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的某天
多年之后的某天
今天加班，晚上吃的泡面，我给腾肖发了晚回家的信息，他没回。不知道在干什么。
晚上十一点三十二下班，做完了报表，盯着电脑基本看了一天，眼睛很涩，止不住想流泪。在电梯里碰到了新来的后辈们，在谈论周五要去哪里聚餐。完全插不上话，我已经太久没有看附近的餐厅了。
最后微笑着点了下头，他们从一楼出去了，剩下另一个同事和我一起在电梯里，我累的只想睡觉，但还是和同事一起抱怨了最近一直加班，又从家里洗衣机老坏聊到他儿子的班主任对孩子们太好，简直像恋童癖。
我微笑着说：“那可得多注意，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老师到底是不是？”
心里只想骂傻逼，对孩子不好说老师不负责任，对孩子好就是恋童癖，真他妈为那老师感到无语。怎么样都不让人活。
最后停到了地下二层，终于一起出了电梯。我往车那边走去。五年前买的大众，
当时还是和腾肖一起调的，他喜欢黑色，低调，我想要白色的，靓眼。最后要了黑色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他的，因为之后一吵架我看到这车就想砸。
今天没力气。
倒车，车库里的灯从红变绿，我的车位又空了出来。
手机收到腾肖的短信：嗯。
没了。
开着车转了两圈到了地上，打转向灯，回家。
车里放着深夜广播，都是送给XX的歌，千篇一律的对不起和我爱你。
烦
这周末要回我妈家，不知道这次又要怎么劝我，我和腾肖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放弃，想到就难受，跟他妈上刑一样。
开在高架桥上，路边的灯高高地点在天上，荧白的光，路上都是跑着的车，带起嗖嗖的一阵一阵的气流，我开着窗户，点了根烟。
胃又疼了起来，晚上的面没用开水泡。
我打电话给腾肖，响了五六声，他接了：“怎么了？”
“......家里胃药还有么？我可能胃炎犯了。”
“又吃泡面了？”
“嗯。”
听到那边他的脚步声，趿拉着拖鞋，翻箱找药。
“还有，够你吃的，用我接你么？”
“不用。”
我挂了电话。
晚上的车不太多，开到小区附近时已经没几辆了。停车等红灯，都亮着尾灯，一溜儿的红，刺眼。
开到小区，胃疼的手都抖起来了。停完车缓了好一会儿才能下车。带上了门，走到单元口，上楼。
没有尽头。
摁门铃摁了三四声腾肖开了门。脸上都是冷汗，手里攥着西服出了褶。腾肖扶着我进了门，倒在沙发上。
帮我倒了水放了药，坐到旁边继续看他的书。
水挺热的。很好。
我在沙发上趴着，在胃那里垫了个垫子，看着腾肖看书。
在一起快十年了。
腾肖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回过头来问我：“再要杯热水？”
我真受不了他对我的哪怕一丁点好。
“再来一杯吧。”
虚伪。
他又给我接了杯热水。
喝完好受些了，我进门进的急，没换拖鞋，现在只能穿着皮鞋走到门口，换了拖鞋去卧室，拿了我的睡衣，然后洗澡。浴缸还有点水渍，腾肖应该已经洗过了。
他头发的味道是椰果味，我忽然想到。
洗完了从浴室里出来，这会儿胃不疼了。
腾肖在玩手机。餐桌上有热好的奶。
我有睡障碍，每天晚上要喝奶。
家里从来没有买过椰果味的洗发露。
我坐到腾肖旁边，靠着沙发上的垫子，光着脚。
“穿上袜子，不然又要闹胃病。”他看我没穿袜子，收了手机和我说话。
“知道了。”我从沙发慢悠悠地挪到卧室门口，瞥了一眼他到扣着的书。
《面纱》
真他妈讽刺。
我其实早就开始吃安眠药了。
我穿上了袜子，脱了衣服躺上床。
你不是让我穿袜子么，你看，我穿了的。
外边没有一点声音，他大概在外边玩手机吧。
我侧着身子躺在床上，试图捕捉他遥远的呼吸，虽然只隔着一扇门，几步路。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过了一会儿他开了门，声音不大，但我还是醒了，安眠药吃完了。
我其实就把那小瓶放在搁药的抽屉里。
