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女孩都叫小周(三)
第三章 一 小周谈了一个对象。 千不真万不确的事情,被的哥千真万确地讲的好几遍。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那是我拍完短片后,第一次看到小周。准确说,是看见她的背影,后面还跟着一个瘦瘦的男孩,只看到男孩的侧脸,相当秀气,看上去也很斯文,算来也是一个美男子吧。 “你看,我说吧”。的哥拽住我的衣服,指给我看。 我早就看到,心里突然有一丝的不适,像是在吃一碗母亲做的西红柿鸡蛋面的时候, 不小心吃到了姜。 我开始没了胃口。土豆牛肉拌面在碗里被我用筷子搅来搅去。 我忽然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一样,却又无可奈何。那种滋味,就像是自以为是的想当然却最终成为了泡沫。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会感到一阵阵悲哀呢?我对她又有怎样的感情呢?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确确实实的好像在生一场无可奈何的闷气,这气来的像一阵龙卷风,刮得不可思议。 的哥看不出我表情的不适,说实话,我表面安静的样子几乎都把我吓到了。 刹那间,我仿佛身处在一间封闭的密室中,我成了当局者。 恩,那该死的当局者。 当局者迷。 我对自己感到无比失望。 二 可我为什么要对自己失望呢? 这是我搞不明白的地方。 我已经做好了和小周不再联系的准备。我想尽快处理掉这使我浸入骨髓的关系,尽管之前我们只合作一次,相处不过五天。才五天?就被她的外表魅惑住了?我不禁问自己。这种毛骨悚然的美让我不寒而栗,我想把这一切都结束。 我忽然想起初中看午夜凶铃的情形,那透入毛细血孔的恐惧至今还徘徊在我的脑海里,我试着不去想,可它偏偏钻入你的脑髓,吃你的脑子,占领你的空间,让你无法呼吸。小周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有些可笑的比喻,不太恰当的对比。我却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合适的形容。我无法停住不去想她,却又泰然自若般做出虚伪的派头。 我真是太厌恶自己了。 该死。 三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停一下,好让自己的头绪理清一些。我尝试着用插叙的方式去弥补我记忆的混乱,却没想到这也许会让读者读起来更加混乱。我在回忆的时候,好像也混淆了现在时和过去时的界限,我一面在回忆,一面在陈述,好像这些事就是顺序的发生似的,而我的情感也是一副现在式的样子,我是在回忆吗?我是不是还在上大学?小周是不是还没死?一切是不是还在现在进行时的发生? 感觉很重要。对一个人或一件事的感觉也很重要。我拼命的在复述我对小周的感觉, 就是为了向读者去展现小周的原貌,以及她的“美”。当一件事发生时或一个人在做什么事时,我不会去关注结果,而会去关注周围人的表情。这样很有意思,也更容易去看透一个人的本质。我喜欢观察人,所以我热衷于看他们的表情。有的欢喜,有的忧,有的丑陋,有的悲愤,有的油盐酱醋混在一块,有的五颜六色颜料搅拌在一起。 唯独小周的表情,我始终觉察不到“不好”的一面,我说的“不好”是那种让人厌恶的尴尬和丑陋。她好像看什么都是天然的,是那种自然合宜的,就好像那件事物就是摆在那供她笑的,那个人站在那就是让她可怜的,一切东西好像是为了她存在而存在。 真是太他妈的神奇了。 当然她的表情也有吃惊,大笑,夸张的时候,但总是那么纯粹,纯真。她不会刻意去讨好的摆好一个表情或虚伪的做一个动作,她就是踏踏实实的,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女孩,她让你实实在在的觉得一件事:生活真是太他妈的美好了。 我好像又跑题了,又沉浸在那微妙的感觉之中,为避免遗漏重要的事情,我不得不回想之前的种种细节。比如我不能对我们的第一次合作一概而过,甚至我根本就没有向读者描述我们如何合作,中间的五天又发生了什么事。真是有些该死,无关紧要的东西被我叙述个不停,可什么又是重要的呢? 时间还是要回到我第二次见到小周,我记得她的衣着,记得她的奶茶,可单单记不清和她一起讨论的内容,毕竟那些和她谈过的话才是重中之重啊。我开始怀疑我的记忆,开始质疑我所写的一切。这一切会那么重要吗?是我觉得重要而重要,还是它本身就是很重要的? 我开始又有些困惑了,记忆的触角不自觉的触碰到了一个人——台湾姐姐,请读者原谅我的发散思维,因为在第二章我已经提到了她,但由于某些原因,我本不想再进一步叙述的,可惜没办法,她的存在正好也映证了那个属于我们最好的黄金时代。 在准确些,那是我的黄金时代。 四 “还黄金时代,还我们?狗屁黄金时代”。的哥白了我一眼。 所谓的黄金时代不过只是一个噱头罢了。我当然要自嘲般的解释。 只是读起来好听,看起来舒服。 对于我而言,毕业实习前的半年一直和小周在一起拍东西当然无比畅快,对于台湾姐姐和小周而言,她们好像发展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种高度忽略了距离,甚至忽略了性别,是那种我们丝毫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的高度,是那种其实危险慢慢来临的高度。 