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霸凌与被霸凌

台湾人把Bully直接翻译成“霸凌”，因为他们觉得读音很像（SMH···）

校园霸凌的问题这些年被提的很多

老婆怀孕的时候，每次看到1米8几的白人女中学生，就会问我：老公，将来我们女儿会不会被同学霸凌？

我说我不知道，我觉得大多数人多少都会被Bully吧，但是她如何面对这些事情才是我们能帮上忙的。

我老婆又问，你在学校有被Bully过吗？

当然了

我曾经被同桌打的不敢上学

而且这个同桌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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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被欺负的那一年

在我的父亲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后

母亲忙着挣钱，也差不多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她没跟我解释为什么，就让我告别了汉口的小伙伴们，来到武昌读华师二附中

因为这样离她上班的地方近一点

我到初中的第一天，班上所有的人似乎都来自同一所小学，都互相认识

而我一个人连武汉话都不会说，只好硬着头皮跟人打交道·····我后来很擅长交际可能和这段岁月有关

上初中刚开始的时候，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个是体检

体检后，我是班上最矮的男生，1米53.6，医生写了个1米54，为了这个四舍五入我感恩戴德

第二个事情就是一体检完，班主任就分座位

我最矮，于是坐第一排，放到了靠门的角落里

而我边上坐着一个块头比我大许多的女生，她叫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是她姓吴

姓吴的之所以坐最前面，是因为她戴着眼镜，眼睛不好

所以老师特殊照顾

没过多久，老师就很喜欢她，因为姓吴的成绩很好

我则很痛恨她

分坐第一天，她拿涂改液在桌上画了一条线，我每次过线就锤我一拳

打的我手肘青一块紫一块的

大概开学后的一个月，有一天她又锤我胳膊一拳，特别的使劲，我非常疼于是站起来就一拳挥向她

没料到她反应很快，一下子抓住我的拳头，我才发现原来她力气比我大

我于是挥左拳去打她，又被她摁住

我两只手被她两只手抓着，动惮不得，我无论如何使劲，都无法挣脱她

忽然，她松开一直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照墙上就是一推懂

“咚！”的一响，我脑袋撞的到了教室墙上，疼的我实在忍不住，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知道下手重了，于是把我脸按在墙上说，你还还手不

我回了一句：我要打死你个X子养的

于是“咚！咚！咚！”她抓着我脑袋连续在墙上撞了三次

然后上课铃响了，她才松手

全班哄堂大笑，笑我被一个女生打了

通常打架后哭了是80%的耻辱，20%的疼痛

而我被打的趴在桌上50%是耻辱，50%是疼痛

然而我最后的救命稻草来了，我的班主任张老师进了教室

他第一个就看到我，问我怎么了

我说：姓吴的打我

张老师笑了笑说：你个男生怎么会被女生欺负

然后张老师异常温柔的对姓吴的说：你打他了吗？

姓吴的点点头，张老师说：以后别这样了啊

声音无比轻柔

张老师瞟了我一眼说：你也记得不要惹别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

张老师已经走到讲台前：上课！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此后，姓吴的不仅打我，还用圆规扎我