腾肖先把手机充上电，看了会儿手机，关了灯睡觉。
什么都没有说
我的脚穿着袜子，他没有发现。
袜子是我买给他的，黑色的毛线袜。
很暖和。
但我的脚还是很凉。
他原来会偷偷地帮我暖脚的。
深夜里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我睡不着觉。我的安眠药没了。
绵长，深沉。
我想杀了他。
我不想杀他了。
我翻了个身看着他，身体还是很结实，骨骼匀称，肩膀还是一样的宽阔，后背还是一样的雄伟。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睡觉时看到他的脸了。
不知道眉眼是不是还是那么好看。嘴唇是不是还是那么薄。
不知道。
睡不着，脑子里乱乱地想着很久以前。
床单湿的那些年。
现在不会了，不用总是洗了。
他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慢慢地够着手把光调暗，看了会儿手机。又睡下了。
我想问他：你睡着了么？
能陪我醒一会儿么？
就一会儿？
傻逼。
我哭了，但没出声。
发现了就太他妈难过了。
我睡不着。
睡着了。
梦里梦到他抱着我，以前的事儿了。梦到当时头疼，他给我边掐头边哼歌，哄小孩儿呢你，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是啊，哄小孩儿呢。
醒来头确实开始疼了。
腾肖在卫生间刷牙。他穿了暗纹的蓝衬衫，带了袖扣。
小钢琴键盘的袖扣。
家里从来没有袖扣。
沉香木的古龙水。
他曾经讨厌古龙水的味道。
我说不出那句话。
我想杀了自己。
“早餐给你放桌上了，我今天有个会，可能晚点回来，别等我了。”
说完就走了。
关门声有点响。
头更疼了。
腾肖
腾肖
外边的天下着雨，不大，我手脚都是冰凉的，我赶紧找了件衣裳披着。是腾肖的衣裳，挺厚的，带着沉香木的味道。
——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骗谁呢。
骗我自己呗。
我说不出那句话。
我吃了腾肖给我买的早饭，外边的豆浆和鸡蛋灌饼。
没有胡萝卜，我不吃胡萝卜。
头疼得厉害，突突地跳。我到药柜里找了去疼片吃了。
打伞出门开车。
工作，工作，又是一天。
路上依然堵着，全都挤在一起，真希望世界爆炸，没有你我他。
广播里放着路况信息，我掐了。
怎么办呢？
车已经旧了，房子也旧了。
开车到公司刚好赶上打卡，电梯里只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同事，不用搭话。
今天的开始真好。
开电脑。
我一边把数字敲进去核对，一边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过下去吧，至少床上有人陪着。
有人给买早餐，有人给我热牛奶，有人记得我的喜好。
也挺好的不是么？
中午和同事订了外卖。
油腻。恶心。
我只吃了米饭。
耳机里放到：相对默默无语，好像你我早有了默契。
默契。
工作也就这样了，我不求上进，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想到年轻时候做的梦，每年和腾肖去旅行，去度假，去看世上的好风景。
钱我攒够了。早就攒够了。
依赖型人格的悲哀。
晚上没吃饭，跑到外边去要了碗粥，就着点小咸菜。
翻着微信，看了几个笑话。
真好笑。
手机静静地，忠心的陪伴像条狗。
但也就活三四年。
腾肖没有联系我。一天都没有。
我说不出口。
软蛋。
今天没怎么加班。依然是惨白的灯光，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与我无关。
家是冷的，没有人气。从一个冰窖进到另一个冰窖。
都不要我了。
打开电视，调到最无聊的综艺节目。
腾肖原来会嫌弃地说：你怎么总看这种没大脑的东西。
现在不会了。
挺好的。
谁管他了。
有点人声就够了。
我熬了粥，加了西米的，亮亮的，透明。
好看。
