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没所谓
三月,明明是个春光明媚、万物绿意盎然的季节,我却没能多欣赏几眼充满勃勃生机的大自然,连自己最喜欢的桃花也没能看到,亦似乎不知晓是三月已到也大有可能。 若不是因为这个三月确实有点难以打发,也确信三月像其它时间一样悄然无声地溜走了。 不过,这个三月也的确是个多事之月,事实上也并非是整个三月,恰当点说只是发生在三月里的一个星期,而这个星期被规定在三月里,也就论定在三月之事,而故事却一直延到了四月末。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把它论定为三月之事。 周末清早起床,我站在桌前,盯着抽屉看了半天,它明明应该在抽屉里的,我确信!一如我确信明明就是三月天一样,却没找到我想看的桃花。 我看到眼珠发涨,结论还是一样,它已不在这里。眼见为实,这个世上任何事,无论发生过的,还是正在发生的,或即将发生的,相比之下,眼见为实理应如此。 两天前,去商场溜哒一圈回来后,钱包不翼而飞暂且不提,至少当时还挺庆幸,除了丢失点现金,银行卡和身份证都还放在抽屉里,昨天拿着银行卡到取款机上取款,却被无缘无故的吞了卡,今天欲拿身份证去领卡,找了半天也一无所获。 当真有点泄气,任性似的就站在桌前,看着抽屉,似乎非等到它出来为止。 既然如此,那关门不出总可以了吧,反正觉得有点寸步难行。 主意已定,决定闭门不出,连课堂也不去了。可一刻钟不到,窗户玻璃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脱离窗框摔到楼下,“哐当”一声,支离破碎,差点伤着行人,赔礼道歉半天才算平息。 毫无办法之际,死党铭突然打来电话。 “好歹找到你了。”接通电话,铭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情况?” “有时间来医院一趟,从床上摔了下来,手臂骨折。” “怎么回事?怎么睡觉来着?” “纯属意外,电话里不便多讲,现在可有时间过来?”铭含糊其词地道。 “下午公共课,偶尔逃下课问题不大。” “三医院知道?” “打车自然能送到地方。” “得麻烦过来帮忙跑跑腿什么的。” “好的,现在动身。” “三楼,骨科。” “了解。” 我挂断电话,喝了杯冷水,出门打车向铭所说的医院赶过去。 下了车,我站在医院门口确认了一番医院名称,然后进门上楼。 医院弥漫着特有的味道:消毒药水、探病花束、空调冷气混为一体,小孩的哭啼声,病人家属走去窜去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寻至三楼骨科门诊,铭站在人群中,左手绑着绷带,身旁站着一位我素不相识的女生,年纪十六七大岁出头,剪着碎发,右手拿着病历排队。 见我过来,女孩显得有些不自然,在铭耳边悄言几句,将病历交给他,抽身离去。 “再见。”她微微一笑,向我告别道。 “再见。”我回礼道。 我从铭手里拿过病历问道:“班里同学?” “网友。” “学生?” “附近中专学院的。” “挺漂亮的。” “还行。” “情况严重不?”我问。 “粉碎性骨折。”铭道。 “床位边沿不是有档杆吗?”我纳闷道。 “一言难尽。”铭说完,坐在空出来的椅櫈上。 “马上就轮到你了,好歹午饭时间,排队的人不多。” “我并不怎么觉得痛,只是使不上劲而已。” “这样还能使上劲还真奇怪了。” “是挺奇怪的,这事。”铭似是而非的答道。 治疗期间,医生无动于衷地解开紧紧绑在铭手臂上的绷带,捏拿一阵后说并无大碍,在病历上写了一通,然后开出单子要我们先缴费。 我拿着各种缴费单从三楼和一楼来回窜动,不时问铭是否需要热水或什么的。 还好有个年轻女护士极其殷勤,一直绕着铭转,呵护倍至,时不时问些铭的私人情况,比如哪个学校或多大年纪啊,怎么伤这么严重等等。 这样我倒省事多了,在一旁看着不免有点羡慕起来。 * 治疗完,铭和护士交换了电话号码,走出医院时,我建议去他去我在校外租住的房子里休养。 铭说正有此意。