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
二糊弄~二马虎~二对付~这些称呼,都是邻里乡亲帮您取的,他们是笑您,啥都会做,都做的不仔细,对着那些贬义称呼,您只是笑笑,我知道,您生前最喜欢村里孩子叫您二大爷。
离开这么久,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您。零五年九月初接到大姐电话:一句爸没了,我觉得天都塌了,压抑着心里的震惊,开口骂她:你有病吧,这个也开玩笑。早上没事爸喝了点白酒,一碗面只吃了一半,就说不舒服,迷瞪一会儿,刚躺下,嘴里就吐白沫,妈赶紧去打了卫生所电话,商店刘叔开车送去的,大姐哽咽着说,我第一个到医院,挨个给你们打电话,人已经不行了,浑身插着管子,我看的心里难受,你哥在往回赶,你也快点回来吧!
家里习俗不像南方,在家摆放几天,等着亲友追悼,北方人走了第二天就埋了。家里开着调味品商行,接了好多酒店,老公走不开,帮我买好最早起飞的机票,收拾好行李,送过了安检还在不停的叮嘱,照顾妈,不要光顾着自己难过。
景市到北京两个小时四十五分,上了飞机就开始发呆,直到下飞机,机械性的跟着大帮往出走,出了机场有点傻眼,空荡荡的机场只有一辆大巴车,快步上了车,并没有售票员和投币口,我问道:怎么买票?车上的人回过头来,看着我,像看猩猩,后来才知道,那是机场内的接送车。
打了十几通电话,的士才拉着我找到哥哥帮我联系的车,十几米长的大挂,司机一口老家口音,很是热情,大富妹子吧,快上车!
大挂车一辆一辆的超着前面的私家车,道路两边快速倒退的树木,本来晕车十分严重,在各种情况下似乎忘了,破天荒的没吐,还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有个小姑娘,去门找活干,个头小不好找工作,又不能吃苦不能坚持,没呆多久就想回家,给爸爸打电话,只听他说不舒心,回来吧!爸养的起你。那个夏天,中心校的操场上一个晒的黝黑,有些驼背的男人,在那里用尺子量界,画白线,还有几个年轻的男人在挖着坑,像是做绿化池。四合院内的菜园里,还是那个男人,戴着草帽,穿着泛黄的白背心,看不清脸,一滴一滴的汗珠从模糊脸颊滑落到手臂上,有个姑娘说,爸,下午在忙吧,这会儿太热了,别中暑了。饭桌上一人慈眉善目的老头正喝着白酒,叫着老姑娘过来吃饭,爸,你少喝点,老头笑着笑着就不见了,姑娘拼命的叫爸,爸,你在哪?你在哪?有人摇晃着我的胳膊,我不情愿的睁开眼,师傅一边看路一边问我,你还好吧!马上就到了。我才发现我做梦了,梦见了爸。耳边还是那句不舒心,回来吧!爸养的起你。想着想着眼又湿了。
进了村口我觉的闷,喘不上气,看见家里大门口围满了人,每个人的胳膊上都绑着黑加红的布条,自家人戴着老长的白麻帽子。有人在和哥说话,像是嘱咐着什么,看见我回来了,一开口,就是那句自己不愿听到的话,爸没了,像提醒我也想提醒他自己,这是真的,他走了。
我问哥,爸呢?在哪?人是没了气儿才回来的,按风俗不能进家门,在西山脚下搭了棚子。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知道他难过,不比我们少,以后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心里的那座山,被移为了平地。
我不知自己怎么到他身边的,白布布置的灵堂,酒红色的棺木还散发着油漆味,姐几个都在嘤嘤的哭着,他,最疼爱我的男人,安静的躺在棺内,好似睡着了。瘦小的身躯穿着蓝色的寿衣,那么不协调,像调皮的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镇上请来的先生看了好几个时辰,姐几个选了一个最晚的,等我来看他最后一眼,她们都知道,老爷子惦记我,这个远嫁的老姑娘,怕是不见最后一面,一个走了不安,一个活着自责。
家里亲人都来了,挨着个的和老爷子打了照面,算是道别,到了我这,我想伸出手去,摸摸他那削瘦的脸,拉着他那无数次拉着我的大手,终是没勇气,心里怕,有不舍,不安,更多的是愧疚,没能听你的话,留在你身边!姐妹都嫁的近,三天两头回来,唯独我,嫁出去五年,三年前回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回家,却是永别了,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送到山脚女人就要止步,跪在原地等着,看不见发丧队伍,才能回去。他离我越来越远,想起以前传言下面村庄有个人第一天没了呼吸,家里舍不得下葬,第二天又活过来的事情!
放开他,他没走,就是想我了,你们放开他,我歇斯底里的叫嚷着。有人拍着我的背,训斥着,不要胡说,你这样他能安心么?我不听,疯了一样拍打着我身体上的束缚,挣扎着想往山上跑去,不知什么原因,眼前一黑,在次醒来是晚上九点多了。
大爷,姑姑,姑父,三叔还没回家,都坐在沙发上,姐姐,姐夫,坐在炕上,开着家庭会议,听了一会我明白了,安顿了爸爸,家里欠了外债,哥哥刚结婚,买卖也刚起步,不富裕,长辈在这是给五个孩子们做个主,出出主意,看看接下来怎么办。姐几个都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人都是懵的,没人发表看法,哥哥也是低着头,长辈依旧千篇一律,讲着大道理,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学习好,人聪明,十几岁后,哥哥很叛逆,在家也少,还总是无理取闹欺负我,我打不过他,爸爸就护着我,他就和爸爸对着干,其实我心里知道,爸妈偏疼哥哥。
我的喉咙有些肿,沙哑着说,爸是我们姐几个共同的,他走了,我们想孝顺他都没机会了,安顿他我们都有责任,不用商量,花费多少,五人均摊吧。哥哥似乎没有想到第一个开口的是不远千里赶回来的妹子。你回来用途最大,刚开口想拒绝,二姐夫已经掏出自己的钱夹,按照大爷计算的数字,拿出了自己的一份,三姐,大姐,我,都让哥哥安心收着,一向要强的哥哥,眼睛看向天花板,使劲的眨了眨,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妈妈表现的很平静,我们知道,这是想我们安心,毕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姐几个在家住,等着给爸爸过头七,原本温馨热闹的一大家,少了爸爸的角色,变得沉静。
我的脸色始终不好,晚上出去就会忍不住回头,好像爸爸就跟在我身后,妈妈有点担心,让哥哥去买票,送我回景市。怎么回的我记不清了。直到现在,十年了,我还会一遍遍想着,每年的八月底我都会打电话,为什么那年没有,爸爸是不是担心我才会生病?还是有人恶作剧?或者我们只是走散了,说不定哪天我们还会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