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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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先生的奇妙故事集
诗云：
铜火金光汗销烁，
砉然响然铿锵音。
罍壶盘鼎尊方彝，
礼乐崩坏孰问津？
青铜器，是人类最早炼制的合金，其发于上古，兴于夏，盛于商周之时，而衰于秦汉。至东汉末年，青铜器已为数不多。
东汉末年，在今陕西西南某处，依上傍水筑有一个村落，这里世世代代居住着以制造青铜器为生的一族，因其一族专门锻造方彝（大型盛酒器），并向诸侯进贡以作祭祀之用，诸侯王特意赐姓“方彝”。
方彝氏人都生得魁梧高大，双臂粗壮，力大如牛，不仅勤勤恳恳，而且其在青铜器皿的设计与锻造方面也掌握着高超精湛的技艺。那时，不仅是国君在祭祀之时用的礼器，平日名门贵族所用的日用器也由方彝氏一族生产。因而几世之前，方彝氏曾为这一带的名门望族，夜晚从远处山上望下来，总能看到村落金光点点，那锻造声呼喊声声声震耳，响彻山谷。
然而随着铁器的发明和推广，青铜器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方彝氏往昔的辉煌繁华今已不再，一族的领地内没有铁矿石，族人们又只晓得锻造青铜器。只见村落的范围逐渐缩小，断壁残垣，杂草丛生。恰逢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王侯将相只图互相戕伐，无暇顾他，一族的营生更是无以为继。
直至某天，族中有人进山误打误撞发现了一小片玉石矿，玉石在当时也算是鲜有之物，虽说这一小片玉石矿不足以扭转一族的颓势，但多少也带来些希望。但是，这也为后面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老族长方彝尊因年事已高，将族长之位传予独子方彝亮。亮及弱冠，生得体态威猛，锐气昂扬，正是图谋大业，复兴一族的好年纪，不仅如此，他还领悟了精湛的工艺技术，设计出的器具往往别具一格。他弃旧图新，率领族人开采和加工玉石，制作的玉器受到了一些诸侯的喜欢。不过老族长一直心怀担忧，亮年轻气盛，智谋尚浅，值此乱世，前途未卜呀。他也三番提醒了亮，亮虽孝顺忠厚，但心中自有算盘。
忽有一日，一位名叫刘钧的人前来到族长家中，衣着华丽，说话文绉绉，自称其家先生是皇室遗族，如今在附近的郡县中隐居，听闻方彝村出产了许多精巧珍奇的玉石，老爷特地差遣其来邀请族长去家中做客。
此人与亮攀谈起来，从乡土民情到玉石工艺，老族长方彝尊倒是觉得此人好生古怪，刘钧口中所说的其家先生也从未耳闻，这年头皇室遗族大多生活窘困潦倒，倒不如地方诸侯有威望，况且，既然对玉石感兴趣，为何不亲自登门拜访？遂在一旁敷衍了几句劝其回去。
又过了些时日，又有一位名为刘墉的人前来拜访，此人气宇轩昂，气质非凡，自称是之前那位先生家的书生，此行亦是来请亮去府上做客，说其家先生向来身体虚弱，不能长途跋涉，而此次无论如何都想与亮先生聊聊玉石，同时商谈下合作事宜，以他家先生的名望和关系，定能将方彝村的玉石扬名天下。
亮应了此人的请求。但是老族长依旧觉得此事蹊跷，反对亮赴约，他黑着脸说，世道这么乱，没准此行是鸿门宴，有人欲图财害命。
亮往往是听从老族长的意思的，偏偏这次没有。悄悄留下了字条走了，他成事心切，说这位皇室遗族没准是他的贵人。少则一旬，多则一月他就会回来。
亮的夫人每天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儿子在家门口守着，望着，盼着。
一旬已过，亮没有回来。
老族长有点担心。
一月已过，亮依旧没有回来。
老族长有些按捺不住，族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次日，一封信寄到了族长府上，老族长拆开了信，刚看到信上头写的三个大字“岐山会”，就差点昏厥过去。诸位有所不知，这岐山会是传说中的盗贼组织，为了宝物什么下作卑鄙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老族长捶胸顿足，没想到唯一的儿子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上。
“……令郎真乃天生奇才，玉石雕琢栩栩如生，技艺巧夺天工……吾等本望亮兄为本会贡献力量，奈何其如此倔强，既然如此，不能得起技艺，还望老先生能贡献出贵氏全部的玉石出来，以换其命……限于十日之内……”
亮的夫人听到消息后嚎啕大哭，泣不成声，而怀中的小儿也受到了惊吓哭个不停。老族长犹豫了，自己的儿子被人绑架了，但是他不能牺牲了族人的残留的财富。他立即日夜兼程去拜访了郡守向其求助，可是纵使他苦苦哀求，郡守也是婉言拒绝，一是保住自己的地盘都已成问题，二是岐山会向来神出鬼没无迹可寻。
