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患者生活录

一 我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二 我不知自己进来多久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但是那个每天都穿着相同白色衣服，每天都同样笑脸的护士小姐跟我说，等到窗台那株小草开花了，我就可以出去了。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它开花，尽管我每天都将它放在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但它好像永远都长不大。 我想出去。这里四面都是白白的墙，连床也是白白的，而我也穿着白白的衣服。我想去外面走一走，这里太小了。也想去看看那绿绿的树，看小鸟在上面歌唱。看流水经过山谷，看小鱼在里面游泳。也想着那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这里除了白天就是黑夜。除了那医生和护士也没有人和我说话。我每天都吃着那些红红绿绿的糖。医生说我太孱弱，外面坏人多，我要吃多点糖长得强壮了才能再出去。但是护士小姐明明长得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可比我孱弱多了，但我每天早上都透过窗台看见她是穿越一片密密集集的树林从外面回来这里的。 三 "滴滴滴…"门铃响了，我到时间吃饭还有吃糖了。 还是那个护士小姐，还是那样的笑容。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 "等到小草开花那时候就可以啦。" “可是它一直不开花，我每天都在浇水。” “你吃的糖还不够多啊，等小草开花了，你吃的糖就够了，就可以出去了。” 我认真吃下那些饭，认真的吃下那些糖，护士满意的离开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种笑容。 夜，黑黑沉沉的。胃，在翻滚着。我能感觉到我吃下去的食物正在从胃里倒流上食道，伴随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我吐了。嘴里一片苦咸味道。好奇怪，我明明吃下去的是可口的饭菜和甜甜的糖。 四 太阳终于再次升起。我的小草终于又可以晒太阳了。我猛的起身，半咪着眼睛来到窗台。手指开始抚摸这嫩绿嫩绿的小草，呀，怎么小草变硬了？我的小草去哪里了？ 是不是把它闷坏了，看来我得赶紧用我的手指我为它松松土。呀！土壤也变得硬硬的，像极了我喝水的杯子。 “滴滴滴…”熟悉的声音响起，护士小姐又来了。还是白白的衣服，还是那个笑容。但却是换了一个护士小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脸方、眼凹、耳长、鼻突、嘴大，像极了猿猴的脸。 我的眼珠在上下的打量着她。 她的眼睛挤在一起，尖尖的牙齿露了出来：“快点吃饭吃糖！”怎么还是那个熟悉声音呢，可明明就换了一个护士小姐了？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我饿了，我要吃下这些饭。可今天这甜甜的糖怎么到嘴里就变成苦的了。我吞不下去。但护士小姐说，我必须要吃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我用力的吞咽着那一颗颗的药丸，那些药丸排着队，终于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五 这些糖太苦了，我的胃怎么可以接受这么苦的食物呢。在护士小姐走了之后，我用手指，用力的抠喉咙。我终于吐了出来，还是一股咸咸涩涩的味道，那些糖连带着食物都出来了。 我想念以前那个护士小姐，那姣好的面孔，甜甜的笑。她去哪里了？她不来看我了吗？我每天清晨都一直望着窗户，却还是看不见那个护士小姐。都是只有那一一个个像极了猿猴的护士。不，她们分明就是一只只猿猴啊！我明明看见了，那尾巴在衣服里面摆动着。 她每天还是拿那些苦苦的糖来给我吃，每天我都不愿意让我的胃消化这苦涩的食物。我一连吐了好多天。手背上的肉慢慢的不见了，只剩下一层皮包些骨头，眼睛也深陷了下去，怎么连我也要变成猿猴了吗？ “滴滴滴…”又是熟悉的开门声。噢，这次进来的不是护士是医生。医生身上都是挂着听诊器，护士身上是没有的。我缓慢的抬起头看着这个医生。鼻子大大的，眼睛乌黑乌黑的，一个小小的嘴巴长在鼻子下面，鼻子和嘴却凸起在脸上，耳朵也是尖尖的三角形。一条毛茸茸的长长尾巴在身后摆动着。怎么连医生也变了，变得像狐狸了。 医生要我躺在床上检查，他说我的身体出了状况。出状况的不是你们吗？怎么会是我呢，我还是正常人啊！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虽然是消瘦了下去，可是我，我还是个人呀！ 六 “2号床的那个病人瘦了很多，怎么办呢医生。” “管他呢，他的家属很久都没有来看过他了！可怜的老家伙，连带着我们也可怜了，白白伺候他了。不过还是得去做个例行检查，这院长那头还得好好应付。” “听说他之前不是很有钱的吗？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有钱没钱管他呢，反正我是看不到，你也只管做好你自己就行了，每天按时的送饭送药。” 七 今天护士通知我，我的家人来看我了。我不知道我有家人，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 护士小姐把我带了出间，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一间间小小的房间整齐的排列在走廊两侧。我坐了电梯，下到楼下，穿过一片空地，来到一间大厅里面摆了几张桌子和一些凳子。 有几个人在已经在那里坐着了。他们对着我笑了笑，五官都笑得挤在一起。我坐下来好好的看着他们。眼睛溜圆溜圆的，嘴巴尖尖的，一对锋利的门齿长出了嘴巴外面，肚子圆圆的，一条细长的灰黑尾巴在地上扫动着。这是我的家人吗，怎么会是那么像老鼠！ 这不是我的家人，我分明是一个人哪，这些老鼠怎么会是我的家人呢！ 我掏出镜子看着自己，我没有溜圆溜圆的眼睛，也没有尖尖的嘴，更没有尾巴呀！ “啊！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老头，密码是多少？”我惊慌地走了出去，身后隐隐约约的传来这么一句话。 八 我回到房间。我要认真的吃饭，认真的吃糖，我不要再看见这些奇怪的东西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护士小姐又回来了，那姣好的面孔，那甜甜的笑容，她又回来看我了。 小草每天都在窗台下迎着风微微摆动，我期待着它生长期待着它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