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的故事

<上> 阿九喜欢猫，他觉得猫是需要别人喜欢的。就因为它是孤独的，所以才需要别人喜欢。阿九不养猫，而且阿九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养猫了。 直到那晚。 那晚阿九在外面跟出版商谈事情喝了点酒，回家已经10点了，老旧的小区路灯都闪烁着不解风情的昏暗。阿九一脚踏进楼梯口就愣住了，楼梯上有一双眼睛盯着他，阿九咽了咽口水。“请问你有刚刚有没有看到一只猫？”阿九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姑娘在说话。“什么猫？”“纯白色，琥珀眼。”阿九怔了一下，喃喃地重复了一次，“纯白的，琥珀眼。”“麻烦如果你看到了，把他抓回来给我吧，它可淘气了，喜欢乱跑，我住二楼。”“哦哦，好。”阿九打量了下面前的姑娘，直发垂腰，一袭白裙，丹凤眼里闪着光，嘴角却有一抹似有若无的魅笑。“啧啧，今日是算见到苏妲己了。”阿九心里想着，嘴上却嗯嗯啊啊答应了。上了楼，钥匙插进孔，阿九突然听到了猫叫，“纯白色，琥珀眼，唉。”阿九立马跑下楼。果不其然，楼梯口蹲着一只白猫，猫见到阿九竟然不叫了，只是看着，阿九咬咬牙，一把抱住猫奔到二楼。敲门三次无人应答，”那姑娘该不会跑去别去寻这只猫并没有回家？“阿九心想着糟糕了，又看了看猫，”你命不好，我不能养你，你就在这等你主人吧，她一会就回来了。”说罢便上楼回家了。 阿九刚刚脱了上衣要去洗澡，门铃响了，从猫眼一看，又是那姑娘，急忙把衣服穿上开了门。“我看到猫在门口！是你帮我找到的吗？“阿九支支吾吾地回答着是啊。”谢谢你！以后一定报答你！”阿九笑笑说：“一只猫而已，没什么。” 关了门，阿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在这住了十年了，父母离婚后他就一个人住这，这姑娘什么时候来的他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住四楼？想不通，想不通，阿九就没有再想了，又脱了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阿九打开电脑，开机动画是猫在跳舞，电脑桌面是猫。打开手机，手机屏保是猫，壁纸也是猫。阿九喜欢猫啊，他觉得猫科动物的身体流线极具美感，作为一名网络插画师，这种动物的流线身体给他许多灵感。但是阿九偏偏不能养猫，他对猫毛过敏。阿九一般晚上画到11点睡觉，有时候更迟。早上10点起床，“画师需要足够的睡眠来支撑想象力，所以创作的基础是睡眠而不是想象力或者才能。”这是他的睡眠创作理论。白天如果天气很好的话，阿九会出去写生，阴天就是自己的娱乐时间，不过有时候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出门去画湖面的雨。 今天阿九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写生。一开门就看到一只白猫蹲在门口，他定睛一看，就是昨晚那只。昨晚还没看仔细，这只猫并不是纯白的，它的左后脚有一抹黑。“干嘛不回家？我身上没鱼，我过敏，怕了你。”阿九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从猫身边走过，猫也不叫，只是看着滑稽的阿九。阿九坐在湖边可以画一阵个下午，收画板的时候他才发现那只白猫就坐在他身边。 “见鬼了我！”阿九背起画板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回家脱了衣服就洗澡。洗完澡门铃就响了，又是“微笑的妲己”。“啊，你好啊。今天我出去上班了，我怕猫猫无聊，我就把她放你门口了。它说它跟你玩得很开心呢！”阿九听了她的话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你，你能听懂猫说话？”“嘻嘻，听不懂啊，我猜的。”阿九觉得自己被打败了，“妲己”人长得漂亮还会卖萌，对于阿九这种宅男来说毫无疑问是致命的。打破僵局的还是姑娘，“我叫月儿，你呢？”“哦哦，叫我阿九就好了。”“那明天猫猫它还跟你玩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月儿就自己把门给关了，留下呆住的阿九，“长得好看的人都这么任性吗？” 