由于受伤或者护士的缘故,铭有点情绪激动,滔滔不绝,况且他觉得已很久没见到我了。 “那女生最近网络上聊的,有一阵子了,昨天才见面的,一起在网吧包夜泡了个通宵,今天早上花了好大功夫才带到宿舍休息,为此还花钱把室友们都支了出去,半推半就的上了床,我却不小心掉下来了。”铭道,“我从地上爬起来时,左手不听使唤还伴有疼痛,便急忙用一块布巾当绷带用力缠住,那女生从床上探出头,见状立即下床查看情况,帮忙把手绑紧托在脖子上。处置完,随同前往医院。” “何苦这麻烦,干脆去旅馆开房得了?”我听完,不解地问。 “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提议的,但她死活不肯,自己又不想回校,后来我转念说带她到我宿舍休息却爽快答应了。”铭单手点燃支烟,“毕竟是学生,对宿舍可能有某种值得信赖的安全感。” “是因为换姿势还是霸王硬上弓被蹬下床的?” “两者都算不上,她可能是初次,有点紧张。” “怎么就摔到手臂了,照常理应把罪魁祸首摔断,是吧?” “手臂先着地的。” “如果是那话儿先着地,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那事情可就大了。” “当真做鬼也风流啊。” “幸好之前把室友都支出去了,不然可落个笑柄。”铭抬起石膏手臂道。 “这种事前所未闻。” “是挺可笑的。” “之前不是和一位叫的茹女生相处来着,怎么一夜之间整出这状况?”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其实茹家境也好,人也漂亮,脾气品性都没话说,但我和她在一起总觉得与之相配自身所欠缺的太多,也许是她过于优秀而让我觉得与她在一起格格不入,那种优秀因为长期生活环境的因素,外人一看就很一目了然的差距,先前我为了能和她缩短距离,努力提升自己,陪她看古典小说,学习咖啡红酒知识,了解时尚,提高品味,却怎么着也觉得和她遥不可及,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或者一个时代的产物。” “然后呢?” “约完几次会,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她,她也渐渐察觉到我的变化,两人渐行渐远,最后不怎么联系了。” “挺可惜的。”我道。 “是挺可惜的,问题在于我。” “不然呢?” “分开就不存在有所谓的问题了。” “当然,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我道。 到了我所在的住处,我打开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给铭倒了杯开水让他服用医院开的处方药物。 铭在屋里屋外转了圈,坐在沙发上道:“地方很不错,离你学校也近。” “是挺好的。” “价钱也合理吧?” “承受范围内。” “我也正打算觅一处,不过目前手头不宽裕。” “最近这段时间就待这休养怎么着也方便些。” “不打扰你。”铭笑道。 “谈什么打扰。” “学校那边请假没?” “打过电话了。” “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我好安排。” “晚上两人睡一起?” “客厅里沙发打开可以睡一晚,你有伤在身,免得挤着你。” “看来只能如此了。”铭道,“冰箱里有什么喝的饮料没?” “什么口味?” “随便。” “这口味有点难找。” “只要能喝就行。” “OK。” 我起身从冰箱拿出饮料,和铭坐在沙发,谈天说地的过了几个小时,喝光了冰箱所有饮料,抽完了整整一包烟,然后随铭的意思我在厨房就着现成的食材随便炒了两个菜,两个人一起吃晚饭。 “第一次吃你做的饭,手艺挺不错的。”铭道。 “穷人家的孩子当家早。” “要不是医生再三强调不要喝酒,真想来点,就着这菜。” “幸好受伤的不是右手,不然吃饭都成问题,还想喝酒。” “如果右手受了伤,吃饭变得麻烦了,倒也干脆,直接用左手拿着酒瓶喝酒充饥得了。” “伤好了,再给你炒几个拿手的菜,大喝一场。” “再好不过了。” 