同学都笑我软弱，连个女生都打不过

我也不敢还手，也没人去说这件事情

我每天上学只是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放学和体育课时间可以打打篮球

打篮球的时候，大学还是会选我一个队，还会和我说话

我只要不停的传球，就有人会喜欢选着跟我一个队

每天我留在球场上打球一直到最后一个小朋友也走掉

最后一个小朋友走掉后，初中，学校，上学，读书，这一切对我就没有了意义

当然，如果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一个孤僻的中年人了

风水轮流转，没过多久，我就开始了我的复仇

二. 大人也不过如此

你如果去任何初中，你现在都会看到一些穿的松松垮垮， 头发太长了还不剪的年轻人

他们的宽松的裤腿迎风飘荡着，自己还觉得自己很帅

我当初就是一个觉得自己像三井寿的男人

老师不喜欢我这样的邋遢鬼，然而我成绩并不差，所以他们也没来找我麻烦

初一下学期开始了，头一周我们并没有换座位，也没有体检

而我长高了，高了许多

姓吴的之前我需要仰视，现在她必须从座位里出来，我才能坐进我的位置去，坐下来后，她才到我肩膀而已。

一周后体检，她还是1米6几，我1米73.8，同样还是那个体检的医生给我四舍五入到1米74，我很懊恼不是1米75，因为我怀疑他会继续四舍五入给我算成1米80。

我一下长高了许多许多

给芝加哥公牛队打球的梦想一下子又离我越来越近了

更重要的是，姓吴的依然不自量力的拿圆规扎我，我又一次跳起来一拳挥过去，这次她没挡住

我一拳打到了她脖子上，直接把她打到对面一排去

你知道蜘蛛侠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超能力时的样子吗？我那拳挥过去的时候，在姓吴的哭声中，我找到了我的超能力，我跳到她面前继续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我享受着她的惨叫，班上忽然安静了

我感觉有人从背后打我，我于是回身就是一掌，我才发现，我把拉架的班主任张老师推到了我的椅子上坐着

在从那天起，我经常全天站在教室门口，因为各种原因

但是那一天打女生的事情是我第一次被罚站在教室门口

我吓的浑身发抖

我并不是怕被处罚

而是张老师对我说，他打电话给了姓吴的家长

要我好自为之，好好道歉

现在想起来，他只给姓吴的家长打电话，没给我妈打电话，明摆着是要让我挨打

放学了，大家从教室里蜂拥而出，姓吴的一路冲出教室，不停回头盯着我

我站了一天，腰酸背痛，抓起书包，往校门口走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仿佛有100万公里

一路上，大家都停下来坐着，让开道路，准备看好戏

等人群在我面前散开后，我看见一个比我还矮的男人拉着姓吴的怒气冲冲的朝我走来

不用想了，这是她爸

我一整天都在担心这一刻，等这一刻即将来到时，我已经有了必死的准备

和同龄人打架，无非就是青一块紫一块儿

跟大孩儿打架，可能被打的爬不起来

跟大人打······不对·······被打人打，你看新闻上，杀人的都是大人

我从来没被一个除了我爸之外的大人打过，但是我爸每次打我我都终身难忘

我还在想着，脚已经不听使唤了，站着不动

姓吴的父亲走过来，啪的一声，一耳光打到我脸上

他说，小兔崽子的，再干欺负我女儿，老子揍死你

打完了，他边牵着女儿往校外疾走

“就这？？·············”

我比起我想象的痛楚，这一巴掌简直还不如我妈打的疼

“大人打架就这水平？”

人群又动了起来，满是失望

我的脚也听话了，我一步步的迈向篮球场，姓吴的遥遥的看着我，得意的笑

仿佛我是一个满身鲜血蝙蝠侠，而她是一个得胜而归的joker

我当然心中还有各种不满，但是人生中我第一次意识到，大人打我也不过如此

如果拼命了，我也可以和那个人打一架

三. 我和姓吴的同学的故事的结尾

此后的一个周，她爸爸每天过来扇我几巴掌，我从来不还手

我说，随便你打，只要我不被打死，明天全还你女儿身上

第二天我必然继续打姓吴的

上学，打姓吴的，放学被她爸打，打球

这就是我初一下学期的生活

最后姓吴的成绩变差，没办法，初二的时候姓吴的换到了二班

然而这组织不了我，一头长发的我个子在初二更高了，我走进别的班的教室的时候没人敢拦着我

更何况大家都知道我和姓吴的过节

我当然也不会一直打她，我打够了

改成扔她的笔盒到楼下，或者扔整个书包到楼下，或者把她教科书丢男厕所之类的

此外我还会骂她，给她起外号，往她脸上扔粉笔灰

这一切都是近20年前的事情了

此后我还和混混交过手，我也还欺负过别人，也被许多人欺负过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我觉得弱肉强食是没法避免的

但很多时候，强与弱不一定是巨大不可跨越的鸿沟，不一定是生理上的差距

大部分时候，强弱之间只隔着一句教诲，只隔着一个心眼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