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回来吗
春节除了逼婚,聚会以外,还有机会听到一些故事。接下来的这个故事就是今天来客的真实经历。之所以想写她,是缘于杨绛先生在《走到人生边上》一书中对家中保姆的人生经历的记录。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是不同的,但是这个经历却可以让旁人思考。

这个阿姨姓桑,是个较少见的姓。这是一个生活在苏北农村的妇女。我和她并不熟稔,只是她的丈夫,哦不,是前夫曾和我家有过一段比较密切的交集,自此我们两家便有了走动。 前夫姓何,是个老实勤奋的矮小男人,脾气略大。我一直叫他小何叔叔。小何叔叔和桑姨育有一儿一女,都是聪明异常的孩子。为了抚养两个孩子,小何叔叔出来打工,在我家这边,而桑姨则全职在老家照顾两个孩子上学读书。小何叔叔的工资并不高,充其量也就是中等向下,挣的都是血汗钱。妈妈形容小何叔叔是个特别能干的人,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说起两个孩子,总是满脸的骄傲和幸福。而此期间,我从他们谈话中了解的桑姨就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的妇女,给他们做饭,教他们做人。每次小何叔叔回老家,那一家老小都像过年一样喜庆。而他因为工作的原因,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直到两个孩子都毕业,考上了大学。桑姨一家已经可以搬到这边了。他们家的所有的家当就不过是几床被子,什么都没多余。本来,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似乎意味着好日子的开始。但是,命运似乎并不愿意人生这么平淡无奇。桑姨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一口咬定小何叔叔在外“乱搞男女关系”。苏北女人发起狠来也不甘做纸老虎。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小何叔叔的脸上总是挂着几道红红的抓痕。在撕逼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离婚了。小何叔叔净身出户,名誉扫地。 他们之前攒钱付了首付的房子归在了桑姨的名下,当然还有两个儿女。得到的这些并没让桑姨赢得了一场战争,她整天以泪洗面,各种疾病都缠上了她,抑郁、高血压、心脏病,甚至有轻微的老年痴呆。而她才不到50岁。桑姨成了痛诉前夫的“祥林嫂”。不仅如此,两个孩子也被剥脱了探视他们父亲的权利。他们像母亲一样憎恨着“背叛”他们家庭的“奸夫”。 后来,桑姨找了份家门口的保洁工作。每天早上五点去上班,八点回家补觉。生活似乎回归了本来的轨迹。 今天登门的她显然认真地收拾了自己:烫了时兴的短发,染了酒红色,一件橘红色的羽绒服,蹬着一双酒红色的流苏短靴。乍一看,真是一个平静而有魅力的中年妇女。但是,当她描述起自己的生活,我知道一切似乎并没有真正好起来。她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就是在家睡觉,一周可能不和人说话,寂寞的时候也就和狗说说。子女偶尔打打电话。她说她太笨,记性不好,什么也学不会,也不知道怎么跟人沟通。她说,她有次一下子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听到这些描述我的心轻轻地一沉。 她多次提到了小何。她说,听说小何过得并不好。她说,小何来她家的时候还要借人家的电动车,人家拼命打电话催他换车。她说,别人再好,哪有原配那么真心实意地疼他。她说,只要小何肯认个错,这个家是欢迎他回来的。 后来他们走后,妈妈说桑姨当年态度那么强硬,是绝不给小何这个情面的。而今年,她也软了。但是,小何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回这个头了。也许当初她伤他太深。
如今,桑姨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儿子的婚事上。她只盼着儿子赶紧结婚生个孩子,她可以帮他带孩子。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桑姨活下去的动力。 听完桑姨的经历,我忽然感谢自己。我曾经有可能会成为桑姨这样的英雄人物——牺牲自己来成全后代。但是好在那个人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虽然走过一段很艰辛的路,但无论如何,我还有自己,我还愿意为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