腾肖喜欢干净透明的质感。
打电话给他，七声后接了。
那边挺安静的，没有人声。
他可能刚从会议室出来，站在走廊里。他声音有点喘，可能刚在争论什么。
“怎么了？”
“没事，给你熬了粥，几点回来？”
没事，没事。
“......晚点吧。”他停顿了很久，又说：“十二点多吧。”
挂了。
嘟嘟嘟嘟嘟——
在节奏上。
你还愿意和我去环游世界么？
出去买了安定，胃药，去疼片。
又拿了冈本和润滑液。
家里其实还有。可我想用新的。
新的好，新的总比旧的好。
我窝在沙发上看综艺，笑得好大声，怎么会那么开心呢？
悲伤那么大，快乐也那么大，谁能想到多年以后呢？
我什么都没想，但是哭了。
最近总哭。可惜没有止哭药。
综艺演完了，我还在看广告。我没开灯，荧幕其实有些刺眼。毕竟那是唯一的光源。
因为太刺眼所以才哭的。
生理性流泪。
快到十二点，我去洗了澡，仔细清洗了后边。
以前他不会介意的。
谁知道现在会不会？
我换了精油，椰子味道的。
洗完了他没回来，我温了点黄酒，小口喝了。靠着沙发，电视关了。披着他的睡衣。
感觉有温度。
家里到处都是腾肖的气息，他的衣服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浅灰的，黑的，深蓝的。
都是我喜欢的颜色。
那么多年都喜欢的颜色。
青春从我爱你开始，没再变。
快一点的时候他回来了，小声的关门换鞋，抹黑到客厅换衣服。
你总是这么体贴。
呵。
看到我在沙发上，吓了他一跳。
“......怎么不睡？”
做戏要做足。
“睡不着，等你回来。”没开灯，黑色的夜，黑色的他，黑色的我，平等得很。一切都掩埋了，只有我们。
他眼睛很亮，眼神深沉。
我移不开眼。
想起以前和他说过：我这辈子注定一见钟情，专一得很，只有你一个，我喜欢的模样你都有。
只有你。
我抱住了他的肩膀，声音放低了“等你等很久了。”
他吃这一套。
他抱住了我的腰，我一点一点解开他的扣子。
袖扣少了一个。小钢琴弹不出声了。
管他的。
我啃上他的喉结，动脉，脖颈。
最脆弱的部分。
如果我是野兽就好了。
他就能满身是血的死在我怀里。血会一股一股的流出来，止都止不住，汩汩的。
他的眼睛会慢慢失去神采，瞳孔放大，最后的映像是我一个人。
是我一个人的。
“......干嘛老盯着我脖子？”腾肖低声的在我耳边问。
气声性感低沉。
我真想哭。
我想死在你怀里。
“那你要我看哪儿？”
你要我怎么办？
我们到了卧室，身上都一丝不挂。我跨在他身上坐上床。
“怎么忽然要用这个位置？”
我从来不骑乘的。
“想换个口味，试一试。”
他眼神一暗，向上顶了起来。
“清理的这么干净，就等着挨操么？”
我说不出话，只能一声一声的哼哼。
液体都出来了。
这个人明明就在我眼前，明明就在我身体里，明明这么近。
液体都出来了。
“啊....啊...腾肖.....腾肖.......”
他顶的越来越狠，蛮横的冲撞。
他就在我身体里，肠道里，箍地紧紧地，我不要让他离开。
身上都是汗，我一点都不热。
冷。
我摸上他的脸，细密的吻着他。眼睛，鼻子，嘴唇。
再没有了，他这样安静地，乖巧的在我怀里。
再没有了。
他的精液不浓。
技巧越来越好了。
没有第二轮。操完就完了。
一时兴起而已。
他出去冲了个澡，回来问道：“要洗一下么？”
你什么都没留在我体内。
“不了，困了，我睡了。”
我下床吃了四片安定，不然今晚会很难熬的。
什么时候开始过量的呢？
躺上床熬了半个多小时，耳边像是一直有噪音，他的心跳声，他的呼吸声，他的思想，他的身体，他的存在。
我想杀了他。
我舍不得。
我转过身抱住了他，一丝一丝的汲取他的力量。
腾肖，我很想你，你知道么？
“怎么了？睡不着？”
“嗯，有点失眠，让我抱你一会儿。”
他没回头，手轻轻拍着我搭在他腰上的手，一下，一下。
真是温柔。
以前他会抱着我，轻轻按我的后背，‘困了就睡吧，我在呢。’他总是这样说。
温度还在。
我开不了口。
“......腾肖，我睡不着。”
“脑子放空，别瞎想。”
怎么能不想呢？
不想你为什么总是隔很久才接我的电话？不想你为什么开始用古龙？不想你为什么刚刚回电话的时候在喘？不想你......
