窑洞的两个儿子
窑洞的两个儿子
从前啊
有一口近百岁的老窑洞
从她被铁锹敲醒的那一刻起
吞掉了近百年的贫穷
她有两个儿子
一个在外开疆扩土,桃李天下
一个将一生献给麦地
喂狗,养鸡,赶鹅,种豆角,刨土豆
鸡鸣他来不及看旭日东升
炊烟的黄昏点一根烟火的星星
深深的眼袋装满了疲倦
却不知疲倦地生火,做饭
在外的儿子有一个儿子
一出生就和信息紧密捆绑
欣赏音乐和诗歌,读哲学和喝红酒
麦地的儿子也有一个儿子
他也许是叫铁蛋、黑娃什么的,但是不重要
他读书写字,想摸一摸外面的丝绸,闻一闻女人香
——他早就不在窑洞里了
晴天下的村庄
金色的玉米晾晒在地上
老太太和老黄狗走在东沟西沟
瞭望远在远方的远
无穷无尽地盼望
麦地里的儿子不敢停歇
只在夜里临睡前看一眼北极星
某一瞬间它比月亮还像亲人
因为它的指向
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万里的荒芜颓败弥漫入窑里
她又开始吞
吞掉疲惫和衰老
吞掉海子消亡的浪漫
吞掉大雾和黄土
吞掉无法逃离的宿命
日子久了
她吭吭哧哧,开始落下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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