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鸡的故事。

我知道一个半素食主义者。

我全心全意佩服他，爱他。他是我的小表弟。叫小成成。他是我见过最可爱善良的小男孩，跟那些熊孩子们可不一样。长得就白白净净的，像《小王子》。晶莹剔透。

他不喜欢吃肉。逢年过节全家人聚在一起，奶奶爱怜地给这个小家伙夹肉，他老是摇头，不要不要。伸手去夹蔬菜。偶尔也盛情难却地吃一块肉。我总觉得是或许是小孩子脆弱的肠胃受不了荤腥。他的亲妹妹，小可可吃得可欢了，左手握个大鸡腿右手抓蛋糕。吃完了还有趴在我身上撒娇说“还要”。兄妹俩胃口迥异。

他的不吃肉，总让我觉得跟一只鸡有关。那时暑假，外婆家附近有那种走街串巷卖小鸡仔的人。挑了个担子，两头的小箩筐，一头是小鸭子，一头是小鸡，毛茸茸的黄色的小波浪，轻柔而急促地叫。这对孩子来讲有着巨大的诱惑。在小成成渴望的眼神里外婆买下了几只小鸡仔。从此家里就有了一群唧唧叫的小生命。我记得那些小鸡在家人漫不经心的喂养里，在四处游荡里，在成成快乐的凝视里，一点一点长大，然后一只只减少。也许是走丢了，也许是被人抓走了，最后终于只剩下一只。

从此那只鸡就成了家里唯一的一只，孤零零的，骄傲地出门跟其他人家的鸡争食或者玩耍。我对它没什么印象，也没有在意过。对于所有人来说，它不过一只鸡罢了，一只正在长成的鸡。

它的羽翼逐渐丰满，身材也逐渐傲然起来。自然而然的，被外婆抓住，杀了。那天成成从幼儿园回来，一进门就叫，我的鸡飞呢？

外婆正把一部分肉往碗里装，另一部分还在锅里，笑着说，在锅里呢。

我和弟弟拿起筷子夹起肉，一边放进嘴里咀嚼一边说，成成快来吃肉呀。

我们没有听见回答。吃了一会觉得不对劲，发现他一人回了房间，正倒在床上默默流泪。外婆夹了个大鸡腿说，快来吃鸡腿，很好吃的。成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伤心地说：我要我的鸡飞，我要我的鸡飞。

他伤心地大哭。我停住了手中的筷子。

我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给这只小鸡取名叫鸡飞。我们似乎也忘了老是他蹲下来给它喂东西，摸摸它的翅膀，甚至还跟他说说话。对一个孩子来说，一个朋友怎么会是好吃的东西呢。那是对他来说最可爱最灵巧的说不出意义的东西。

我就意识到，我什么时候也变成了大人里的一员？

我抱抱小成成。他的眼泪一直流。

回想起小成成我的心底就一片柔软。想去舅舅家看看他。

回想起鸡，不，并不是鸡飞，我的胃也有点点空。

那么我要去吃夜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