吃完饭我将碗筷收拾厨房洗干净,各就其位摆放好。 完事后,坐在客厅对着电视打发时间。 十点一到,铭撤回房间,我将沙发打开,简单的铺了一下,躺身下去,头窝进枕头,很快睡了过去。 * 如铭所说:茹青春靓丽、大方得体,穿着一身休闲服饰,梳着马尾辫,每每转头和扭身,都会惹得辫子跟着一跳一跳的。 铭与茹第一次见面大概是因为其某次一时心血来潮旁听了学校某种讲座,听了不到半小时,便觉得毫无新意,但由于其座位在教室中间进出不得,身边又没有熟识的人讲话,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课外书籍心不在焉地翻阅起来。 当时,铭所看的书是在大学极不适时宜的古典文学《古文观止》,估计除了中文系以外,此类的文学作品能被堂而皇之摆在课桌上的情况极其罕见,而用此类书打发讲座的学生更是凤毛麟角。 可能是由于书的缘故,旁座一直沉默不语的女生突然对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问他是否是中文系的学生。 “不是。”铭回答道。 “怎么会看古典文学著作?”她不解地问。 “不会是禁书吧?”铭半真半假地问。 “没有,只是有点奇怪。” “讲座开始前随手从室友桌上拿的,怕开会的时候无事可干,所以就带来随便翻阅一下。” “这方面我们不谋而合。”说完,她宛尔一笑,也从抽屉拿出一本书打开埋头看起来。 铭回之以笑,眼睛随她移至摆在她面前的书面上,从页眉上看到“易经”两个很小的字。 “《易经》,能看懂?”铭惊奇道。 “研究一下,顺便打发时间。” “哦。”铭道。“怎么会看如此高深莫测的书啊。” “和你一样,随便翻下。” 两人便开始交流起来,女孩名字叫茹,是工商管理系的学生,年纪和铭仿佛,但比他高一届,属于学校的高才生,也是学生会干部,前来组织讲座后勤工作。 谈到文学著作,无论谈到哪个时代,哪个国家,茹都如数家珍般的一一列举值得看的著作来,连佛经她都有涉足,每具体谈到的一本书,都会摆出自己独特的见解,有条不紊的陈述己见。 与此同时,铭才觉自己的阅读面与她比来简直微不足道。 “大凡古典名著、世界名著还是在中学时期看会比较合乎时宜。”茹有点惋惜地说,似乎失去一段较为珍贵的时间或不可弥补的事实。 “至少我们现在不必担心看课外书籍被老师收缴而躲躲藏藏啊。”铭道。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觉得不合时宜了。” 两人从互换书籍阅读开始接触,或者说大部分时间是铭找茹借书看。周末里偶尔会相约一起到图书城去泡一下午,看完后就在书城附近捡便宜的餐馆美美吃上一顿,然后顺道一路走回。 茹很喜欢看书,尤其热衷于古典文学,有时间就在安静的地方没完没了地翻动书页。 在她的感染下,铭也开始陪同其一起阅读,而古典看得多了,铭越发发觉茹身上隐藏的古典韵味掩饰不住的在不经意间渗析透出来。 “活脱的古典小说中多愁善感的大家闺秀。”一次和茹谈到什么时铭如是说道。 “古典小说中的大家闺秀?” “嗯。” 铭点点头,随即默然起来,沉默透明得像镜子,照得时间空乏无力,两人就呆呆的坐在座位上缄口不言,不时的东张西望,来掩饰少有的沉默。 从各个角度而言,茹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如同从那弥漫阵阵幽香时代走出来的古典小说人物一样,带着与生俱来的脱凡超俗,出现在铭的世界。 这样反而让他有点措手不及,无所适从。 * 三月底,铭开始陆续带着五花八门的女孩来我这借宿,我一直相信以铭的俊朗不凡在短时间内找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轻而易举。 第一个见到他带女孩过来时,我为此长嘘一口气,觉得他的生活正好缺少人陪伴。 出乎意料的是不到一星期的时间几乎见到五个不同的女孩,其中包拾医院里的那个护士。或许只是同一个人,只是发型、身高、胖瘦方面在短期内有些改变罢了,我不禁如此想。 