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之死，还有那些被他喝的我的酒

仲卿又坐在我的桌前，喝下他今天的第三口酒。他的脸开始涨红，像是要哭的样子。我就这么看着他，见怪不怪。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来我家喝酒了。
第一次的时候是黄昏。我刚刚吃完晚饭，正准备到床上缓解看了一天公文的倦意，仲卿就这么闯到我的大堂，小仆阿南也没有通报。我想可能是他觉得仲卿和我太熟悉了。仲卿径直走到我刚刚吃完还没收拾的桌前，端起我喝剩下的酒，开始喝。
第一口，第二口，到第三口的时候，他的脸开始明显涨红。然后他端坐起来，放下酒杯，眼神呆滞，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我：仲卿，你怎么了？
仲卿不说话。
我：仲卿，你别不说话啊。
仲卿还是不说话。‘
我这人最讨厌别人不理人了，就站起来转到侧厢房去睡了。
醒来天已经全黑了，我迷迷糊糊地来到大堂，看到桌上还是我吃剩下的碗碟杯盏，嘀咕着阿南怎么还没来收拾，一边开始动手。端起酒壶的时候才想起仲卿来过。我看向外面，不知道仲卿什么时候回去了。
第二天在衙门遇见仲卿的时候，他一如往常的沉默寡言，工作起来也是认认真真的样子。我也是懒得问他昨天怎么了，毕竟昨天我对他不理我这件事还没释怀。
仲卿从小就这样，在学堂里念书很刻苦，也很优秀，话一直很少。
第二次的时候和第一次如出一辙，只是最后我醒来的时候，仲卿还没走。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打翻了酒壶。
我故意高声叫：阿南，还不来收拾桌子！
仲卿被我吵醒，有点慌乱的试着站起来，他的腿像是麻了，踉踉跄跄算是站直了。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做错事一样低下头，往门外闯，差点撞上进来的阿南。我看着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黑暗里，感到有点同情他。
我：仲卿啊！
他停下了脚步，但也没有转过身来。
我：下次来该很我好好谈谈吧，不然没事就来白喝我的酒算怎么回事。
他愣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外走，黑暗里他似乎点了点头，又好像没点头。
黑夜里风有点大，吹落了不少树叶，秋天的风渐渐转凉，我裹紧了衣裳，转身回到了厢房，吩咐阿南把门关紧些。
今天他喝到第三杯，我知道他不会继续喝了。然而让我意外的是，仲卿直接拿起酒壶，一口喝完了。起身想走，我一把拽住他。
我：仲卿，说好的今天要谈谈。
仲卿：谈，谈什么？
我：你天天来我家喝酒，又不说话。我知道你从小就不能喝酒，你心里有事才一直喝，我也一直没问，那天在街上遇到兰芝，也没有告诉她.....
仲卿没等我说完就张口大哭。
我看到他哭，竟然有点满意。可能是觉得自己心里胡思乱想的是对的。
他断断续续的，终于呼吸正常。
仲卿：我要休了兰芝。
我有点吃惊，当年仲卿迎娶兰芝可是让我们一批年轻人羡慕了很久啊。没等我问，仲卿就接着说。
仲卿：阿母说的，让我休了兰芝。
我：怎么了，出什么事情？
仲卿沉默了一会，闭紧嘴巴，像是决意不说了。
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看着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出了我的院子。背影有些凄凉，在风中左右摇摆的身子渐行渐远，在远处的黑暗的街上消失了。
三个月后，听说仲卿死了，自己上吊死的，兰芝也在改嫁的路上投水自尽了。
其实那天，仲卿往外走的样子，就是一种决意赴死的姿态，我看出来了，也没有去劝阻。
人啊，决心要死，是谁也拦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