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高度呢? 非比寻常。 我想不出更好的词了。 五 “就是这里了”。小周指向了门,敲了一下。 我和的哥跟在她后面。 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清秀的男孩给我们开了门,我们彼此打了招呼。这是一所留学生公寓,小周的广告作业打算在这拍,并请到了自己的台湾朋友——也就是这位男孩。不知怎么,忽然感觉这个男孩有些面熟,感觉从哪见过,却又记不起来。 “啊,青天白日旗诶”,的哥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旗子,“台湾同胞你好”。 的哥伸出了手。 男孩有些害羞,象征性和的哥握了握手,就把手赶紧缩了回去。 而我早已摆好了机器。 六 “你说小周和那个男的同居了”? “别瞎说,应该不会”。我还在想着刚刚拍摄的内容。 “不会?不可能吧,你看刚才他俩多亲密,又拉手,又搂肩的”。 我这才回过神来,但忽然感觉事情不会是我所想的那样,孔子说过,眼见不一定为实。越是表面的东西越容易让人迷惑,想到这,小周那漂亮的脸蛋开始在我眼前转来转去,该死,我怎么又要开始思考她的美了。我一面在享受她的美,一面又感觉她美的虚无,可看又不可碰,像是在看锅里沸腾的排骨,下手却是烫的很。但这会不会就是我的原因,我故意一副高傲的样子去拒绝她的美,去拒绝她真正的美。 她真正的美又是什么呢?像我之前所形容描绘的?可那样的文字绝对是肤浅暂留的,给读者的印象也只是浅尝而止。真正的美?.....直到小周去世,我也搞不清,我自以为我很了解她,可我和她真正相处的日子不过也就是一个普通朋友之间相处的时间。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过也就是帮忙合作的,她不了解我,我假装十分了解她。我忽然感到一阵阵悲哀,这种突如其来的遐想让我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在嗷嗷叫的还没断奶的狗。我到底在想什么?在回忆的过程中,我的这种虚伪让我感到有些干呕。 我想重新认识一下小周。我想在回忆中客观的还原我对她的认知。而不是那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把我和她紧紧绑在一起,说成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是啊,我们不是好到死的朋友,我们之间有过一个月不联系,小周也从来没说过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但这普通却又有着不寻常,我们当然可以长时间的不联系,但一联系,也从来不会尴尬的寒暄,而是开门见山。就好像我们一直就在联系着。 她习惯,我也习惯。 没办法,习惯她的作风就好像习惯上了她的美。 也许,我所欣赏的只是她美的本身。她这个人对我来说,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是美而已。这种想法当然很危险。或者说,这只是我一厢情愿,我所想象中的美。可是小周是活生生的存在啊,我怎么可以忽略她本身的肉体呢,没有肉体又哪来的美。“可是美可以脱离肉体的啊”,一个声音在我身体里呐喊,“你喜欢的也许只是那飘渺的外壳,花瓶虽美但易碎啊”。 她真正的美我不知道,甚至我发现我好像没有真正领会“美”的含义,我以世俗的眼光去审视小周,得到了也只是徒有其表的世俗美。 我忽然找到事情的原因了。 那天的夜白的耀眼。 七 留学生宿舍的戏拍的太久。但好算是拍完了。我打算用上雅克塔蒂的配乐,剪辑什么的我都想好了,但想和做实在差别太大。 小周累得够呛。我想的够呛。 还好小周请了一群的人来帮她演。这一群人就像是自愿来参军的爱国者,十分乐意,十分享受。我一直太佩服小周的交际,她看上去不谙此事,却又无比的精通,又看不出她的奉承,这实在是高明。她身边不缺朋友,但又洁身自好;她就像一枚磁铁,吸引着无数的人,但她又能一一筛选,在无形中消解着杂七杂八。她就像站在高山上俯视的高人,一切好像就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很少有慌乱的时候,尽管也有乱了头脑的情况,但表现的还是那么平常自然。 拍摄的过程就像白雪公主和王子之后的幸福生活,无聊且琐碎。当然也有欢乐,但没什么可以共通的点。我想不起拍摄中有趣的事,看上去好像我从来没有参与一样。我不愿意去想,唯一能够愿意想到的就是那个男孩和小周的关系。而那个时候,我也才忽然想起,之前第一次看到小周后面跟着的那个男孩不就是那个台湾男孩吗? 恍然大悟的时候突然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她是女孩啊”。小周一副平静的神情完全不衬我当时的吃惊。 “谁?那个台湾男孩,你之前不是说是男主角吗”?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哥先发问了。 “哦,可能我口误吧”。 当时的我忽然想给小周一个耳光。 一个大大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