我就在你旁边抱着你，可是你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只有你能救我，但是你不愿意。
“......还是睡不着。”
“......要不我去小屋睡？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是你嫌我烦了吧？受不了一个神经病天天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受不了我了？
我也受不了我自己了。
你快说吧，你说了我就走。
我就离你远远的，再也不来打扰你了。
“没事，我吃了药了，待会就能睡着了，你不要走。”
求求你，不要走。
“......我这个月能请假，你要跟我一起去玩么？去日本？”
“......最近忙，正和中建谈一个项目，想去就叫老齐和你去吧。”
我钱攒够了，你愿意和我环游世界么？
贱。
“......腾肖...”
“又怎么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去见中建的陈总，现在已经两点了，你能不能别闹了。”
他终于翻过身来看我了，眼神不耐烦，但是努力忍住了。
真温柔。
他觉得我是在闹，我已经没有办法不靠药物入眠了，我已经看心理医生看了两个月了，他觉得我是在闹。
他觉得我是在闹。
“......没事，就想说......我们分手吧。”
车里的音乐总是千篇一律的我爱你和对不起。
你说哪句都好的。
“......那就分开一段时间吧。”
尘埃落定。
我不喜欢任何尘有关的词语。
我放开了抱着他的手，他没有握上来。一张床，两个人。
——吻下来，豁出去，当初多么登对。
五年前的时候他和我说：等我们婚礼的那天，我们都穿着西装，然后把你爸妈，我爸妈，还有朋友们都邀请过来。等人都到齐了，到时候我们就当着他们的面把西装扯了，然后跳到水池里，然后我们就接吻。
我们就结婚啦。
我等着这天。
这时候会问：你愿意和我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而我会回答：我愿意，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我愿意。
完
今天加班，晚上吃的泡面，我给腾肖发了晚回家的信息，他没回。不知道在干什么。
晚上十一点三十二下班，做完了报表，盯着电脑基本看了一天，眼睛很涩，止不住想流泪。在电梯里碰到了新来的后辈们，在谈论周五要去哪里聚餐。完全插不上话，我已经太久没有看附近的餐厅了。
最后微笑着点了下头，他们从一楼出去了，剩下另一个同事和我一起在电梯里，我累的只想睡觉，但还是和同事一起抱怨了最近一直加班，又从家里洗衣机老坏聊到他儿子的班主任对孩子们太好，简直像恋童癖。
我微笑着说：“那可得多注意，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老师到底是不是？”
心里只想骂傻逼，对孩子不好说老师不负责任，对孩子好就是恋童癖，真他妈为那老师感到无语。怎么样都不让人活。
最后停到了地下二层，终于一起出了电梯。我往车那边走去。五年前买的大众，
当时还是和腾肖一起调的，他喜欢黑色，低调，我想要白色的，靓眼。最后要了黑色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他的，因为之后一吵架我看到这车就想砸。
今天没力气。
倒车，车库里的灯从红变绿，我的车位又空了出来。
手机收到腾肖的短信：嗯。
没了。
开着车转了两圈到了地上，打转向灯，回家。
车里放着深夜广播，都是送给XX的歌，千篇一律的对不起和我爱你。
烦
这周末要回我妈家，不知道这次又要怎么劝我，我和腾肖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放弃，想到就难受，跟他妈上刑一样。
开在高架桥上，路边的灯高高地点在天上，荧白的光，路上都是跑着的车，带起嗖嗖的一阵一阵的气流，我开着窗户，点了根烟。
胃又疼了起来，晚上的面没用开水泡。
我打电话给腾肖，响了五六声，他接了：“怎么了？”
“......家里胃药还有么？我可能胃炎犯了。”
“又吃泡面了？”
“嗯。”
听到那边他的脚步声，趿拉着拖鞋，翻箱找药。
“还有，够你吃的，用我接你么？”
“不用。”