老族长拖着年迈而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亮的夫人终日以泪洗面，开始有些疯癫，而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传进了他的耳中——
“族长回不来了……玉石矿基本都被开采完了……老族长要是把所有的玉石都送出去了，那我们还靠什么过活啊……”一头是亲生儿子的性命，一头是全体族人的衣食前途，老族长的心头如同挂了两颗秤砣，每一头都是沉甸甸的，他的意识在微弱的烛光中飘忽不定。
……
十天过去了。那天夜晚，一位族人发现村口停放着一辆独轮车，上面居然横着一具烧焦了的尸体。他赶紧把车推到了老族长的家门口，老族长举着火把，望着眼前这巨烧焦了的尸体，大声恸哭。他没有把族人的玉石送给那群强盗，而眼前的这具尸体不是别人，就是亮。亮生前佩戴的玉石还在尸体上，只是已经灼得乌黑。而此时，亮的夫人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尖叫不止，把孩子丢给一旁的丫鬟，自己扭头就奔着水井跑去，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纵身跳了下去。
家破人亡啊!就在老族长几近崩溃之时，村子的尽头响起了厮杀的声音，火光一点点地蔓延开来，村子陷入了混乱之中。他万万没想到岐山会的人居然会如此地得寸进尺，居然派来了一群强盗来到村子里烧杀抢掠。村子上空的夜空渐渐地被火光染红，刀枪剑戟砉然撞击的声音、男子上阵拼杀的叫喊声，妇女和小孩儿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好在方彝一族由于身材魁梧高大，可拔山举鼎，在与强盗的战斗上没有处于太大的劣势。可是，就在战斗焦灼之时，倏地远处响起来轰鸣声，愈来愈响，大地也急剧地颤抖起来，一个青铜巨人从村中存放铜矿的地方走了出来，所有的人看到了这旷世罕见的魔物的目瞪口呆，那魔物身长齐天，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每踏出一步，大地就颤抖一下，每踏过一片土地，那里就成为废墟。
传说岐山会中有人能召唤魔物，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再这样下去，村子就彻底被毁了。老族长真的已经老了，他不能去外面战斗了，但是他看着外面的火光，听着外面的哭声，再看看自己的小孙子，这片家园就快不复存在了。他叮嘱丫鬟，“带上盘缠，把我的孙子带出去”。然后，他走了出去。
他使尽挥身解数，硬是拖着两尊方彝走向了青铜巨人，大路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痕迹。“啊——啊——啊——啊！”他吼叫着，悲鸣着，咆哮着，此刻的他心中百感交集。
他终于走到了巨人的身旁，深吸一口气，向巨人大声喊到：“你这畜生，看这边！”
巨人转过头来，口中发出“隆隆”的声音，伸出手掌向老族长拍了过来。老族长二话不说，立即将手中拖着的两尊方彝扔向了巨人，方彝如同两颗流星，直击巨人的双眼，巨人的双眼喷射出火花，发出轰鸣的声音，身体摇摇晃晃摊倒在地，变成了一堆废铜。老族长此刻也趴在了地上，断了气息。
……
岐山会的人最终被击退了，而方彝村，这个世代以青铜为生的村落已被夷为平地，青铜器被埋在了废墟之中，不见痕迹。幸存者们带着残存的玉石，纷纷背井离乡。也许，在最后一刻，老族长的脑海里已经没有办法思考村子和族人的未来了，他只能燃烧最后的生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
铜火金光汗销烁，
砉然响然铿锵音。
罍壶盘鼎尊方彝，
礼乐崩坏孰问津？
时代在演进，新的产品，新的技术把一切的旧事物取代，在这剧烈更迭的时代里，人们都在痛苦地挣扎，有些人过于守旧固执，有些人过于急功近利，有些人卖弄奇巧淫计……有些人不切实际夸夸其谈，有些人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终究，没有人能看得清一切，我们还是不能将车轮停下，无论以什么姿态，我们都只能被卷进历史的长河里。
【本篇故事纯属虚构，来源于鄙人某日梦中的青铜巨人。那些已经尘封在历史中的青铜器，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正处在“礼乐崩坏”的这个时代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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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最后一刻，没有真相。
世の中は 浮かれ溺れってナイル川 人生なめんな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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