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怪物 第二季 -------- Chapter 1 ：同类
第一季回顾： 上流怪物 Noble Mons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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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伴随着阵阵的轰鸣声，一架红白相间的大型客机徐徐降落在R城国际机场的跑道。飞机落地的震颤让宋米妮从昏睡中惊醒，她小心翼翼地挪开脸上的硕大眼罩，但大面积的光线还是立刻撒欢似地澎湃了过来。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几乎都在睡眠中度过，也许是因为这次前往欧洲出差顺利拿下了大客户，心情愉悦自然一身轻松。
深呼吸一口气，宋米妮将睡得凌乱的一头乱发重新盘在头顶扎好，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缓慢移动的空旷机场。飞机还在滑行，渐渐清醒过来的她跟随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手机开机音乐摸出了手机。现在还是中国时间的上午，今天不用去公司，她准备约钱娜做一个水疗Spa好好补偿一下在干燥机舱委屈良久的肌肤。
可惜，机舱外的世界却不是她梦寐中的平静祥和，手机在开机的一瞬间便被急剧增加的新信息挤爆，未接来电的数字以光速冲到了99+。来不及完成一个惊讶的表情，Alice的来电张牙舞爪地出现在屏幕上，急促的手机铃声顿时引起机舱里其他乘客的集体注目。
30秒之前，机长才刚刚通过广播告诉大家飞机还将继续滑行，请乘客们暂时不要打开手提电话。
好不容易松下去的神经立刻绷紧，宋米妮接通电话，尽量克制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要太像一个刚刚午睡苏醒的家庭妇女。
“Minnie姐！谢天谢地终于联系到你了！大事不好了！”
Alice还是一贯大呼小叫的凄厉语气，堪比女人生产时的哀嚎让宋米妮刚刚扎好的头发立刻群魔乱舞地垮了下来。她强忍住因耳膜刺激带来的头痛，略带抱歉地环顾四周，然后用手捂住听筒小声说道： “你先冷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Minnie姐，你看新闻了吗？COX的手机出问题啦！Gloria和你都不在公司，现在大家都急死了，我被吓得拉肚子跑了几十次厕所了。”
虽然Alice上气不接下气说得语无伦次，但宋米妮还是迅速捕捉到事态严重的危险气息。COX是WNT刚刚开始合作的一家本土新锐科技公司，母公司是目前最大的地产集团，财大气粗，最近刚刚推出了公司的第一个产品，号称超越美国大牌的一款智能手机。宋米妮亲自组建了PR团队负责新手机的推广，前期工作一切顺利，产品还没上市已经赢得了极大关注，庞大的预购客户几度差点造成官网的瘫痪。
可以说，这是一个必须得成功的项目，不仅关系着新公司COX的生死存亡，也是WNT能否继续在激烈竞争中拓展本土市场的重要一战。
“我刚刚下飞机，还没看新闻。” 宋米妮深思了片刻，眼神中瞬间充满了凌厉的光芒，“Alice，你告诉大家我一个小时之内到公司，召集全员到会议室开会。”
“好的Minnie姐！” 听到宋米妮的安排，Alice明显松了口气，她知道只要宋米妮出现，问题一定可以迎刃而解，断然没有理会宋米妮连新闻都还没看过的事实。
“对了Minnie姐，COX的于总也会来，他好啰嗦，刚刚在电话里还把Linda给骂哭了，传闻是真的，他们这种富二代都不是什么好人……”
宋米妮在Alice要开始喋喋不休讲八卦之前果断挂掉了电话，然后迅速打开搜索引擎，输入COX后果然出现了触目惊心的结果。原来是几个科技媒体集体曝光了COX智能手机在电池续航方面存在着严重缺陷，目前已经引起了网民大规模的讨论，讥讽和吵着要退货的声浪层出不穷。
宋米妮不懂技术，但非常清楚在产品马上就要上市的节骨眼爆出这样的新闻意味着什么。舆论开始发酵，眼下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危机公关时机。
二话没说，她立刻站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行李，在空乘人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快步走到舱门前，与此同时旁若无人地打通了另一个电话。
“Charlie，下午三点帮我安排一场新闻发布会，我要所有跑科技线的媒体记者都到场，告诉他们COX的于总会亲自向公众解释手机出现的问题。”迟疑片刻，宋米妮补充道，“再叫上娱乐线的记者。”
从没想过出差归来第一次在公司亮相会在如此心急火燎的情况下进行，宋米妮盘算了一下时间，从机场赶回公司需要一个小时，然后还剩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商量发布会的对策。
当然，她还加上了待会儿在机场洗手间换装与化妆的时间，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可能允许自己以一副长裤拖鞋蓬头垢面的邋遢造型出现在公司。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你们向我们公司收钱报账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抱怨，现在出事了却给不出一个解释，你们这帮无赖！”
WNT宽敞的大会议室内，负责COX的整个Team颤巍巍地围坐在一起，纷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站在会议桌前用结巴的中文喋喋不休的年轻男子便是COX的大老板，于惊萌。他上身穿着松垮的Hollister枣泥色卫衣，下身则是一条运动短裤，也许是匆忙赶来骂人，拖鞋上的两双长筒袜虽然无甚差别却分印着不同的Logo。他刚刚毕业从硅谷回来没多久，还保留着美国西岸典型大学直男的打扮。
于惊萌是万里地产集团老总于光华的独生子，初中时便被送去美国。和很多叫嚷着不想活在家族阴影下的富二代一样，他回国后拒绝进入万里集团，自己有模有样地召集了一帮年轻人搞出了COX，宣传里所说的超越美国大牌并不只是一句空话，因为肯投钱大手笔挖人，COX的研发技术的确处于顶尖。
“把你们最大的老板叫出来！我要和你们解约！”
于惊萌一肚子火没处发泄，这次爆出的电池续航问题其实并不算致命，很多市面上的智能手机都存在相同的毛病，但现在经过媒体们的一顿乱炒，问题俨然上升到质量危机的高度。不排除这次爆料是竞争对手的商业行为，但负责PR的WNT肯定要付上大部分责任。
“于总，说了那么久应该累了，喝杯咖啡吧。”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仿佛是黑暗地狱里透进的一缕圣光，大家泪流满面，每个人怀抱着死里逃生终于得救的心情。宋米妮姗姗赶来，她穿着简洁的套装妆容精致，动作自然地将一杯咖啡递到了于惊萌手里。
“你……”于惊萌接过咖啡，一下子愣住了。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全都烟消云散，此时看到眼前的一抹亮丽，他不得不承认当初在一众公关公司中挑中WNT，美貌大方的宋米妮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Alice赶紧让出一个空位，宋米妮娴熟地坐下，她提前到影印室将自己在出租车上草拟的发布会细节打印了出来，交给Alice分发给在场的众人。
