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这碗鲅鱼馅儿饺子
“妈,您吃4个饺子,别吃多了。”舅舅拿过姥姥的碗边盛饺子边进行说服教育。
”吃6个,平时我能吃8个!“89岁的姥姥一把把碗夺了回来,起筷子往自个儿碗里又添了俩。
“6个多了,您忘了大年初一怎么去的医院了?”
“不多不多,我还能再吃两块儿猪蹄子!”姥姥把碗护得死死的,“不多不多,嗯。”
大年初一晚上,姥姥一口气儿整了9个鲅鱼饺子+两根山药,干了一碗棒子面儿粥灌缝儿,一抹嘴就被送进毓璜顶医院抢救了。医院说有可能是心梗了,非常危险。
抢救室的大夫问她:大娘,您哪儿不舒服?
姥姥说:不用了,我吃过饭了,也给你拜年。
好在情况不严重,检查之后发现不是心梗,是吃多了撑着了。
出院以后大家都很高兴,就劝老人吃饭悠着点,别太认真了。
过年那会儿,烟台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我喝着茶,钦佩地看姥姥吃完葡萄干又吃瓜子。
老人眯着眼睛看看我说:
”孩子,你大哥去年结的婚,二哥今年结,明年该你了,坐公交车去民政局登个记,把证领了。”
“......“我赶忙点头,表示自己愿意服从组织安排,让组织放心。
”搞对象得有件好衣服,我有东西给你。“老人剥了一根香蕉,从口袋里掏出了50多把铜钥匙。
”楼上的大衣柜,有一件很棒的皮大衣,是40年前我和你姥爷在北京买的,一直没有穿,你穿上它,就能结婚了。“
这么厉害的皮大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老人又从身边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袋子,郑重的将它交给我。
“这里面,是60年前我买的一顶阿尔巴尼亚羊毛帽,冬天戴在头上又暖和又洋气,你戴上它!”
于是我顺从地戴上了那顶论辈分我应该叫它三舅的阿尔巴尼亚羊毛帽,姥姥看了很高兴,赞我戴着有她当年的英姿,我谦虚了一下赶紧把三舅从脑袋上摘了下来。
迎客的面条送客的水饺,是我们家不变的真理。
临走那天中午,家里包了鲅鱼馅儿饺子,姥姥劝我多吃,说北京买不着鲅鱼,我妈纠正她说北京什么都有。姥姥哼了一声,又给我钳了一块蹄膀。
她和姥爷很多年前在北京生活,那时候吃喝都缺乏,在她印象里北京吃不到鲅鱼,肉自然也是稀缺的。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北京照样缺乏很多东西,只不过禽兽猪头什么的都有,这和当年自是不同了。
在老人的记忆里,很多东西和观念是不能变形的,比如结婚要用8辆小汽车去接亲,肥皂要买扇牌儿的才能洗净衣服,过生日一定要吃长寿面等等......
大家都说姥姥记性好,这么多年她记得所有儿女和孙辈的生日,每到我们生日时候,她总会在14楼1号的老房子里,替我们吃上一碗长寿面,祝福远在北京、香港或者XXX的我们几个能平安快乐。而我却一直没有记住她的生日。
姥姥的记性也是极差的,这么些年从没跟人红过脸,见人总是咧嘴一乐,她从不记得我们对她失去过耐心,怪她年纪大了嘴里的话翻来覆去说,唠不出新鲜的嗑儿,也不记得我们对她曾经急赤白脸指手画脚的讲道理,这些姥姥统统忘了,她只记得过年一家人要好好吃一顿饺子,才能团团圆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