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个我,哭笑无主,枯萎不渡。
医院出来直走,穿过一排人行街道再穿过一架水泥天桥。规规矩矩立在公交车站等307晃晃悠悠过来,面前栅栏的白色油漆大片剥落,露出生硬冰冷的铁柱和层层红锈。缝隙里塞满了花花绿绿糖纸和刻着牙痕的烟蒂。扶了扶眼镜抬头望,太阳悬在中央,大而明亮,日光朗朗。
十月初六,年仅42岁的母亲复诊做加强磁共振被确认癌转移。脑部四处,腰部骨头三处。医生建议头部两处采取伽马刀手术,其他转移部位放疗配合药物治疗,谨遵之。
跟着父亲处理好手术相关事宜,推着母亲从手术楼到放疗科,从操作室到扫描室。那么骄傲自立的一个人,如今只能安安静静躺在病床被医生护士摆弄,针管在手腕扎进扎出。恨极不能代之。终于熬到结束,被安排到病房吊液体。帮母亲洗脸擦脚,把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着喂到母亲嘴里。等到一切安置妥当,坐到回学校的公交车上,突然脑袋被放空,一直发懵。
像……蓄满水的海绵,一触碰就泪如雨下。
突然陷入不可名状又汹涌澎湃的委屈和茫然巨大的孤独里。想听歌但手机电量不足让我觉得委屈到想掉眼泪,甚至连黑色毛呢伞裙的下摆沾了尘埃都让我觉得委屈到想掉眼泪。
睡不着的凌晨两点想起《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玛蒂达被家暴后坐到楼梯口,食指和中指夹起烟头。仰着头问里昂:"生活总是如此艰辛,还是只有童年如此?"12岁的少女一脸的天真和绝望。
"Always."里昂如是回答。
生活总是如此艰辛。总是,如此艰辛。

取自《樱桃小丸子》

取自《虞美人盛开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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