“下午三点在W酒店召开记者会，时间紧急基本程序和上次Merma的发布会一致，每个人负责的部分我已经列了出来，有问题现在立刻讨论。” 宋米妮说话速度很快，却完全不会有紧张的压迫感，“Jim，到时候主要是你来发言，你没有问题吧？”
被突然叫到，还在愣神的于惊萌这才回过神来。他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文件，不屑一顾地丢到一边。
“干什么？想要我道歉？没门！电池的问题根本就是小事，更何况也是为了支撑手机的新功能，我们没有错，这个产品本来就是这样。”
“不是真的道歉，只是向公众稍微放低一下姿态，这样比较容易得到大家的原谅。”这时，一直沉默的公关经理Linda发话了，她知道到了发布会如果于惊萌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本来就岌岌可危的舆论更是会一边倒。
“Bullshit！”于惊萌大力地将手中的咖啡丢到地上，溅起的滚烫液体飞落到周围小姑娘的身上，会议室里立刻传来一阵哭爹喊娘的哀嚎。
“我花了那么多钱请你们办事，结果你们这帮所谓的专业人士就是要我去说Sorry！”
于惊萌好不容易稍有缓和的情绪再次亢奋起来，坐在他对面的Linda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魂飞魄散之余不争气的眼泪也被吓了出来。
“不是要你道歉。” 宋米妮朝Alice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去收拾地板上的狼藉，然后正襟危坐平静地说道，“我给大家的资料里有一份市面上各大热门智能手机电池续航能力的评测报告，里面清楚地表明COX存在的问题并没有媒体报道的那么夸张。Jim，待会儿的发布会你只需要陈述事实，将数据公之于众，承认问题的存在，表明团队会在后续的产品中不断完善，这样就够了。”
“你说真的？” 于惊萌已经准备好要和宋米妮好好争论一番，想不到她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将矛盾化解。此时他心中升起的困惑代替了愤怒，就算自己对于公关一窍不通，但怎么也不相信光靠自己随口说两句就能洗掉消费者磅礴的质疑。
“当然不仅是这样。” 宋米妮嘴角带笑，“发布会还要换一身衣服，简单干净的衬衫就好。时间来不及的话我们这里有品牌的样衣。”
“换件衣服就好啦？”
于惊萌满肚子疑问，但宋米妮轻松的笑容却仿佛说着一切都没问题，一切都能完美搞定。反正他绝对不会唯唯诺诺地道歉，既然宋米妮给出了一个还能接受的方案，他决定就按照她说的去做。
“如果这次的风波不能顺利解决，我肯定和你们解约。”
实在不放心，于惊萌最后还是补了一句。
“当然，如果连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我们WNT也不好意思在公关界立足了。”
宋米妮依然笑得灿烂，会议室里凝重的气氛慢慢轻松了下来。只有刚刚从外面丢掉垃圾回来的Alice能看出来，在宋米妮神采飞扬的眼神里，充斥着如雾气般弥漫的忧虑。
苏醒过来的时候钱娜只看到头顶上是一片朦胧的粉红色，某种不明物体摇曳的垂坠感想要贴近身体。昨晚又是宿醉，头痛难耐的当下，她全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愤愤地一个翻身，左脚似乎踢到了什么异物，温热的感觉还没消散，一阵男人的惨叫已经从床边传来。
原来床上还睡着别人，被她凌空一脚狠狠踢飞了下去。
这种醒来之后不知道身在何方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钱娜的日程，大脑稍微清醒一点后，她才看清楚刚刚摇曳的粉红色物体原来是架子床上故意搭起的纱幔，此时此刻她置身在一个装饰无比诡异的房间，身后甚至传来了潺潺流水的声响。
“Good Morning Darling.”
床下怪叫的男子醒得更加彻底，他带着满身酒气重新爬上床，金发碧眼，像小狗一样爬到钱娜的身边亲吻她的脸颊。
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Shit！钱娜在心中默默骂了一句脏话。不过看在他雕塑般壮美的脸部轮廓和精实肌肉的份上，她没有过于排斥，稍微挣扎了一下就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折腾起来。
昨晚玩得太High，全然忘记了现在是猴年马月。趁着小鲜肉在奋力作战的当下，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不出所料，已经早不是一个可以说morning的时间。
有方琴的未接来电，就这么直接拨了过去。
“喂，方姐，我和一个陌生男的在床上呢，啥事找我？”
方琴从电话里听到了男子野兽一般的喘息声，习以为常，处变不惊地直接忽略，继续和钱娜说道：“提醒你今天晚上的庆功Party不要迟到了，你可是主角。”
“WTF！是今晚？”
钱娜大叫着，觉得头又更痛了一点。之前录制的网络节目“NANA秀”第一期在上周正式上线，引起轰动的程度超过了任何人的想象，不仅是线上点击率不断刷新纪录，钱娜的名字和节目里各种批判男人的话题更是轮流刷版热搜榜。和方琴最初构想的一样，钱娜现在不仅仅是时尚界的潮流指标，一夜之间成为了全民讨论的现象级网红。
为了继续扩张声势，方琴以《Pula》的名义特意举办了一场庆功晚宴，邀请时尚圈和娱乐圈的各界名流参加，一是让钱娜更快地融入主流圈子，二来也是要对外表明姿态，今时今日，除了《Pula》之外，押对宝的她对于圈中资源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没错，就是今晚！上次我提到的那条Versace的裙子已经送来了，我会叫人送去你家。”
“嗯……” 钱娜不情愿地应承着，和方琴的喜出望外不同，对于突然大幅登上娱乐版面她并没有太过欢喜，更别提要挪出时间来应付今晚这种无聊的social场合。想到要对着那些平日里被自己在专栏上狠批时尚品味的女明星谈笑风生，一股浓稠的哀怨就油然而生。
“对了，你有空的话看一下电视吧。“方琴顿了顿，“娱乐频道，现在正在讲你。”
“啊……” 随着舒爽的叫声，身体本能的愉悦让钱娜一下子将电话扔到了角落，看来这个外国小帅哥的确很懂如何让女人开心。
理智还有些许残存，在海浪般一波波的快感袭击下，她扭开了床头的电视开关。这家价格不菲的情趣酒店颇有名堂，电视是直接投影在窗前的一面巨幕白墙，打开后率先出现的就是一部十八禁影片。挣扎着遥控到娱乐频道，钱娜彻底放弃，原本撑起的身体完全陷进柔软的床垫，小帅哥顺势爬了上来。
“所以说她说出这种荒唐的言论一点也不奇怪，一个十几岁就离家出走被男人玩弄抛弃的果儿，精神上肯定已经有所缺陷，再加上一把年纪还单身嫁不出去，作为资深老姑婆自然是充满了怨气。所以说我在这里要告诫广大的男性朋友，如果你身边有类似于NANA这种顶级怨妇，千万有多远躲多远，要不然被缠上身后果不堪设想。还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还给自己取名字叫做NANA，大家难道不觉得这是非常毛骨悚然的一件事情吗……”
电视节目还在继续，但钱娜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声音，现在大脑里充斥着的只有沸腾的愤怒。随着她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闭着眼睛满头大汗的小帅哥再一次被掀翻到空中，旋转一周后，以花样游泳运动员一般的姿势笨重地摔落在地板。
虽然知道这是情趣酒店，虽然见过了太多大风大浪，但偶尔经过房门的清洁阿姨还是被这间房里不断传来的各种男女混杂的鬼哭狼嚎吓得心惊肉跳。