我挂了电话。
晚上的车不太多，开到小区附近时已经没几辆了。停车等红灯，都亮着尾灯，一溜儿的红，刺眼。
开到小区，胃疼的手都抖起来了。停完车缓了好一会儿才能下车。带上了门，走到单元口，上楼。
没有尽头。
摁门铃摁了三四声腾肖开了门。脸上都是冷汗，手里攥着西服出了褶。腾肖扶着我进了门，倒在沙发上。
帮我倒了水放了药，坐到旁边继续看他的书。
水挺热的。很好。
我在沙发上趴着，在胃那里垫了个垫子，看着腾肖看书。
在一起快十年了。
腾肖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回过头来问我：“再要杯热水？”
我真受不了他对我的哪怕一丁点好。
“再来一杯吧。”
虚伪。
他又给我接了杯热水。
喝完好受些了，我进门进的急，没换拖鞋，现在只能穿着皮鞋走到门口，换了拖鞋去卧室，拿了我的睡衣，然后洗澡。浴缸还有点水渍，腾肖应该已经洗过了。
他头发的味道是椰果味，我忽然想到。
洗完了从浴室里出来，这会儿胃不疼了。
腾肖在玩手机。餐桌上有热好的奶。
我有睡障碍，每天晚上要喝奶。
家里从来没有买过椰果味的洗发露。
我坐到腾肖旁边，靠着沙发上的垫子，光着脚。
“穿上袜子，不然又要闹胃病。”他看我没穿袜子，收了手机和我说话。
“知道了。”我从沙发慢悠悠地挪到卧室门口，瞥了一眼他到扣着的书。
《面纱》
真他妈讽刺。
我其实早就开始吃安眠药了。
我穿上了袜子，脱了衣服躺上床。
你不是让我穿袜子么，你看，我穿了的。
外边没有一点声音，他大概在外边玩手机吧。
我侧着身子躺在床上，试图捕捉他遥远的呼吸，虽然只隔着一扇门，几步路。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过了一会儿他开了门，声音不大，但我还是醒了，安眠药吃完了。
我其实就把那小瓶放在搁药的抽屉里。
腾肖先把手机充上电，看了会儿手机，关了灯睡觉。
什么都没有说
我的脚穿着袜子，他没有发现。
袜子是我买给他的，黑色的毛线袜。
很暖和。
但我的脚还是很凉。
他原来会偷偷地帮我暖脚的。
深夜里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我睡不着觉。我的安眠药没了。
绵长，深沉。
我想杀了他。
我不想杀他了。
我翻了个身看着他，身体还是很结实，骨骼匀称，肩膀还是一样的宽阔，后背还是一样的雄伟。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睡觉时看到他的脸了。
不知道眉眼是不是还是那么好看。嘴唇是不是还是那么薄。
不知道。
睡不着，脑子里乱乱地想着很久以前。
床单湿的那些年。
现在不会了，不用总是洗了。
他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慢慢地够着手把光调暗，看了会儿手机。又睡下了。
我想问他：你睡着了么？
能陪我醒一会儿么？
就一会儿？
傻逼。
我哭了，但没出声。
发现了就太他妈难过了。
我睡不着。
睡着了。
梦里梦到他抱着我，以前的事儿了。梦到当时头疼，他给我边掐头边哼歌，哄小孩儿呢你，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是啊，哄小孩儿呢。
醒来头确实开始疼了。
腾肖在卫生间刷牙。他穿了暗纹的蓝衬衫，带了袖扣。
小钢琴键盘的袖扣。
家里从来没有袖扣。
沉香木的古龙水。
他曾经讨厌古龙水的味道。
我说不出那句话。
我想杀了自己。
“早餐给你放桌上了，我今天有个会，可能晚点回来，别等我了。”
说完就走了。
关门声有点响。
头更疼了。
腾肖
腾肖
外边的天下着雨，不大，我手脚都是冰凉的，我赶紧找了件衣裳披着。是腾肖的衣裳，挺厚的，带着沉香木的味道。
——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骗谁呢。
骗我自己呗。
我说不出那句话。
我吃了腾肖给我买的早饭，外边的豆浆和鸡蛋灌饼。
没有胡萝卜，我不吃胡萝卜。
头疼得厉害，突突地跳。我到药柜里找了去疼片吃了。
打伞出门开车。
工作，工作，又是一天。
路上依然堵着，全都挤在一起，真希望世界爆炸，没有你我他。
广播里放着路况信息，我掐了。
怎么办呢？
车已经旧了，房子也旧了。
