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岛上 邂逅一场纽约城市浸没剧——《Missing,有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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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下的Roosevelt Island |
纽约是一座异乡人的城市。
而每个异乡人心里,都有些不想辜负的思念。
因为朋友是该戏《Missing,有所念》的演员之一,前天晚上受她的邀约问我要不要去看戏。其实很早就想一探浸没剧究竟,于是一拍即合,欣然赴约。
辗转了一个多小时的交通(其中一半时间看了《美国十讲》和《麦克白》,1/4时间思考人生,剩下1/4和对座的乘客四目相对),从新泽西出发坐path+D号线地铁,终于来到了罗斯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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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osevelt Island Bridge建于1952年 |
关于浸没剧
浸没式戏剧(Immersive Theatre),这个概念最早起源于英国,它打破了戏剧演员在台上,观众坐台下的传统观演方式,转变成演员在表演空间中移动,观众可以自主决定观看路线和方式,甚至参与互动。自英国Punchdrunk剧团将改编自莎士比亚经典作品《麦克白》的《Sleep No More》于2011年带到纽约爆红之后,这种全新戏剧模式便引起全球性的瞩目。从此该剧日益火爆,经常出现一票难求的情况,票价也是逐年走高。而在情人节当天,甚至会出现最低票价为225美元的高价,也仍然是提前一周售罄。
故事开始了
到了现场,报完道,工作人员安排我先到一旁休息,帮助佩戴和调试演出道具(一个耳机和写上自己名字的名牌)。接着被带去不远处第一个演员站着的地方,短暂的small chat后,帮我在地图上画出了会面下一个演员的地方——一直直走,左手边,星巴克里一位长的像仙女一样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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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地图标出地点寻找下一个对手戏演员 |
我该继续追寻梦想吗
见到这位仙女后,她向我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仙女从小由奶奶带大,和奶奶的感情非常深厚,但是现在奶奶生病了,需要一笔巨额医药费。家人希望她能回来,从而可以节省一笔昂贵的留学学费和在纽约生活高出天际的生活费。但是和大多数的我们一样,仙女是有自己的梦想的,她的奶奶也让她坚持读完剩下的功课,并争取在纽约找到工作,完成她的梦想。谈话间,看着仙女美丽而纠结的面庞,我的大脑飞速转动着,搜刮脑子里所剩无几的词汇,尝试着帮仙女理清这里面的逻辑关系以及如何能够安慰焦虑的仙女。但是,我却始终一头雾水,因为我又何尝不跟仙女一样呢。虽然我不需要面对仙女这么棘手的问题,但自从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我无时无刻不在纠结着这个问题。到底,这个选择正确吗?这样做值得吗?远离所有最亲近和思念的人,面对孤独感经常在猝不及防的时刻袭来,以及昂贵的生活费和因为身份问题带来的困扰,到底我的初心是什么?在坚持的又是什么?仙女让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纠结,手足无措,不知何去何从的自己。
见完仙女,在沿路到达下一个场景的过程中,我又在耳机里听到了一个来自陌生人的关乎选择的故事。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型儿童公园,我见到了一位像是工作人员的家伙。“嗨”,我打了个招呼,“请问你也是演员吗?”那家伙用镇定的语气低沉缓慢的说道:“我不是啊”,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一辆自行车说“喏,我刚偷了一辆车!” “Seriously?!!”我惊呆了,沿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着那辆车,附近只有我俩。猛的一下,他拉起我的手就往前跑。我总算反应过来,心想这戏里面也满是套路啊:“所以你现在是在偷人吗?”我边跑边打趣道,他不说话,咯咯的笑了。
黑暗中背后的那双手
接着在公园的一个秋千上,我见到了一个自称子凡的女生。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她爸爸取的,倒过来念就是不希望她将来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她边帮我推着秋千边跟我谈起她的爸爸:“从小游乐园都是我爸爸带我去的,现在我终于变成了他的骄傲。”子凡爸爸虽然不知道他女儿现在在纽约做什么,生活的怎么样(子凡从不把生活上的哪怕一点点艰难和她爸爸说),但常在聊天时候骄傲的告诉旁人“我女儿自己一个人在纽约呢!”为了能够一直一直的当爸爸的骄傲,子凡说即使她在这边最黑暗的时期里都能感觉背后有一双来自爸爸的手,那双手无声,却有力量,在不断地,推动着自己咬牙前进。子凡问我有没有这种感觉,并用丝巾蒙上了我的双眼,在我身后一边推着我的后背,一边口头指引着我登上一座滑梯,成功的从上面滑下来。正如这双在黑暗中指引着我,推着我前进成功滑下滑梯的双手一样,我也有我的黑暗中的那双手。那双手并不属于特定的一个人,但是有一个共同点,因为那双手的存在,我拥有了想做better me的源源不断的动力。即使再无助再没有人理解,也会因为那一双无形的手存在,咬咬牙,拾起勇气继续风雨兼程,走向未知远方。
一起跳个舞吧
下一个场景是在一个小屋里。男主人拿出了他早上刚买的曲奇饼干和爆米花招待我们,一边请我们喝刚沏好的香味醇厚的普洱茶一边跟我们抱怨他的两个好闺蜜吵架了,不知道要不要以及如何劝解。我并不是这种drama剧专家,而且谢天谢地,我的闺蜜们好像都很乖,不来事儿,更不会让我处于两难不知道帮谁的境地。从小屋出来后耳机里播放的是来自另一个陌生人的真实而悲伤的故事,故事里主人公的一位好朋友得了癌症。耳机里悲伤的音乐延续了很久,一直到下一个目的地,在一个教堂前的广场上,我被牵起了双手,伴随着悲伤的音乐,一起和剧中的演员跳了一支华尔兹。全程寂静没有话语交流。但那无法言喻的悲伤,却在指尖的相互触碰和伸展延续中,将悲伤的氛围渲染传递。曲终,我们拥抱,然后互相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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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舞吧——在教堂的广场前 |
写给未来的自己
延续着上一段舞蹈的步伐和淡淡的惆怅,沿着河边,我来到了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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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心旷神怡的沿河小路 |
冬日周末的罗斯福小岛,慵懒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有些刺眼。台阶上,旁边的人买了现做的Pizza津津有味的吃着,不时有香味和“嗯~”好似非常享受Pizza的声音传来。我按照演员的提示,坐在被太阳烤的暖暖的台阶上,用黄色的彩铅笔,来回划在一张薄薄的牛皮纸上,给未来的自己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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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的冬日罗斯福小岛台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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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信日期是18年的除夕夜 |
所有的演出到这里告一个段落了——六个故事;十二次倾听;十三次参与。在这里,每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也都是你自己的故事。通过他们讲述的故事,我仿佛看到了远处那个在焦急的等待uber去肯尼迪机场接爸妈来参加毕业典礼的自己;高楼的水泥大厦里,夜晚独自坐在台灯下陷入沉思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自己;还有盛夏的高温里,那个穿着不透气的一整套西装穿过纽约潮湿闷热的人群,挤在地铁里的自己……每一个故事都是那么真实,而又接近自己。
在这座异乡人的城市里,如果说有那么一刻能让我忘却和克服了孤独的,那就是在真实感知着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有那么多同样身为异乡人在经历着相似的迷茫、孤独、乃至挣扎的时候。感谢《Missing,有所念》剧组,让我在一天里听到了那么多真实、真诚、关乎孤独和自我探索的故事。让我在当下和未来的日子里可以抱抱自己安慰自己:我并不是一个人——然后,再抬头挺胸,继续带着感知孤独和幸福的能力,从容坚定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