就算是绝世美男摆在眼前也没有半点胃口，此时此刻的钱娜只想要知道现在出现在电视上扎着小辫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到底是谁，竟然可以如此不知羞耻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不仅说自己嫁不出去，最为罪孽深重的是居然胆敢污蔑自己已经年近四十！
钱娜一个箭步从床上飞扑下地，牢牢地扎根于电视巨幕的前方，她要亲眼看看男子胸前的名牌，一定要记住这个千刀万剐的名字。
“华宇枫”
钱娜每一个字都念得咬牙切齿，屏幕上的男子似乎可以看到她的愤怒，潇洒地靠坐在软椅上，以俯视的姿态戏谑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同情。
“Darling，What happened？”
这时，身受重伤的小帅哥再一次顽强地爬了起来，他无比困惑地看着钱娜，怎么也想不通昨天晚上那么大方配合的女人怎么一夜之间变得这么凶神恶煞宛如泼妇。
他一步步往前走去，想要将她抱回床上，虽然历经重重坎坷，但身体的欲望却还没熄灭下来。
“不要靠近我！”
这并不只是一句口头警告，在钱娜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个汇聚了洪荒之力的拳头已经重重地挥出，可怜的小帅哥这次还来不及发出半点声响，人高马大的身体瞬间就晕了过去。
虽然季大刚刚刚搬走的那几天时常会不自觉地对着空气大骂脏话，但时间久了季菲菲也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独守空闺”的生活。对抗孤单的方法是有空就跑到宋米妮家蹭吃蹭喝，因为吴思南还在医院，她便缠着宋米妮聊天，累了就在吴思南的床上过夜。在宋米妮出差的一个星期里，她每天还是准时去敲门，没人应门就再跑到楼上去和钱娜吵上一架酣畅淋漓再回家。
也不是每天无所事事，炒作了好几个月的柏林电影节终于要举行，下周她就会和郭金龙一起前往德国。所有的赞助都已经敲定，服装、珠宝、杂志封面……随着关注度一起上升的还有突然暴增的工作量，最新拍的几支广告已经出街，也第一次出现了好几个剧本同时等待她拍板的情况。忙碌起来之后吊儿郎当的季大刚显得更加靠不住，季菲菲想要再请一个助理，但由于郭金龙的过分殷勤，这个需求始终没有抵达非得满足的地步。
比如今天，郭金龙一早就打来电话，说是要带她去视察片场。
“菲菲，我上个星期给你的剧本有大概看一下吗？你觉得怎么样？”
坐在郭金龙的车上，睡眠不足的季菲菲像是残疾人般瘫软着，失神地望着窗外，她对于现在要去的目的地毫无概念，不过只要和郭金龙在一起什么都可以放心，反正他一定会搞定。
“还没有看呢，你看过就行啦，你觉得好我就接。”
“啊？”
郭金龙面露难色，他原本准备趁今天好好和季菲菲讨论一下剧本。
“我觉得现在市面上的剧本都太厚了，不合理！那么多字怎么看得完？最好的办法应该把剧本做成一个小短片，这样看起来不是简单多了嘛！”
听到季菲菲的荒谬言论，郭金龙苦笑着摇摇头，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呀，说话总是像个小女孩一样，可都是要去竞争影后的人了。”
“不都还没拿到手嘛，再说了我们这次去最重要的任务是要洗刷上次戛纳红毯的惨痛回忆，所以美美地出现在红毯上才是正经事！”
“你说得对，这次拿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还会一起拍很多很多超棒的电影。” 郭金龙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愉悦，就连开起车来都轻快许多。他一路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地停好车，动作敏捷地跑到副驾驶帮季菲菲打开车门，“快下来看看吧，这里就是我们下部电影的主场景。”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谁要和你拍下部电影啦！”季菲菲瘪瘪嘴，没好气地跳下车，本来还想再继续抱怨几句，可眼前的画面却让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之中，一个透明的巨大建筑拔地而起，轮廓突兀，错乱的几何造型在阳光下闪烁着水晶的光芒。这不是现实生活中应该出现的东西，大片的光亮被反射，全部汇聚在眼球，季菲菲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绝迹千年的世界奇观。
“怎么样？喜欢吗？”
郭金龙在一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已经秘密打造这个场景许久，就是为了这一刻带给季菲菲惊喜的感觉。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季菲菲颤巍巍地转过身看着郭金龙，表情痴呆，“是这玩意到底要用来干嘛？”
“用来拍电影啊！” 郭金龙万万没想到季菲菲脱口而出的是这句话，一下子有些慌张，“我们的下部戏是一部科幻大片，目前国内还没有尝试过用大部分的实景进行拍摄，菲菲，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场景建设，这绝对是一部创造历史的超级大片，这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大片。”
“科幻片？” 季菲菲皱了皱眉，“会有人看吗？还有花那么多钱修这些鬼东西划算吗？倒不如挪点资金过来提升一下盒饭的质素。”
“额……”郭金龙哑口无言。
“还有，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你一个新人导演怎么可能拿到这么大的投资拍什么超级大片，你不是被人忽悠了吧？你不要连累我！”
“没没没！” 郭金龙神色慌乱赶紧摆手，生怕被季菲菲当成骗子，“这次的投资方绝对是有诚意的。菲菲，你相信我，我有自己的门路，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在电影圈闯出一番名堂。”
看到郭金龙一脸老实害怕的样子，季菲菲语气稍稍软了下来：“我倒是相信你啦，谅你也不敢骗我，只是……”
“只是什么？” 郭金龙身体一颤，小心翼翼地询问。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实在太可恶了！”
紧张的情绪烟消云散，郭金龙重新笑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上前抓起了季菲菲的手。
“菲菲，我想把最好的给你，所以一切都要等到成熟确定以后才敢给你说。之前给你的剧本我打磨了十多年才定稿，你是唯一的女主角。”
不知道为什么，在郭金龙上前握住自己手的那一刹那，季菲菲没有想要逃脱的感觉，他的温度毫无预警地降临，像一股暖流，从头到脚贯穿了身体。
“随便啦，反正你决定就好了，管他科幻片还是恐怖片，不都是一样在机器面前装疯卖傻，反正我只是想要盒饭高级一点，不要有太多打打杀杀吊钢丝的戏份就行。”
“嗯，有我在你放心吧。”郭金龙看着季菲菲的眼神充满了宠溺，“等到这部戏拍出来，我们要去拿十个影后！”
“一天到晚影后来影后去，你先自己拿一个最佳导演再说吧！”
季菲菲终究还是挣脱了郭金龙的双手，脸颊发烫，她觉得自己再这样被郭金龙注视下去应该会融化成泥浆。她转身往前走，想要营造出无所谓的潇洒，走路的姿态却格外的别扭。
“嗯！进去看看吧。里面可一点也没有偷工减料！”
身后的郭金龙迈着轻快的步伐三两步就追上了她，两人并肩往这栋奇怪的建筑走去，水晶的剔透光泽洒在皮肤，让人镀上一层迷离的轮廓，像一个暧昧的魔法，将活生生的人慢慢地变作光影。