开车到公司刚好赶上打卡，电梯里只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同事，不用搭话。
今天的开始真好。
开电脑。
我一边把数字敲进去核对，一边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过下去吧，至少床上有人陪着。
有人给买早餐，有人给我热牛奶，有人记得我的喜好。
也挺好的不是么？
中午和同事订了外卖。
油腻。恶心。
我只吃了米饭。
耳机里放到：相对默默无语，好像你我早有了默契。
默契。
工作也就这样了，我不求上进，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想到年轻时候做的梦，每年和腾肖去旅行，去度假，去看世上的好风景。
钱我攒够了。早就攒够了。
依赖型人格的悲哀。
晚上没吃饭，跑到外边去要了碗粥，就着点小咸菜。
翻着微信，看了几个笑话。
真好笑。
手机静静地，忠心的陪伴像条狗。
但也就活三四年。
腾肖没有联系我。一天都没有。
我说不出口。
软蛋。
今天没怎么加班。依然是惨白的灯光，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与我无关。
家是冷的，没有人气。从一个冰窖进到另一个冰窖。
都不要我了。
打开电视，调到最无聊的综艺节目。
腾肖原来会嫌弃地说：你怎么总看这种没大脑的东西。
现在不会了。
挺好的。
谁管他了。
有点人声就够了。
我熬了粥，加了西米的，亮亮的，透明。
好看。
腾肖喜欢干净透明的质感。
打电话给他，七声后接了。
那边挺安静的，没有人声。
他可能刚从会议室出来，站在走廊里。他声音有点喘，可能刚在争论什么。
“怎么了？”
“没事，给你熬了粥，几点回来？”
没事，没事。
“......晚点吧。”他停顿了很久，又说：“十二点多吧。”
挂了。
嘟嘟嘟嘟嘟——
在节奏上。
你还愿意和我去环游世界么？
出去买了安定，胃药，去疼片。
又拿了冈本和润滑液。
家里其实还有。可我想用新的。
新的好，新的总比旧的好。
我窝在沙发上看综艺，笑得好大声，怎么会那么开心呢？
悲伤那么大，快乐也那么大，谁能想到多年以后呢？
我什么都没想，但是哭了。
最近总哭。可惜没有止哭药。
综艺演完了，我还在看广告。我没开灯，荧幕其实有些刺眼。毕竟那是唯一的光源。
因为太刺眼所以才哭的。
生理性流泪。
快到十二点，我去洗了澡，仔细清洗了后边。
以前他不会介意的。
谁知道现在会不会？
我换了精油，椰子味道的。
洗完了他没回来，我温了点黄酒，小口喝了。靠着沙发，电视关了。披着他的睡衣。
感觉有温度。
家里到处都是腾肖的气息，他的衣服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浅灰的，黑的，深蓝的。
都是我喜欢的颜色。
那么多年都喜欢的颜色。
青春从我爱你开始，没再变。
快一点的时候他回来了，小声的关门换鞋，抹黑到客厅换衣服。
你总是这么体贴。
呵。
看到我在沙发上，吓了他一跳。
“......怎么不睡？”
做戏要做足。
“睡不着，等你回来。”没开灯，黑色的夜，黑色的他，黑色的我，平等得很。一切都掩埋了，只有我们。
他眼睛很亮，眼神深沉。
我移不开眼。
想起以前和他说过：我这辈子注定一见钟情，专一得很，只有你一个，我喜欢的模样你都有。
只有你。
我抱住了他的肩膀，声音放低了“等你等很久了。”
他吃这一套。
他抱住了我的腰，我一点一点解开他的扣子。
袖扣少了一个。小钢琴弹不出声了。
管他的。
我啃上他的喉结，动脉，脖颈。
最脆弱的部分。
如果我是野兽就好了。
他就能满身是血的死在我怀里。血会一股一股的流出来，止都止不住，汩汩的。
他的眼睛会慢慢失去神采，瞳孔放大，最后的映像是我一个人。
是我一个人的。
“......干嘛老盯着我脖子？”腾肖低声的在我耳边问。
气声性感低沉。
我真想哭。
我想死在你怀里。
“那你要我看哪儿？”
你要我怎么办？
我们到了卧室，身上都一丝不挂。我跨在他身上坐上床。
“怎么忽然要用这个位置？”
我从来不骑乘的。
“想换个口味，试一试。”
他眼神一暗，向上顶了起来。
“清理的这么干净，就等着挨操么？”
我说不出话，只能一声一声的哼哼。
液体都出来了。
这个人明明就在我眼前，明明就在我身体里，明明这么近。
液体都出来了。
“啊....啊...腾肖.....腾肖.......”