连续一个星期，猫都跟着阿九出去写生。那段时间路人会看到一个很诡异的画面：一个背画板的青年在街上边走边神经兮兮地看着后面，就像见了鬼一样，而他身后跟着一只悠闲地戴着手套的白猫。 终于有一天阴天，阿九睡到了11点。饿了，起床打开冰箱拿起牛奶咕咚咕咚喝完，看了下门，阿九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开了门，“喵~”,这次猫看着阿九叫了出声。阿九又犹豫了一下，仿佛下了决心，“进来吧。”就这样，阿九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白猫蹲在另一个沙发上。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咳咳，你别乱走！别掉毛！”阿九终于忍不住了，打开电脑开始玩游戏。白猫似懂非懂，不停地用舌头舔自己，然后就趴在沙发上看着阿九。 一直玩到阿九想吃晚饭，他看看猫，猫没动，只是看着他。“你吃啥？火腿肠？牛奶？小鱼干？”阿九把三个东西拿出来摆在地上然后退得远远的，白猫居然懂了，跳下沙发，用爪子拨了下鱼干的包装袋，然后也很有默契地蹲在一边。“哎呦喂，动物都成精了，会挑啊，最贵的。”阿九打开包装袋就下楼买东西吃了。吃完饭阿九回家一开门，白猫就从家里跳出来，站在门外。“哦哦，你戴手表了？主人要下班你要回家了？”阿九自己开了个玩笑，也没管白猫就关门了。那段时间刮台风，三四天都是雨天，白猫吃了阿九八包鱼干，四根火腿肠，两瓶牛奶。 有一天阿九写生回来，发现出大事了。蹲在门口的不是白猫，而是月儿。 “你猫又丢了？” “没啊，它出去玩了。” “那你在我家门口，这是？” “嗯，为了感谢你一直帮我收留照顾它！” “哦哦，客气客气，其实也没啥。”阿九笑了。 “那你收留我吧！”月儿一句话，阿九微笑的脸马上僵硬了。 <下> “什…….什么？你不住二楼吗?” “啊，是啊，没钱交房租，欠了两个月了。” “你不是天天上班赚钱的吗？钱呢？” “嗯，买吃的花掉了！” “……” 阿九看着眼前的姑娘，叹了口气，“还有一间空房，你把东西搬进去吧。” “哦，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啊，房东把我的东西都扔了哎。” 正在开门的阿九仿佛听到自己把钥匙拧断的声音。 阿九的生活因为月儿的到来彻底乱了，月儿说她是公司管理层，每天只要做监督审核工作，挺轻松。“噢，女白领月光族。”阿九如此打趣，月儿也只是笑而不反驳。她晚上下班时刚好阿九开始画插画，月儿就缠着阿九问这问那，“哎呀，绘画板好神奇，可以传到电脑哎！”，“你这个图是P的吗？”，“你画这么久不累吗？”。阿九被问到烦了，就甩两张图给她看，让她选哪张比较好。“嗯，都还行，“月儿撇撇嘴，如此点评，”但是我觉得你写生的时候画的最好看！”“你去看过我写生？”“啊呀，没，没有啊。你不在的时候我翻过过你的画稿。”月儿的眼睛转啊转，闪烁其词。阿九并未在意，头都没抬继续画。 虽然阿九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了，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以前吃饭都是在家方便面，在外麻辣烫。现在家里月儿会做菜，哦不，是“做鱼”。红烧鱼、清蒸鱼、瓦块鱼、糖醋鱼、水煮鱼、酸菜鱼，月儿每天换着花样做鱼。“月儿，你怎么这么 爱吃鱼啊。”“哎，猫爱吃啊，吃不掉可以给它吃嘛。”“对喔，说起猫，它最近改了脾气，现在晚上都看不到它了，小母猫不是发春出去找乐子了吧？”阿九一说，月儿脸都红了。 的确，自从月儿来了以后，白猫就晚出早归。白天早起月儿去上班，阿九起床打开门，猫就跳进来。傍晚的时候猫就蹲在门口喵喵叫等着阿九开门放它出去玩。月儿一回家就打开冰箱“做鱼”给阿九吃充当房租。 一个月后两个人的生活节奏完全吻合了。 两个月后阿九在家放了一部文艺片就顺手牵了月儿的手。 月儿最喜欢晚饭后逛街，逛到夜市开了也不觉得累。她还最喜欢吃街上的铁板鱿鱼，几乎每次出门都要吃。有一次月儿刚把做好的鱿鱼拿到手，看到街边蹲着一个流浪汉，月儿咽了咽口水，“欧巴（月儿看韩剧学的），他好可怜，我把我的给他好吗？”她看着阿九，阿九耸耸肩表示随意。月儿就蹦蹦跳跳得过去把铁板鱿鱼给了流浪汉，回来后又看着老板的摊，满眼都是不舍。阿九笑了，又拿出一串鱿鱼哄着月儿，“干嘛把自己的给别人？”