换上一身泯灭了性别的呆板男装，吴思南站在医院厕所的镜子前，长长地舒了口气。住了快两个月的院，飙涨的体重让她的身形看起来更加魁梧，但从小到大一直维持的短发却第一次长过了耳朵。她把头发别在耳后，用冷水扑面后戴上棒球帽，又恢复了以往男性化的形象。
原本要下周才出院，但不受控制的吴思南怎么可能乖乖地听命于医生，在好几次“越狱”失败之后，她终于争取到今天提前出院的特赦。没有通知宋米妮她们，不愿劳师动众，特别是知道钱娜说不定会找来舞龙舞狮在医院闹腾一番。吴思南一个人静静地回到病房打包为数不多的行李，准备自己悄悄地回家。
“吴小姐，你的朋友不来接你吗？要不要我打电话通知她们。”
一切收拾妥当，正准备要出门，一直负责照顾她的护士突然钻了出来，她热情地拿出电话，眼看就要拨通。
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吴思南勉强挤出了一个恐怖的微笑，她压低了声音说：“不用了，我和她们通过电话，她们今天忙没空过来。”
“真的吗？” 小护士露出狐疑的表情，吴思南有逃院的前科，宋米妮平时没少给她好处让她帮忙盯紧吴思南。
“嗯。我觉得你应该要认真工作，不要管太多闲事。”
吴思南不愿和小护士多做纠缠，背上背包径直往门外冲去，刚走没几步，突然又心惊肉跳地退了回来。
不远处的电梯口突然涌出了一大群手握长枪短炮的记者，吴思南认识这帮人，都是R城各大媒体的娱乐版狗仔记者，他们一个个杀红了眼，前仆后继就像是出闸的饿虎。
纪云游的事情早已经告一段落，按道理说不应该再有什么水花。难道是记者们神通广大知道自己今天出院，所以想要再炒一次冷饭？吴思南大惑不解地退进病房，她不想现在这个时候再因为殴打记者而上报，赶紧关上房门，鬼鬼祟祟的模样让一旁的小护士吓出一身冷汗。
“吴小姐，你……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叫医生过来？”
“嘘！” 吴思南小声地发出警告，“不要声张，我在躲记者。”
“记者？” 小护士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瞬间笑出了声， “他们不是来找你的，人家苏继云也是今天出院。”
“苏继云？” 吴思南维持匍匐的作战状态反复默念这三个字，觉得特别的熟悉。住了两个月的院，记忆力大幅减退。
“你不是娱乐圈的吗？连苏继云都不知道？” 小护士言语中带着轻蔑，“就是那个隐退了二十年的大明星呗。”
吴思南终于想了起来，苏继云是二十多年前最受欢迎的香港女演员，在最当红时离开娱乐圈去了国外，嫁了有钱人，也挂名制作人运作了好几部质量不错的冷门文艺片。离开镁光灯太久，现在的年轻人应该对她非常陌生。奇怪的是，这个小护士怎么会对她这么了解。
“一看你就是没有follow现在的新闻。” 小护士洋洋得意地仰着头，喋喋不休地开始了演讲，“苏继云上个月回国，宣布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按理说应该没多少人关注，可上礼拜她的一个访谈节目出街，一下子把大家都惊艳了。这两天到处都是关于她的怀旧专题，我偷偷去病房看过她真人，不仅颜值高还有气质，就像吃了逆生长的药一样，甩现在那些小花旦好几条街……”
“她怎么会住院？” 吴思南果断地打断小护士正要开始丧心病狂堆砌的形容词，直奔主题。
“额……” 小护士向四周望了望，做贼一般地伏在吴思南耳边轻声说， “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听说是吃坏了肚子，我们院长告诫我们要保密。也对，一个女明星吃坏了肚子这种事情传出去是有点不雅，不知道这些记者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原来是吃坏了肚子，大概是回国来水土不服。吴思南陷入沉思，苏继云当红的年代她没有过多的参与，但进入圈子后还是会偶尔听到她在国外的传奇故事，一直对这个女人有所好奇。
“苏继云在哪个病房？”
“啊？你也要去凑热闹？”小护士心头一惊，心想传言说的果然没错，这个吴思南真的喜欢女人，听到自己说苏继云漂亮就迫不及待要去染指。
吴思南没有理会小护士一惊一乍的语气，自顾自回到病床旁，扯下了悬在架子上的输液瓶。与此同时朝着身后的小护士吩咐道：“你给我准备一件护士服，动作快！”
“噢。”
不知道为什么，男装打扮的吴思南总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威严感，她说话的方式简单直接，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就像是战场上发布的命令句。小护士正是在这种压迫的氛围下鬼使神差地按她说的照做了，连苏继云的房间号也乖乖交代。
19号病房。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往房间冲去，好不容易冲破了医院的防线，身后还有成群的保安追逐，谁也不甘示弱，大家都想要抢得独家，最起码要拍到苏继云清晰的照片。在一阵兵荒马乱的奔腾声之后，病房门打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空空如也的病床以及被突然而至的闪光灯吓得哇哇大哭的几个小护士。
记者们面面相觑，一阵沉默之后开始互相埋怨起是谁率先散布了假消息。
与此同时，一辆白色的SUV已经缓慢地驶离了医院，在车里坐着的，是吴思南以及身穿护士制服的苏继云。她们从后门出来，成功骗过了守在外面的另一批记者，大摇大摆去到停车场拿车走人。
“谢谢你思南，今天要不是你我又得上报了。”
苏继云轻轻拍拍吴思南的手，语气中满是感激。小护士说得一点也没错，虽然已经年近50，但眼前的苏继云却依然明艳照人，不管是肌肤的光泽度还是眉目间的神态都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她的美丽毫无圈中大龄女星们用各种整形技术堆砌出来的虚假感，没有任何矫揉造作，就是如此热烈地盛放开来。
“没什么，做了十年的经纪人，和狗仔队斗智斗勇总是有点经验。”
吴思南生平很少出现害羞的时刻，但此时面对苏继云，她还是觉得心跳加快。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女神吧，优雅迷人，大气得体，别说男人了，就算是最小肚鸡肠的女人也只能将嫉妒吞咽成仰慕与赞叹。
“这次回来不是回到演艺圈，也是准备做幕后的工作，所以没想过要找经纪人。”苏继云轻轻叹了口气，“国内的娱乐环境果然不一样了，我也要努力适应才行。你别看我好像很老练的样子，其实现在面对镜头总是忍不住紧张。”
“苏小姐，冒昧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想到要回国来发展呢？”
大概是没想到吴思南会这么直接，苏继云稍微愣了片刻，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标准的笑容，语气也开始有了女强人一般的精准淡定。
“不用见外，叫我云姐就好了。我回来的原因很简单，国内的电影市场潜力无穷，我也希望自己的事业可以有新的突破。”
吴思南点点头，心中感叹，刚刚已经得知了苏继云住院是因为连续工作导致的低血糖昏倒，想不到她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工作狂。
这么漂亮的女明星却不爱幕前的风光，苏继云的确与众不同。吴思南有了想要了解她更多的欲望。
下午三点。W酒店的会客大厅人潮涌动，今天上午才临时通知召开的COX新闻发布会准时举行，对于COX手机质量漏洞的关注度从在场媒体的数量上就可见一斑，多家直播平台直接派人驻扎场内，分秒必争地对现场情况进行实况转播。