他顶的越来越狠，蛮横的冲撞。
他就在我身体里，肠道里，箍地紧紧地，我不要让他离开。
身上都是汗，我一点都不热。
冷。
我摸上他的脸，细密的吻着他。眼睛，鼻子，嘴唇。
再没有了，他这样安静地，乖巧的在我怀里。
再没有了。
他的精液不浓。
技巧越来越好了。
没有第二轮。操完就完了。
一时兴起而已。
他出去冲了个澡，回来问道：“要洗一下么？”
你什么都没留在我体内。
“不了，困了，我睡了。”
我下床吃了四片安定，不然今晚会很难熬的。
什么时候开始过量的呢？
躺上床熬了半个多小时，耳边像是一直有噪音，他的心跳声，他的呼吸声，他的思想，他的身体，他的存在。
我想杀了他。
我舍不得。
我转过身抱住了他，一丝一丝的汲取他的力量。
腾肖，我很想你，你知道么？
“怎么了？睡不着？”
“嗯，有点失眠，让我抱你一会儿。”
他没回头，手轻轻拍着我搭在他腰上的手，一下，一下。
真是温柔。
以前他会抱着我，轻轻按我的后背，‘困了就睡吧，我在呢。’他总是这样说。
温度还在。
我开不了口。
“......腾肖，我睡不着。”
“脑子放空，别瞎想。”
怎么能不想呢？
不想你为什么总是隔很久才接我的电话？不想你为什么开始用古龙？不想你为什么刚刚回电话的时候在喘？不想你......
我就在你旁边抱着你，可是你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只有你能救我，但是你不愿意。
“......还是睡不着。”
“......要不我去小屋睡？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是你嫌我烦了吧？受不了一个神经病天天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受不了我了？
我也受不了我自己了。
你快说吧，你说了我就走。
我就离你远远的，再也不来打扰你了。
“没事，我吃了药了，待会就能睡着了，你不要走。”
求求你，不要走。
“......我这个月能请假，你要跟我一起去玩么？去日本？”
“......最近忙，正和中建谈一个项目，想去就叫老齐和你去吧。”
我钱攒够了，你愿意和我环游世界么？
贱。
“......腾肖...”
“又怎么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去见中建的陈总，现在已经两点了，你能不能别闹了。”
他终于翻过身来看我了，眼神不耐烦，但是努力忍住了。
真温柔。
他觉得我是在闹，我已经没有办法不靠药物入眠了，我已经看心理医生看了两个月了，他觉得我是在闹。
他觉得我是在闹。
“......没事，就想说......我们分手吧。”
车里的音乐总是千篇一律的我爱你和对不起。
你说哪句都好的。
“......那就分开一段时间吧。”
尘埃落定。
我不喜欢任何尘有关的词语。
我放开了抱着他的手，他没有握上来。一张床，两个人。
——吻下来，豁出去，当初多么登对。
五年前的时候他和我说：等我们婚礼的那天，我们都穿着西装，然后把你爸妈，我爸妈，还有朋友们都邀请过来。等人都到齐了，到时候我们就当着他们的面把西装扯了，然后跳到水池里，然后我们就接吻。
我们就结婚啦。
我等着这天。
这时候会问：你愿意和我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而我会回答：我愿意，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我愿意。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