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

老家在江湖平原北部，典型的鱼米之乡。 小时候生活清贫，但每家都会在过年前宰杀年猪。那段日子里村子里此起彼伏的猪嚎叫声，估计让尚幸存的猪们哆嗦不已，提前感受到了末日到来的悲伤。 杀猪绝对是个盛大的集体节日。 系着皮围裙、戴着皮袖套、挥舞着尖刀的屠夫，是今天的不二主角。他是个瘦高挺拔的中年男人，不是那种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标准屠夫形象。 他指挥着那几个壮实的男人们把门板拆下放倒做临时案板，吆喝着人们将一直在恐惧嚎叫的猪捉来，五花大绑捆在长凳上。 然后他的表演开始了。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冒着热气、带着腥味的猪血汩汩地流到了地上的大木盆里。猪开始还不断抽动，嚎叫声慢慢弱下来，最后完全消失。 这边，女人们早烧好了热水，男人们一盆盆的倒进大水缸。屠夫和大家一起吆喝着，把不再动弹的猪抬进热水缸泡澡。一直泡到毛皮松软，屠夫仔细看看猪皮颜色，敲敲肉身，表示很满意。开始褪毛。大把大把的猪毛很容易揪下来，那些细毛得用刀刃仔仔细细地刮。 最后，人们齐心协力把这一大坨褪了毛的肉身从水缸中抬出。可怜的猪，一小时前还在声嘶力竭的嚎叫，现在被褪得光溜溜，刮得白花花，猪嘴被穿进粗大的铁钩子，挂在大柳树下供人瞻仰了。 这时树下已经围了不少人，来看热闹的孩子们也多了。 屠夫先将烧红的火钳在猪身上燎过，清除最后的小绒毛。他小心翼翼的将猪肚剖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他依次掏出各种内脏放在地上的大木盆，用大砍刀在猪脊柱处一剖为二。 现在屠夫要开始处理案板上的两大块肉扇了。他很有经验的根据部位切割成不同大小和形状。最后猪头被取下放在案板上。经过了热水泡澡程序，猪头活灵活现的，很精神，显得喜气洋洋。难怪有些地方要用猪头祭拜祖宗。 现在，辛苦了半天，屠夫终于可以歇一会了，他接过主人递来的纸烟，心满意足的大吸了一口。 那边的人们仍在忙碌着。女人们早早拿了些新鲜的肉块，排骨和内脏，去厨房忙活晚饭了。男人们在收拾已经凝结的猪血，清洗大肠小肠，收拾猪毛...孩子们兴致勃勃地观摩了这场整猪解剖课，对现场的一片狼藉毫不关心，又跑到别处疯玩了。 暮色里，所有人坐在饭桌前，开始享用他们辛苦了半天做出来的各种新鲜猪肉美食。 那是多么幸福和满足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