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为怀|关于心理和宗教
今年2月份我看了两本书,一本是美国社会学家布琳·布朗所著的《脆弱的力量》,一本是几年前看了没看懂的旧书《得未曾有》,作者庆山。这两本书一前一后读完,让我对心理和宗教有了新的看法。

如果只是对于个人的影响来看,心理学终其一贯所做的,不过是在帮助我们普通人建立强大的自我,处理本能欲望与社会化后必须遵循的道德规范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而佛教所传授与宣扬的,是完全被消除的、毫无踪影的自我意识和本能欲望,纯纯粹粹超我存在的状态。
日本禅师铃木俊隆说过一句话:我们研究自己,最终是为了忘记自己。
一个僧人的修行过程,就是一场进入信仰的跋涉。
“我们不是独立的,生存依赖于任何条件,而且之间的关系并不固定,幸福、情绪、感受要依赖于自己的身体,身体本身是不自由的,需要喝茶,需要睡觉,需要更多,这些都是条件,都不固定,所以人无法真正得到自我满足。”
这可能是僧人们最先认识到的一点。不论僧人还是普通人,我们的生活有的最多的就是局限,饥食渴饮,我们必须要依靠些什么才能满足自己身体的需要。这种需要,源自于我们渴求生存的本能。从呱呱坠地的婴儿,到步履蹒跚的老者,一个人的生命过程中,还会有更多的需要不断涌现。这些的需要会激励我们占有越来越多的东西,然后某一天,幡然醒悟,那些我们曾经占有的东西,到头来竟会把我们占有。
于是,佛教有严格的戒律。对于僧人来说,任何戒律都是为了现在或者以后不伤害自己和他人。只是很多时候,有些东西领悟不透彻所以必须持戒,不可破戒,但戒律的核心,其实是超过这些限制。最好的戒律是超越自己的欲望,超越那些需要。必须明白这些,有所承认,有所敬畏,有所戒备,在日后的修行中才不会妄自尊大,才会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谦卑。
“音乐没有解释任何东西,一本书也没有解释任何问题,问题都是自己的,他只是给你一面镜子,是你自己在解释,因缘也是自己招来的。”
在我们竭尽全力、努力生存、满足需要的时候,受到各种局限的牵制,我们会形成自己看待世界的独到眼光和对待世界的独特方式。我们会被一首诗打动,会被故事打动,打动我们的,并不是故事讲述的内容,而是故事人物内心的挣扎,以及从他们的挣扎中,映射出来的自己。
在心理学中,经常会听用一个词叫做投射,它是说一个人将生命中的价值观与情感好恶影射到外界的人、事、物上。比如很有名的苏东坡与佛印的故事,佛印看苏东坡是如来金身,东坡看佛印却像牛屎一堆。佛印说:“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心中是牛屎,所见皆化为牛屎”。我们所感受到的,无不例外都是我们自己对它的解释和看法。一个人最大的局限,不是他所处环境的种种局限,而是困顿于自己的立场,思想,甚至仅是眼睛所见。如果走不出自己的心和局限,就是在一个我执的状态里,执迷不悟。
心理学注重的是自我的功能,它帮助我们更稳妥的和世界相处,不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而是可变通到对方的立场上,兼顾自己和他人的一种圆通。我们普通人能明白自己,调整自己,无论什么样条件下,什么样境遇里,都能泰然处之,甚至想办法让自己感受到快乐,已经很不容易。这需要一个非常成熟的“自我”,对人本能的需要和变化万千的外界形成可靠的、可行的共识。
而佛法,是让人超越自我。
它劝诫我们要忘记自己。凡尘那颗因充满欲求而受困局限的心太过狭隘,要修炼一颗“黄金一样的心,大地一样的心,月亮一样的心,珍宝一样的心,湖一样的心,金刚一样的心,药一样的心,这些都是指菩提心”。一个僧人,经历万般考验,每时每刻处理心和见地,就是为了无限的接近信仰。
他们的信仰,叫做慈悲——
慈爱众生并给予快乐,称为慈,
同感其苦并拔除其苦,称为悲,
二者合称,慈悲。
我们回过头,再来看铃木禅师说的话:我们研究自己,最终是为了忘记自己。没有自己,就没有任何需要、没有任何条件、没有任何局限的,为众生。
作为普通人,我们可以享受宗教带来的温暖,虔诚地去转佛殿,得到内心的安宁,只是那些僧人,他们不可以把信仰当作鸦片和麻醉剂,他们需要一次又一次铲除内心的自我和本能的诉求。佛者,非人也,我们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归属,但皈依佛门,永远有值得我们尊敬的、那种抉择的胆识和承受的勇气。
愿众生平等,愿我们都能发现和找到自己生命深处的慈悲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