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暖阳是爱的边疆

家里五个小孩，四个在外面读书，寒假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像极了倦鸟归巢，回家的我们把每一天的时间都挥霍无度，异常懒散，就连起床吃早餐这种小事，也常常要妈妈催促，然后一个个陆陆续续下楼吃饭。放假至今，基本上没有出现过一家人在一起吃早餐的现象。 今天是除夕，所有人自发地早起，于是破天荒地出现了凑齐一家人召唤一顿完美早餐的局面。 我想这大概会变成我们家的传统吧，爸爸总会在餐桌上向我们这些孩子讲述一些人生道理，有时候是没由来地告诉我们餐桌礼仪，有时候是边吃饭边看电视时忽然就抛出一些问题来考我们，有时候是电视里某一个场景让他想起了什么人生感悟，他也会告诉我们。 嗯，我们家每次吃饭的时候习惯看视频，最常放的是百家讲坛里历史文化方面的东西，比如三国，比如明朝，比如论语，比如庄子，比如易经。我想这些东西对我当初选择大学专业是有影响的，当初高考结束回家的那一个下午，我刚踏进家门，就发现我家正在放郦波的风雨张居正，当时我心里很感慨，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跟历史断不开联系。最后不出所料，我的大学专业是历史学。 我总是很乐意去听爸爸的这些餐桌上的道理，我爸爸的学历不高，小学尚未毕业，然而他讲的东西我一生受益无穷。 可能因为今天是除夕，可能因为今天难得大家在一起吃早餐，可能因为我们身处农村，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大家说着今天要给外公外婆发新年祝福的短信的时候，爸爸忽然说，“本来今天应该让你们每个人端一碗汤圆给奶奶的，但是你们奶奶已经是百年之后了，也没这个机会了……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你们堂哥总会在除夕早上端一碗汤圆给她……那是因为我们住在这里，所以以前没办法……这是爸爸人生的遗憾，每次想起，爸爸都会很……感慨……” 我听了这话，心里一紧，抬头去看我爸爸时，我发现，他像个孩子一样，用手揉着眼睛…… 爸爸哭了。他哭了。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爸爸哭。 由于爷爷去世得早，我们这五个孩子，没有人见过我们的爷爷，我们小时候的记忆里只有奶奶。奶奶是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去世的，我仍然记得她去世的那天，阳光很好。一大早的时候，爸爸接到老家伯父的电话，匆匆忙忙赶去老家，妈妈上楼把我们从被窝里叫醒，低低地说，奶奶可能不好了。 果然，爸爸从老家回来，和我们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他忽然问了他最小的孩子，我最小的弟弟，“奶奶死了，怎么办？”我当时心里想的是，爸爸的妈妈去世了。爸爸，没有妈妈了。 奶奶去世多年，我仍然很想念她。但其实奶奶在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我和她的感情并不算深。只知道，她去世之后，我忽然变得非常想念她。家里的大人有时会记错奶奶的祭日，而我一直牢牢记得。奶奶喜欢吃斋念佛，我这些年每每去一些佛寺，都会想起她。 …… 在本来应该热热闹闹，充满喜庆氛围的除夕，由于爸爸忽然的感伤，我怀着难过和思念的情绪写这些文字，希望我的奶奶知道，爸爸想她了，我也想她了。 还有，阳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