发言台上，换上一身笔挺衬衫的于惊萌坐在中央，他惊讶地看着面前乌压压的一片，心中的愤怒更是沸腾。产品宣传时要花钱才能请来的众多媒体，现在欢天喜地不请自来，一个个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明显在等着看他这个趾高气昂的富二代怎么低声下气。
坐在于惊萌旁边的宋米妮能够清楚感受到他的情绪，她亲自担任发布会主发言人的角色，寥寥数语便安抚了现场众人的闹腾。她知道大家并不是真的关心产品本身的技术问题，大家需要的是于惊萌的表态，需要一个足够吸引眼球的新闻标题。
身后的大屏幕上投放着宋米妮半小时前紧急赶出来的PPT，各个品牌手机的性能对比以图表的形式展示了出来。她碰了碰于惊萌的手肘，提醒他可以开始发言。
“大家都看到了，相较于目前智能机市场的平均水平，COX电池的续航能力并不像大家所说的那么糟糕，甚至还略微高出了一点。”
于惊萌话音刚落，台下立刻乱作一团，大家怎么也没想到于惊萌的第一句不是道歉，反而是将这个黑锅咋给了市面上所有的智能机品牌。哗然之余，有记者立刻拿着扩音器提问。
“所以于总，您的意思是说COX没有问题，是消费者小题大做了是吧？”
宋米妮心头一惊，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巧妙，如果回答不好很容易就会进入圈套。她把事前准备好的小纸条轻轻挪到于惊萌的前方，纸条上写着：承认问题，直接回答。
“我不是说COX没有问题，我只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perfect。”于惊萌用仇视的目光看着提问的记者，尽全力组织着自己不太灵光的中文，“我们的产品突破很大，可能存在一点小问题，可是我们从来就没隐瞒，没有perfect，我们是尽最大的努力追求perfect。从来没骗人，信息都在网上，消费者又不蠢，自己不会选吗？”
现场嘘声一片，于惊萌高傲的态度似乎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这样直接的方式人们好像并不买账。
“可是COX毕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品牌，并不是国际大牌，现在还没上市就已经出现了质量问题，于总你觉得消费者是否愿意花钱替你们交学费让你们追求完美呢？”
每一个问题都来势汹汹咄咄逼人，于惊萌有些烦了，重重地清了清喉咙。
“Who are you？你凭什么代表消费者？你说我们产品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吗！”
于惊萌比预想中更快出现了失控，宋米妮紧急抢过话筒。
“于总的意思是我们的产品肯定是有一个不断创新和进步的过程，但这并不代表产品本身没有竞争力，而我们也会尽力去改进。”
没有人在乎宋米妮说了什么，大家被于惊萌恼怒的模样激起了兴奋点，记者们都是老江湖了，开始争先恐后问出挑衅的问题，如果能够捕捉到他在发布会上恼羞成怒口出恶言的画面，这个新闻绝对能霸占头条。
宋米妮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她害怕的不是记者们的不怀好意，而是她的确没有把握能控制住身旁的这个公子哥，要是场面再继续这样恶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Alice突然从后台急匆匆赶到台上，俯在宋米妮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宋米妮原本僵硬的表情在刹那的惊讶之后慢慢柔和了下来。她朝着Alice吩咐了几句，然后自信满满地拿过了话筒。
“大家稍安勿躁，对于手机研发上的东西我们大家都不能说是专家，所以我想可能专业人士的意见会更有参考性。”
宋米妮话音刚落，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小视频，一个面容安详的男士出现在画面里，大家都认识他，美国手机大牌的前CEO鲁克先生，前几年刚刚退休，是科技界的传奇性人物。退休后一直环游世界的他从不接受媒体访问，想不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登场。
伴随着会场里的阵阵惊呼，视频里的鲁克先生说话了：“COX的电池问题的确有待改进，不过手机本身在功能上的创新的确有很多惊喜，我试用后也觉得眼前一亮。技术的创新不容易，我希望大家可以对新兴品牌多一点宽容……”
视频结束，记者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互相看了看说不出话来，然后整个会场突然莫名其妙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顿时烟消云散。在发布会进行的同时，这个视频也已经蔓延到了各大网络平台，鲁克先生以一个科技大神的身份为COX发了声，舆论的导向瞬间变了方向。甚至连于惊萌在发布会上誓不道歉的态度都得到了极大的肯定，大家把这种笃定理解为对产品的自信。订单激增，原本严峻的质量危机就此轻松化解。
更重要的是，宋米妮找来的娱乐线记者将现场情况尽数报道，霸道的富家公子形象让于惊萌瞬间吸引大量女性粉丝，大家纷纷在网上帮他平反，争先恐后要做他的“老婆”。
发布会结束后，立刻解开衬衫扣子的于惊萌到处寻找宋米妮，想要向她道谢，可是一向会留在活动现场同大家一起善后的她却像一阵风般没了踪迹。
没有人发现她一个人搭乘电梯来到了W酒店顶层的露天咖啡厅，日光下的植物开得枝繁叶茂，大片鲜红玫瑰簇拥的透明咖啡厅今天被客人包了场，服务员看到宋米妮到来立刻殷勤地弯腰问好，有人带路，她很快就看到了包场的主人。
轻轻吐出的雪茄烟雾散落在空气里，从Kiton深蓝色亚麻西服中露出的衬衫袖口，一枚宝蓝色镶金狮身袖扣闪烁着沉郁的冷光。桌上的红酒已经倒好，宋米妮径直走过去，古龙混合鸢尾的香水味道让曾经熟悉的记忆汹涌地回来。
冷静坐在面前的男子是董若霖，Rob，她曾经的未婚夫。这两个月以来他不断给她发来信息，她一直选择逃避不愿回复，想不到最终他还是用他的方法让彼此见了面。
“Minnie，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让她一下子红了眼眶，她佯装自然地坐下，调整好喉头的哽咽。
“好久不见，想不到会在R城见到你。”
“现在的中国可不比以往，就算是华尔街的金融圈也需全球拓展，我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R城，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董若霖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他的意思非常明确，只要是他想要办到的事情——比如和宋米妮见面，他就一定会达到目的。
“嗯。”宋米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中无比的慌乱，她无法判断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也更加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何种身份去面对眼前的男子。他曾经是她最亲密的人，承诺婚姻，却突然爆出有家室的事实，然后他失去联系，她狼狈离开，从此形同陌路。
“董老板，今天谢谢你。谢谢你帮我送来视频，如果不是这段视频救场，我也不知道场面会恶化到什么地步。”
