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一

1 冬月十一，黄历上写着宜嫁娶出行，忌伐木作梁，天气预报上说今日有雪，不宜出行。我终究觉得冷了，便打电话跟老板说身体欠恙，请假，预备着在家里打打游戏。 2 惠安说，打游戏的男人全没有出息，她不准我没有出息，便让我把游戏给戒了。可是多日不玩始终心痒难耐，没有出息便没有出息罢，反正我无甚大志，无非喝喝小酒哄好惠安生个孩子罢了，要什么大志，惠安便不喜欢我这一点。 今天有雪，外边已经刮起了冷风，惠安早走了，去教她的一堆学生。我便懒得有理，好容易起床来打开了笔记本，连上了游戏手柄。 3 电脑壁纸上写着什么“粤自盘古，生于太荒”的稀里糊涂的文言文，惠安一向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东西。我不太喜欢，什么老掉牙的东西，立马换了个“sunny girls”，可是转念又想，换这么多美女做壁纸，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于是又给她换了回来，“生于太荒”就“生于太荒”吧，总比惹惠安生气强。放上那么一首“crusin”，将笔记本的音量调到最高，打开游戏客户端，看着游戏进度条正在缓缓载入，胛上一小口白酒，顿觉人生美好。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出息？去他妈的出息！ 4 然而游戏并没有载入，一直停留在百分之八十的进度条，而后退了出来。复试了好几回，皆是如此，我泄了气，想来全是破解游戏没完美破解的缘故。惠安说，打游戏的男人全没有出息，呵呵，全没有出息。我将那一小杯白酒一口气喝掉。 5 我便琢磨着去另外一个网站下载另外一个破解的版本，我的难得假期总不能就这样毁掉。周末还要陪惠安逛街买衣服去，女人呵。 忽然，门开了，我吃了一惊，不是惠安罢？自己先虚了一阵，头脑嗡的一下，定睛一看，果真是惠安，差点没吓死过去。 6 惠安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慢慢地脱下她的手套，一只，两只，重重地砸在茶几上。我愣愣地站了起来：“惠，惠，惠安啊……”惠安没说话，板着脸，踩将着沉甸甸的靴子，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她走到了笔记本前，拿起了那手柄。 7 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摇着手柄，任由游戏一次又一次地加载失败。我站在她旁边，看着重复出现的几个英文字母以及周而复始的像素色块，显得越发不安。我问她，她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她沉默，仍旧一遍又一遍地摇着。我有点想哭，我并无太大过错，无非背着她想玩几把游戏而已，又没有玩成，怎会招致如此惩戒。我说我错了，我要给她买酒喝，买顶好的甜酒。她最喜欢百利甜酒了，我知道的。少顷，她回过头来，叹了口气：“这游戏是破解的罢？怎么不能进去了。”我知道，她又是在嫌弃我了，我是个穷B，买不起正版游戏，所以呢？可是我当然不敢说出这些理来：“是破解的，你别闹了，我给你买酒去。”未等她应声，我便穿上了厚厚的大衣，出了门，外边已经下起了大雪，好冷。 8 我出门走得匆忙，忘带手套，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搓着手。对着嘴吹着气。我这才觉得得天气预报才是真理，什么黄历，都是狗屎。街上的行人十分稀少，想来全都回家烤火了。惠安常跟我说，她是最喜欢跟我一起烤火的，在呼伦贝尔的冬日大草原，生起一堆柴火，俩人在一起烤烤火，取取暖，喝点热羊奶，讲讲故事，那该有多惬意。我说你是有多矫情，烤个火还要去个北方的大草原，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惠安说她就不喜欢我这一点，说我全无半点情趣。 9 一路踏着雪，吹着气，终于到了洋酒行，跟店家说：“来瓶百利的甜酒。”又想了下：“来两瓶罢。” 10 便又一路踏着雪，吹着气，到了家门口。我有点忐忑，生怕她还在生气，寻思用什么好话哄她。惠安开了门，依旧板着脸。我又泄了气，垂着头进了门，惠安早生起了壁炉，惠安说，她是喜欢跟我一起烤火的。我坐在了壁炉前茶几的沙发上，惠安与我相对坐下，我给她开了一瓶甜酒，自己也将另一瓶开了，我们就这样沉默对饮着，相对两无言。 我低头看着茶几，茶几下面是我数日前偷偷放着的香烟。 她先开了口：“讲讲故事罢。” 我抬头看惠安，她的脸被湿冷的天气冻得红彤彤的，她的嘴角残留着几滴甜酒，她水灵剔透的眼睛正在注视着我，正在邀请我给她讲一个让她足够心动的故事。 我便跟她讲起故事来，关于呼伦贝尔的冬日大草原，关于柴火，关于热羊奶，以及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烤火与故事。 最后，我跟她说，这时候我的酒已经喝完了，我注视着她，郑重地：“我们去呼伦贝尔吧。” 惠安的酒还没喝完，她又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真他妈的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