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物
惊蛰日，春雷始。上周惊蛰那日，午间闻得一声响雷，便感叹起先人的古老智慧来，这新年的第一声雷怎么就会不偏不倚的响在今天呢？而那场带着春的气息的雨，也尽责的淅淅沥沥下了一天一夜。
夜里早早熄了灯，四肢笔挺的躺在被子里，算是听雨前的仪式。特意把床头窗子只关了半扇，外面相隔不到两米就是邻小区的窗檐，声音就是雨打在那上面发出来的。
这次的雨虽然下的久，但无意间带给我的竟是些稍许轻快的心情，仿佛那跳跃在窗檐上的雨滴是带着顽皮的步子来的，竟也是默默嘀咕，大概是春到了。
一日在电台听书，其中说到人过了某个阶段，会开始不太容易记住最近发生的事，而远处的记忆会越来越清晰，也许我已经进入那个特殊阶段了。而独处似乎成了我最具安全感的生活方式，周末的早上在厨房放上喜欢的歌做一顿丰盛的早餐，白天带上耳机逛几条老旧的街道买一袋讨喜的面包，然后安安静静的在凌晨看完一部电影。即使照样睡不着，心里也是安稳的。
今天沿着湘江边骑自行车整整22公里，骑到不知是哪里天色变得灰沉沉的才折返回来。一路上的见闻算是坐实了春的到来，而心情也一扫天气的影响，很是开朗。
远远的在堤岸上看到江边枯黄的芦苇丛里有几个身影，便锁了车，翻过栏杆走斜坡上慢慢下来。我走近叫了声阿姨，就看见了他们手里抓着的一把底部紫红色的茎芽状植物，“这是芦苇笋，可以吃的”阿姨抬头笑了笑。我倒是第一次见着，站着看了一会，我学着样子在草丛里蹲下身来找，扯着胖一些的往外拔，外形和以前在家里菜园边拔过的小毛竹笋差不多。
我剥开一根外面的壳，结果芯子所剩无几，跑到阿姨跟前摊在手心给她看，“就是吃这个的，你剥太多啦这个很嫩的”她一边扯一边回答我。
孩子似的好玩扯了几根，弄得一手泥巴，见阿姨还没走就拿过去给她，她又拢了一小把递给我，说这个炒肉很好吃的，纯天然绿色食品，我们每年都吃的没事，你拿回去尝尝。看着他们热情的笑脸，我伸手接了过来。
想着已经下了堤，便索性往更靠着江水边走去，遇见坐着小马扎钓鱼的大叔，再过去几步绕过芦苇丛竟发现了菜园，用树枝认真的圈了起来，里面稀稀疏疏开些油菜花，好不俏丽！整理菜园的大爷脱了毛衣，随手搭在篱笆上。
往回走，在先前扯过笋的地方看见一位新来的大爷，我就又往丛里窜进去，我喊他爷爷在扯笋呢，他用普通话说，是啊在扯，可是我不会扯啊，眼睛也看不清。您这篮子真好看我拿出手机准备拍，他呵呵的笑，想是刚刚从河岸的菜园摘了白菜薹回来。
闲聊了几句我就爬坡上了堤岸，而越往近郊区骑，江边钓鱼的人也越多了。不时路过几株发了些嫩芽的树，还有三三两两一样在骑车的年轻同学，心里没有想一点杂事，单单只开心。
有了前面的经验，我便更加对江边的人留心起来。路过一片浅滩，长着绿盈盈的水草，两个环卫工在拿着竹扫把把被江水冲上岸的垃圾扫回河道里，虽然这一举动我很是不理解，我照样锁了车翻过栏杆从坡上下去。她看见什么停了手中的扫把，弯下身去摘，走近到她身边去，抬起头来的脸还十分年轻，至少不是我想象中的环卫工年纪。这是蒿子吧，这回我认识了，和她一起在草丛里找蒿子准备摘一把回去。
去年清明在乡下老家自己摘过，还亲手做了粑粑给家人吃，蒿子摘回来焯水，用擂钵擂成浆糊掺进糯米粉子里面，面团揉成淡绿的颜色，包了鲜笋腊肉丁，放在箬叶上在锅里大火蒸熟。引来姆妈的赞叹，发了朋友圈配文心灵手巧的女儿。尽管她不是第一次发我做的东西了，但总让我看到些隐形广告的成分。
我对环卫工大姐说我能拍你的蒿子吗，她立马把手上一大捧蒿子摊到地上示意我可以拍，她不是那种很愿意和陌生人说话的样子。
我走远去和她隔了一段距离，见她找江边钓鱼的人要塑料袋装蒿子，钓鱼的不耐烦的说不行，她也笑笑继续找人家要，后来见她拿了袋子装了一大袋蒿子就离开了。我寻了一小把便也上岸了，凑到脸上闻，带着丝丝苦味但是很清爽。
自行车把手上摇摇晃晃的袋子，装了我得到的宝贝，继续前行。
见着蹲在河岸的她们我二话没说就停车跟过去了。
我是没料到还可以遇到越来越多新奇的东西。就想起电影小森林，想起市子一个人的世界，春日上山摘了雨久花、蕨菜、楤木芽炸天妇罗来吃。
我和她们一起摘，蕨菜芽是从石头缝中钻出来的，不扒开石头，都会把芽扯断了去。小姑娘用稚嫩的语气一次次和我强调“这真的能吃哦这真的能吃”，她奶奶笑她“你才几岁你就知道”，蕨菜不是很多，一小会功夫就和她们告别了。
最后骑了快两个小时，到了一大片油菜花田跟前，路边停了很多汽车，花田里尽是人，便突然没了兴致。
完全是没打算要下去油菜花田了，调了车头准备回去。在桥底又看见了一个弯着腰的身影，手上也是有一把绿色的叶子，这里不用翻栏杆了，有大路下去。阿姨告诉我这是蒲公英，可以炒也能煲汤，但是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是不会吃了，太苦，弄得我一时也接不上话。走的时候我把摘的一把递给她，她把身子站起来，一根根挑，告诉我这不是的，我倒也完全看不出差别来。
都说南方人对于春的感知格外敏锐，我想大抵是这些可爱春物们的功劳吧。一日饭后在江边散步，你看见了深墨绿色的老蒿子开始抽了新芽，看见蕨菜尖尖拱破了土，看见芦苇丛里忽闪出新绿，不需要一场场柔情绵长的春雨预告，你心里便也有了底。
慢慢推着车子往回走，迎面吹来的是江风，旁边铁轨正好有火车驶过，算是这暖心的一日中最后一个小惊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