这是宋米妮前来见面的原因，鲁克先生对COX的支持不是慈善，是神通广大的董若霖让他说了视频里的那段话。在产品出现质量危机时摆出高姿态面对媒体是鲁克先生曾经用过的方式，当时的成功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他本身在行业里积累的威信与地位。今天宋米妮选择走这步险棋，乳臭未干的于惊萌显然无法驾驭，如果没有最后的视频，危机公关已经失败。董若霖仿佛早就看穿一切，他及时地把视频交给WNT，条件只是要和宋米妮见上一面。
“我们之间还用道谢吗？”董若霖笑了笑，好像完全不在乎宋米妮那句故意加重语气的“董老板”，他放下雪茄端起了红酒杯，“更何况我也不完全是为了帮你，于光华是我的生意伙伴，既然他不方便亲自出面怕伤了他儿子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我不介意送他一个顺水人情。”
“既然事情已经顺利解决，我也已经代表WNT向您道过谢，那我就不耽误董老板你喝酒了。”宋米妮起身准备离开，她全身发抖，心中有预感，如果再继续待下去一定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
“Minnie。” 董若霖望着宋米妮的背影，没有挽留，还是保持着平静的语速，“我已经和Lisa分居，正在办理离婚手续。”
“哦。”
宋米妮肩头一颤，背对着艰难地发出声音。停顿了三秒后，如逃难一般匆匆地离开。玫瑰花开得鲜艳，擦过她的裙摆，左右摇晃，像是在嘲笑她此刻的落魄。
心如乱麻，刚刚所有强装的镇定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就算她无数次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但原来她依然没有自己想象的潇洒，看到董若霖的那一个瞬间，她差一点就嚎啕大哭，然后扑上前去质问他为何要狠心欺骗。
庆幸自己还不至于那么狼狈，看着电梯不断下降的数字，她终于忍不住失魂落魄地蹲在了地上。
而此时的咖啡厅，董若霖挥挥手叫来了秘书，他脸色阴沉，冷冷地吩咐道：“交代你的事情别出纰漏，从现在开始，我不要看到任何一则关于COX和WNT的负面报道。”
钱娜没想到方琴为了这次的庆功晚宴动用到了许多压箱底的人脉资源，除了时尚圈一众超模设计师悉数到场，就连不少娱乐圈的大牌明星也碍于面子眉飞色舞地出席。《Pula》大手笔包下了R城会展中心的超级大厅，请来法国米其林餐厅的顶级厨师提供食物，一箱箱的红酒运来会场，灯光绚烂，如果有时装博主苦于素材难寻，那今晚现场明星们提供的照片就足以支撑一个月的推送。
方琴派人送来的那条Versace定制礼服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家中，钱娜穿着一件Moschino卡通小短裙姗姗来迟，一下子就和在场其他女明星各种绞尽脑汁的奢华礼服形成鲜明对比。方琴嘴角一笑，心想果然是道高一尺的小妖精，怪不得可以在时尚圈叱咤风云。应钱娜的要求今天没有需要发言的环节，现场被营造出一个轻松惬意的氛围，来宾们若是带着目的可以自己去交际应对，纯粹凑热闹的就放松喝酒。钱娜在方琴的威逼下还是走了一圈，和足够重要的“贵宾”们碰杯，接受对方一句虚伪的恭喜，然后爽快地一饮而尽。
说到做花蝴蝶，钱娜一点也不比宋米妮逊色，只是今天她格外的心不在焉，在和几个女明星自拍时甚至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没人敢得罪她，娱乐圈就是这样，谁当红谁就有话语权，谁就能看到最多的笑脸。
“喂，你穿的什么鬼衣服？老子还以为来到精神病院了。”
正在取酒的地方抱着杯子猛喝，突然有人拍了钱娜的肩膀，一回头就看到了今晚第一个苦大仇深的表情，来自于一身男装虎背熊腰的吴思南。来不及厉声反驳，打着哈欠的季菲菲也慢慢走了过来。
“钱娜，你们这个庆功宴也太水了吧，全是西餐，一个盘子就那么点，哪够吃呀！我今天晚饭都没吃就等着这一顿呢！”
晚宴开始了这么久，吴思南和季菲菲是唯二两个胆敢对着钱娜口出恶言的人类，钱娜一口老酒哽在喉咙，虽然白眼翻上天际，却觉得大松一口气，感到此刻才是今天最爽快的时候。
“吴思南你搞什么鬼！你不是下周才出院吗！你知不知道老娘已经预约了歌舞团，连帮你做法去晦气的法师都找好了，毁约可是要赔钱的！”
装了好久的假笑彻底宣告破功，钱娜对着吴思南和季菲菲大声嚷嚷起来：“还有你凭什么点评我的衣服啊！你这身打扮才应该去小商场品市场摆地摊吧，保安居然还允许你进来。季菲菲你是猪吗？麻烦你看看其他女明星都在干什么，有谁在吃东西！你给我自重一点！”
早就料到钱娜会是这副悍妇的模样，吴思南无奈地耸耸肩，走上前去像是男伴一般扶住她的腰。
“冷静一点，大家都在看你呢，你看我刚出院就来捧你的场不是应该奖励才对吗？”
“哼！老是自作主张。” 钱娜瞪了吴思南一眼，转而怒目扫向季菲菲，“你怎么也跟着她疯，这种逃狱的惯犯要严加看管才行。对了，米妮呢？不要告诉我她也加入了你们欺骗我的行列！”
“米妮姐发信息说有事要晚点过来，我看到她几个小时前还在新闻里出现呢。”季菲菲走上前抢过钱娜手中的酒杯，狼吞虎咽地整杯灌下去，“我来看看你们主办方是不是区别对待，好酒都留着自己喝。”
“咦，季菲菲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你那个傻头傻脑的护花使者呢？”
钱娜看到季菲菲吊儿郎当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咧着嘴奸笑起来。
“护花使者？你是说郭金龙？” 喝酒喝得太急，季菲菲感到脸颊滚烫，大脑有些茫了，“不要瞎说，他就是朋友而已。”
“哼！朋友会对你那么忠心耿耿？少给我来绿茶婊那套，还想吊着别人光拿好处，小心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被钱娜这么一说季菲菲心头一惊，她知道今晚大家都会喝酒，刚刚的确是打了电话让郭金龙晚一点来接大家。不过倒不至于心虚，所以嘴上还是强硬：“空就空，我又不赶着嫁人，你先管好自己吧老姑婆！”
“你说什么！” 钱娜又要发飙，被吴思南的大手挡了下来。
“钱娜，你真的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我看了你那期节目，你都把男人骂成什么样子了，你说说看现在市面上有哪个男人敢娶你。”
“想娶我的人多着呢！为了我割腕自杀的都层出不穷。” 钱娜妖艳的扭了扭身子，嫌恶地看着吴思南，“这位小姐你最好注意你自己现在的身份，你已经不是南爷了，今天在场所有女的到底是谁最嫁不出去，好像没有什么悬念吧。”
“哎呦，你们姐妹几个的关系可真好，老远就听见你们在斗嘴。”
这时，浓妆艳抹的方琴缓缓地走了过来，她今天特别的高兴，红粉菲菲，看样子也是多喝了几杯。钱娜知道方琴过来准没什么好事，忍不住又翻了个没人察觉的大白眼。
“NaNa，有一位稀客来了，我带你去打个招呼。”
“稀客？” 钱娜眉头一皱，心想不就是娱乐圈那些老家伙，能钻出来什么新鲜人物。她顺着方琴身后的方向望去，才发现原来刚刚还嘈杂无比的现场突然安静了许多，不少人都望向同一个方向，大家窃窃私语， 都是在讨论同一个人。
站在会场中央的是一个眉目优雅，穿着简洁白裙款款有致的女士。她似乎也在看着钱娜，嘴角上扬，微微点头的弧度仿佛经过黄金比例的精确计算。很快，她大方地走上前，伸出了手。
“思南，我们真有缘，又见面了。”
还在状态外的吴思南大吃一惊，连忙抬起头，才发现原来这个吸引全场目光的女子就是今天在医院结识的苏继云。她赶紧在衣服上抹了抹手，这才伸出手回应了苏继云的善意，声音却难得出现了不自然的结巴。
“云姐，额，确实有缘。”
“咦？你们两个认识的吗？”一旁的方琴显得有些吃惊，想不到汇集了众多名流的Party现场，苏继云第一个主动上前说话的竟然是不在邀请名单上的吴思南。不过方琴始终是老谋深算的老麻雀，顺势将钱娜拉到身边，殷勤地向苏继云介绍：“继云，这就是NaNa，她是思南最好的朋友，大家可以多交流，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