“哎，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人给过我呀，”月儿边吃边嘟囔，“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回报那个人呢，所以帮助别人也算一种报答呢。”阿九帮月儿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开心的笑了。 在一起的这几个月，阿九知道了月儿的小秘密。第一，月儿的字写得非常歪，嗯，就是不好看。“这是小学生的字吧？”阿九第一次看到月儿的字都惊呆了，笑出眼泪，结果就被她粉拳伺候，“哟哟哟，痛，我错了。书上说美女写字都不好看，诚不欺我也。”第二，月儿洗澡特别快，一般来说女生洗澡要很久啊，可是月儿头发都没怎么湿就洗完了。月儿自己说是因为小时候掉进池塘差点淹死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特别怕水。阿九听了又心疼又觉得这姑娘真是蠢萌啊。第三，月儿左脚踝有一块胎记，但是月儿不喜欢把它露出来。“我小时候啊，遇到过一只跟你的猫一模一样的猫。”“呀，真的吗？后来呢？”月儿像挖到阿九前女友八卦一样，研究闪着光。啊就看了月儿一眼，想了想，“我每天都去破房子前面拿小鱼干家牛奶喂它，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对猫毛过敏，反正一抱猫就打喷嚏。”“然后呢然后呢？”“喂了好几个月吧，后来我爸妈离婚，然后搬家，不知道它去哪了。”“哎，你真好呀。”“我跟你一样好。”阿九摸了摸月儿的头发。 遇见月儿的第八个月，阿九想求婚了，还没开口。月儿已经看出端倪，“过十天半个月我就要搬走了，我爸妈要来看我。”月儿一句话就让阿九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没跟他们说？” “说什么？” “说我们啊，我们。” “哎，没说呢，我怕他们看不上你。” “看不上我？”阿九有些生气，“什么意思啊？” “嗯，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更好，”月儿放下手里的碗筷，“我不属于这里。” 月儿的几句话让阿九心神不宁。 一个月后，阿九等月儿下班回来。八点，九点，十点，阿九坐不住了，他冲到楼下，站在校区发呆。他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姑娘一无所知，没有手机，没有钱包，没有银行卡，没有公司地址。阿九又冲回家，打开月儿的房间，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桌子上有一张纸，阿九看到了月儿歪歪斜斜的字，“我走了，不要找我，因为我不曾离开你。” 阿九糊涂了，愣了一下，又冲到二楼砰砰砰敲门。“哎哟卧槽有病啊，”敲的们没开，对面的门开了，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破口大骂到：“半夜有这么敲门的吗？”“不好意思啊，请问你有以前租这家房子的一个姑娘的电话吗？”“姑娘？你想疯了吧？没有姑娘租过对面的房子啊！”“不可能！就九个月前搬走的姑娘！”“九个月前？小李住对面都两年了！你也甭敲了，小李上夜班，晚上没人。”中年男人露出会心一笑，显得十分猥琐。“我懂了，小伙子，你们是不是叫了同一个啊？哎，年轻人，露水夫妻不是夫妻，不要动真情，买卖而已，你说这你情我愿的……”阿九呆呆地走上楼，把手里攥得紧紧的纸翻过来。 “第一次，我生于襁褓，体质羸弱，你以牛乳喂养存我一命。” “第二次，我遭遇恶犬，因你出手，我免死于犬口。” “第三次，我年幼从山而坠，腑内出血，你行医疗治。” “第四次，冬夜寒彻，你路过取衣蔽之保我体温。” “第五次，身遭火围，你急于奔走却不弃我而去。” “第六次，惨遭人凌，你心生悯，救我于苦难。” “第七次，我深陷水塘，你采莲路过捞我上船。” “第八次，孤独遭弃，你以童心终日食水问暖，饱眠不惧。” “第九次，我愿陪你终老，免于疾，趋于祸，避于灾。” “我随你三生三世，情以缘起。化九月人形，了八世心愿。” 阿九站在门口，他想起来原来月儿每天都偷看自己写生，月儿喜欢吃鱼，月儿怕水，月儿的左脚踝。 阿九感觉脚边有东西蹭着。他一把抱住，一边哭一边打着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