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樓錯夢
八月秒的日色穿过窗间铺满台面,笔墨纸砚的摆设习惯与二十年前无异。一壶暖茶中飘出几缕水雾,徘徊于卧炉香火间。温度和光线都恰到好处,世界陷入在一片祥和安宁的沉寂中。唐涤生就这样注视着窗外,随几声蝉鸣,思绪飘荡得很远。淡淡如水的日子平静淌过,时光幽静而缓慢。他无数次想起二十年前学习撰曲的岁月。只记得那时的他,有着少年人充满希望的清瘦,端正勤励,怀抱一本工尺谱,笔不离手。而身边的年轻男子长年一袭素袍,纤尘不染,手持一折白扇。看似谦逊儒雅,实则桀骜不逊。男子是他的师傅,本名江誉镠,广东南海人士,戏迷尊称艺名“南海十三郎”。凭着清隽雅丽的剧本,二十六岁便成为红透粤港的金牌编剧。因为较唐涤生年长七岁,又不愿以师徒相称,只许唐唤他一声“大哥”。二十年后唐涤生自谦,当初全仗十三郎的赏识与启蒙,苦心钻研,才得以有今日。想当初,记录口授剧本的活儿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然而自己不仅跟得快,抄到一时兴起还能哼上几句,续上一词,紧接着自然是被大哥一顿训斥:“懒有型咁,你作定我作?”想到此,唐涤生不禁莞尔,转瞬又起了哀思,此刻那人,竟不知在哪里呢?呆坐半晌,执起笔,将新谱续上:“千句话,缩做两三行,笔枯有墨无从上,纸薄无光有泪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