“NaNa你好，久仰大名。”
苏继云说话语气大方得体，无可挑剔。钱娜却只是傻傻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好像超出了她以往对于女性评头论足的考核体系，与众不同，无法归类。
简单的交谈之后，方琴便带着苏继云前去别的区域和在场的圈中大佬们见面，临走时对着钱娜狡黠地使了使眼色。这是心花怒放的眼神，在方琴看来，能够认识苏继云是一件无比重大的事情。
人走远后，刚刚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季菲菲率先发话了：“哇塞，这个女的到底是谁啊？好漂亮啊，南爷你怎么会认识她？”
“只是刚刚认识的朋……只是刚刚认识而已。”吴思南没有说出朋友两个字，她也不确定在苏继云心中自己算什么。唯一可以承认的只是换上礼服的苏继云比在医院时更加光彩照人，在场的女明星都是她的晚辈，跟她一对比却全成了盘丝洞里的蜘蛛精。
“什么鬼呀！老娘才是主角好吗！这个什么苏继云存心来砸场子是不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钱娜越想越不对劲，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人家甩你好几条街吧！”季菲菲觉得刚刚因为苏继云的出现而消耗了太多脑细胞，现在肚子又饿了，“不过你们不觉得她看南爷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吗？天哪，她不会是Lesbian喜欢上南爷了吧！”
吴思南和钱娜两双眼睛齐齐朝着季菲菲瞪了过去。
“没有文化就不要抢着发言，人家苏继云当年可是和香港首富拍拖的好吗？后来嫁到国外听说也是嫁给一个贵族。” 钱娜眼珠子一转，“我倒是觉得她这次回国事有蹊跷，首先肯定整了容，不然哪个五十岁的女的能有这个状态，其次说不定是被老公给抛弃了，走投无路才又跑回来扮女神骗一些无知的路人。”
“你不说是你自己嫉妒别人！” 季菲菲没好气地反驳钱娜，饥肠辘辘，开始东张西望哪里还有好吃的，“我才不和你这个老姑婆啰嗦呢，我要去大开杀戒了。”
季菲菲前脚刚走没多久，一大帮花枝招展自带生化武器一般香水味道的“女妖怪”就翩然而至，一个个勇猛地把吴思南挤出老远，围着钱娜叽叽呱呱地聊起了关于“时尚”的话题。
吴思南眼不见为净，摇摇头向远处走去。离开这个圈子并没有多久，但感觉却像是遥远的两个世界，今天的Party里也有不少曾经的老熟人，以往总是笑脸相迎，如今知道她离开了博漫娱乐，带的艺人又成了杀人犯，还会点头打个招呼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乐得轻松的吴思南手插口袋，反正也在医院憋了那么久，就权当作重回人间的接风洗尘，学着季菲菲的豪爽，拿起一块牛排大快朵颐。
“Hey Bro, 我看你刚刚和一帮妹子聊天，有没有什么美女介绍？”
一块五分熟的牛排在喉咙里蔓延着血腥的味道，吴思南差点被呛死。一只手毫不顾忌地搭在她的肩膀，另一只更是握成拳头打在她的胸口。住院了几个月，同样好久没经历过的还有以前经常需要面对的各种男性化打招呼方式。
“你他妈是谁！”
吴思南面露凶光，虽然疏于练习，但这流氓般杀人如麻的眼神还是宝刀未老。
说话的男子果不其然被她吓到，立刻倒退两步，把手放在胸前：“Come on man！Just kidding！Be relax ok？”
看到对方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吴思南稍微放软了姿态，想想也不能怪别人，她今天穿着做旧的机车夹克和迷彩垮裤，要是有人把她当成女的才真是瞎了眼。
“要泡妞自己去泡，别烦我。”
“兄弟火气不要那么大嘛。” 经过了最初的惊吓之后，男子好像一下子习惯了吴思南的冷漠，他维持着玩世不恭的表情，又把手搭在她的肩膀，“是不是喜欢哪个妞泡不到，给兄弟说，我去帮你搞定。”
吴思南啃着牛排，仰望苍天欲哭无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沾染到了哪个山旮旯的霉气，为什么永远有那么多人不知趣地要跑来和她称兄道弟。
“小子，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看你年纪轻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个场子里的女人都不简单，你最好不要惹火烧身。”
“谁怕谁呀。” 年轻男子眼睛眯成一条线，“只要把钱拿出来，我就不信这个世上还有我于惊萌泡不到的妞。”
“于惊萌？” 吴思南在心中长嘘一口气，传闻中的花花公子果然不假，可惜是个没情商不开化的纯理工男，要是万里集团交到他手上，没两年准被骗得破产。
“怎么？你也知道我？还是你是COX的粉丝？”
吴思南冷笑一声，把于惊萌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拿开，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既然你都来了，那宋米妮呢？”
“你还认识Minnie Song？” 于惊萌语气变得兴奋，“哇靠，兄弟难道你是传说中的妹头？真是什么类型的你都认识，快给我介绍几个！”
“呵呵。” 吴思南露出微笑，指了指远处像花蝴蝶一般四处穿梭的方琴，“你看那个，那个适合你。”
于惊萌满怀期待地望过去，在看到方琴的一瞬间差点没吐出来。
“Are you serious？这个也太老了吧！”
哪里还有吴思南的身影，只有半份没吃完的牛排孤零零地摆在桌上，交错的纹路间狰狞着细密的血丝。
几乎把所有的贵客都见过一遍之后，精疲力竭的钱娜知道恼人的Party终于要接近尾声。苏继云之类的焦点人物早早就没了身影，场子里剩下的人大多已经喝得云里雾里，没人注意，钱娜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席地而坐，也顾上身上的衣服有多昂贵，把高跟鞋直接甩掉，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放空地看着酒后发疯的各路男男女女。
在会场的中心是方琴特意请来调节氛围的乐队，刚刚一直在唱着没人搭理的靡靡之音，现在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乐队成员们忙着收拾乐器，稍微有点胆量的开始跃跃欲试去搭讪喝茫的女明星。一片混乱，此时此刻就连方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在会展中心旁边的酒店包下了一层房间，提供给烂醉如泥无法回家的明星们，也许现在她自己也正和某个想要上位的肌肉男模在其中一间云雨翻腾。
没有人注意到有人跑进了乐队的表演区，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一屁股在架子鼓面前坐下，二话没说，拎起鼓棒就开始疯狂地摇头晃脑。男子留着长发，小辫子随着节奏乱舞，汹涌的鼓声像是一声声春雷，在已经有些空旷的会展中心劈头绽开。玩乐队的年轻人被这势头吓住，一个个重新回到舞台，怎么也不能输给一个老大叔，吉他手和贝斯手牟足了劲开始摇滚，刺激的音乐让酒醉的灵魂们更High，高大上的《Pula》时尚晚宴一下子成了一个小型的地下摇滚音乐会。
钱娜静静地看着眼前像是发了疯的乐手们，有种回到了当年在北方首都跟随一众摇滚青年走街串巷的错觉。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忘我的鼓佬，他西装革履一把年纪，但玩起鼓来倒是架势十足。