前期,我偶尔会与他带来的女孩打招呼,适当聊几句,当他带回第三个女孩时,我开始装作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因为我的招呼根本不存在任何意义,就连铭身本也知道他的行为不存在任何意义。 “如此,能静心养伤?”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时,我趁着空档问。 “反正按日程表温习完功课左右也无事,就在网络上物色些同城女生视频聊天,一来二去就相约见面,然后逛街、吃饭、看电影,十之八九第一次见面就可以睡一起了。” “上次让你跌下床的网友呢?” “走后就一直没见过面,网络上留言也未回,估计是出于内疚不敢再来见我了。” “倒挺知情识趣的。” “手臂也完全恢复了?” “完好如初。” “这次得小心了。” “哪能再犯那种低级错误。” “现在还有带女生去宿舍?” “偶尔为之。” “不影响发挥。” “不影响。” “不会中途干到一半,想到那事,突然半途而废。” “有几次想到过,半途而废还真没有。” “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过奖了。” 与此同时,铭开始了夜不归宿,白天躲在我房间睡得不醒人事。 夜晚便不知所踪,连我们之间的正常交流也屈指可数。中旬索性连人影都见不着了,在附近的酒吧也找不到人。 起先,夜里我陪同他不时出现附近的酒吧,白天又独自去上课,一星期下来,我逐渐支架不住,只得让他单独行动。 四月底,铭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头发蓬菘,满脸胡渣。 “活像从火星上逃回来似的?”我盯他看了半天才确认。 “火星没上去过,不过酒倒是喝够了。”铭道。 “怎么这副尊容?” “睡了近二十小时醒来就这样了。” “二十小时?” “嗯。” “眼睛肿得像什么似的。” “酒喝多的缘故吧。” “无缘无故喝这多酒干嘛?” “我,正失恋了来着。” “够历害的,你!”我有点哭笑不得。 整个三月到四月,绝对算得上是在上演一部感觉飘渺深远的电视剧——实现而浪漫,却透着滑稽。 据我所见,每个人似乎都乐在其中,都用心的扮着自己的角色,我也不例外。故事在讲述我自己的同时,却又想把自己从故事中跳出来,如同在说别人的故事。 铭如同故事的主角,却又不经意间把我置身外的风景外,让我在远处静静地观赏。 如此,我什么也不想多问,什么也不再多想,所幸我还能静静地欣赏,我们就维持这种非比寻常的关系直到故事结束。 晚饭过后,我和铭又走进酒吧,在喧闹的音乐声中,几乎将酒吧里叫得出名字的酒(不论国籍,不论香醇,不论年份)都统统尝了个足够,生平第一次喝了六十五度的高浓度酒、各种五颜六色的鸡尾酒,也还说了很多话,醉态之下,涉及面很广,遍及七大洲四大洋,现在回忆起来,大部分已记不清,更多的可能已随酒后的尿液进入暗无天日的下水道。 “我们很久没喝成这样了吧?” “快一个月了。” “我是不是恋爱了?” “你一直都不是在恋爱?” “我怎么不知道。”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可对不住你了,这段时间扰你清静了。” “没什么,一个人住也挺单调的。” “好歹要得回宿舍了。” “周末随时欢迎过来?” “不打扰你?” “谈何打扰。”我道。 “其实,像你这样在外面住挺好的。” “那自然。” 出得酒吧已凌晨一点,天空零星飘起小雨,我醉熏熏地拦了辆计程车,铭对我摆摆手说坚决走回去,我只得随其意思。 随后,两人在雨中飘忽了一阵,较为清醒之后,便东倒西歪地往两公里以外的住处走去。途中横穿马路时,我似乎较为真切的听见三次紧急刹车声。 回到住所,我感觉到一只脚深一只脚浅,低头一看,发现才买一个星期的皮鞋的右脚鞋跟不知去向。两人全身上下湿淋淋一片。 “这样很好。”铭道。 “依你所言。”我道。 ——上一节《花季少女的第六任》,下一节《Yesterday Once More》——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