只是，这个男子似乎有些眼熟，一定在哪里见过。头痛，怎么也想不起来。
“又喝多了啊？”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宴会临近尾声终于赶到的宋米妮在钱娜身边坐下，也看着不远处激情四射的乐队，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你还是最爱摇滚，今天这样的场合也找来这么激烈的音乐。”
“才不是我请来的。” 钱娜没有移动视线，一把抓住宋米妮，“米妮，你有没有看到打鼓那个男的，他是谁？怎么那么老还在和年轻人瞎凑热闹。”
宋米妮一脸疑惑，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本青春洋溢的乐队里果然混进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她愣了一会儿，突然扑哧笑了出来：“原来是他，想不到他还有这个雅兴。”
“他？他是谁？” 钱娜这才转过头看着宋米妮，却被她吓得大抖了一下，“哇塞，米妮你今天妆也太浓了吧，眼影有需要那么重吗？还有，美瞳也太Over了吧，你看你眼睛都红了。”
宋米妮尴尬地笑了笑，不想说出这副浓妆只是为了掩饰刚刚大哭一场而红肿的眼睛，赶紧转移话题：“他就是华宇枫啊，有名的大才子呢。”
“华！宇！枫！”
钱娜失声大叫出来，她终于想起来，这个名字是目前排在她诅咒名单第一顺位的名字，这个扎着小辫行踪诡异的男人就是今天在电视上大言不惭数落自己的贱人。
“想起来了吧。” 宋米妮没有发现钱娜的异样，微笑着望着华宇枫，语气中带着崇拜， “他是中国最大互联网公司的国际媒体公关总监，是我们PR界的大神。从小在纽约长大，二十多年前就是他回国来创立了中国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摇滚乐队。”
“他？这副尊容能做公关？” 钱娜翻了个大白眼。
“人家不是挺帅的嘛？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呀，很少有男人留小辫子还能这么man的。对了，他还是专栏作家和节目主持人，说话也是蛮一针见血的，你们还算是同行呢。”
“什么！谁跟他是同行！” 钱娜气得一下子站起来，“老娘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一把年纪了学人家玩什么摇滚，不知羞耻！”
“娜娜，你今天怎么啦？怎么火气那么大？” 宋米妮不解地跟着站起来，想不通钱娜怎么会和华宇枫又杠上了。
正在这时，打得累了的华宇枫潇洒地把鼓棒一扔，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还在憋足了劲势要一争高下的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华宇枫看来也没少喝，他脚步不稳，很快就有一个年轻的姑娘靠了上来，两个人腻歪了一阵，互相搂抱着往出口走去了。
“额……才子总是风流的呀。” 宋米妮叹了口气，看了看旁边的钱娜，她这会儿倒是眉开眼笑没了怒气。
“哼！我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还不就是一个老牛吃嫩草的中年Loser。”
不等宋米妮说话，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小帅哥突然走了过来，他自然地揽起钱娜，眼睛里满是桃花。
“NaNa，我找了你好久，方琴姐姐给了我一张房卡，要我今晚好好陪你玩。咱们快走吧。”
醉酒的钱娜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小帅哥身上，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没有挣扎，似乎忘记了宋米妮的存在，就这样乖乖地被抱着离开。
“老牛吃嫩草？”
宋米妮站在原地，一声苦笑。
大概是人少了的关系，诺大的会场有一些冷了，宋米妮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开始寻找吴思南和季菲菲的身影。和钱娜一样，她们肯定也是趁此机会喝得烂醉，特别是刚刚从医院逃出来的吴思南，还不知道会放肆成什么样子。看来今晚又得做大家的司机把人载回 “一木万柏”。
东张西望，看到的却都是平时光鲜亮丽的名人们滑稽的丑态，杯盘狼藉，到处是曲终人散的凄凉。会展中心的这个大厅一共有两层，《Pula》只是包下了第一层作为Party会场，楼上没有开灯，现在是黑乎乎的一片。宋米妮边走边看，突然觉得脖颈有些发麻，某种奇怪的感觉从脚底窜到全身上下。
她猛地回头，看到在二楼的某个看台上似乎有一个黑影在攒动，那是人类的轮廓，从一楼反射过去的微弱灯光下，她仿佛看到了某个熟悉的眼神。倏忽而过，黑影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宋米妮睁大了眼睛，笔直地站着，肩膀上的披肩慢慢的掉到地上。她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感受，就像是被重物撞击后还留有痛感知觉的瞬间空白。
尾声：
午后的阳光毫无遮蔽地洒在客厅，虽然还只是二月，但现在正处在寒流交替的过渡期，短暂上升的温度让人有种冬天已经彻底过去的错觉。
季菲菲东倒西歪地横跨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杂乱的头发遮住了鼻孔，让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沉重，鼾声起伏。昨晚在Party上又吃又喝，老对手杜菲菲也始终没有出现，身心放松，玩到最后完全失去了知觉。
客厅里有一个最近刚刚搬到家里的置衣架，上面悬挂着下周前往柏林需要的几件礼服，搭配的配饰也在旁边就位，还有一些昂贵的珠宝品牌方会在出发当日再送去机场。包括郭金龙的西服也一起挂在这里，都是同一个品牌赞助。
知道会大醉而回，之前已经挪开了今天的所有工作，原本应该是一个格外宁静的午后，但茶几上的手机却不断鸣响着刺耳的铃声。
“搞什么呀！让不让人睡觉啦！”
在手机孜孜不倦闹腾了半小时之后，睡得如同死猪一般的季菲菲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哇哇大哭，怪叫着从沙发上滚到地板，像是中弹的伤员一般挣扎着爬到茶几边，用尽最后的力气接通了电话。
三秒钟后，她完全清醒了过来。
电视被打开，然后飞快地转到了季菲菲这一辈子都没有主动停留过的新闻频道。
“今日上午，警方接到报警在本市某酒店内发现年轻导演郭某的尸体，目前暂时判定是注射过量毒品导致死亡，有目击者称，郭某昨晚出席了在酒店旁举行的某时尚集团晚宴，具体死因还待进一步调查……”
遥控器咣当掉在地上，电视里开始播放近年来颇受关注的娱乐圈涉毒专题。主持人正襟危坐侃侃而谈，嘴巴一张一合，然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只有女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在房间疯狂地轰炸开来。
人类天生害怕孤独，用群居来抵挡恐惧与失落。我们创造出伴侣和朋友，疯狂地收集可能获得的温度。岁月流转，过客们随着记忆的河流奔走，纷繁错落，彼此安慰的灵魂在躁郁后终会归于平静，直到回头张看，才发现原来精彩的都会落幕，而最后留下来的，都是同类。
Chapter 1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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