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有阳光
我从宋祖匡胤手中接过统军方印，擂鼓聚将，置军旗为营，陷入一场没有鸣号的战争。烽火吞灭城墙，当剑影刀光披寒带砺，开始淹没倒地的最后一支旌旗，断碎的缨枪终于等来载胜的令角。盔甲荣未枯，战马的血已沥干，身后是大将的条鞭于案上金光料峭，犹在睥睨这所伏之城下的滚滚暗涌。江湖之外有江湖。壮士不骑马，自有赶路刀。我决然告离鏖战的土地，游邑天涯。
之后，被这场雨叫醒。洗完澡，就想在阳台站一站，路灯像熬粥的温火一样，静静地煮着这个夏夜，直到天空浮出鱼肚白。最近脑海里全是长大的恐惧。不怕被笑，意识到这个是因为六一儿童节刚过。前天看到一群小朋友在开心地玩他们的专属游戏老鹰捉小鸡，当时难受极了，没忍住，拨了电话跟我同学说：“儿童节就是吃糖，就是吃饼干，不用做作业。小孩子根本没必要放假，他们成天快活的不得了！”他没理我。我说的只是气话，知道已经回不去了，忽然想到长大就这么来了。数了好几遍自己的成长，结果都少得让人绝望，过去的日子把自己泡得有种晕乎乎的醉感。阿彦推了我一下，说我洗个澡又洗出抑郁来了。
“老子没有！老子哪有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
“喂，阿彦，夜阑人静，难道我没有权利忧伤一下吗？”
“哈哈，你这个笨蛋，总把时间花在感怀上，想想你上一次忧伤的时间吧。”
我把时间倒回去。上一次是走在一个叫时代广场的地方。微黄的月牙弯在半晴暗的夜空，底下就是广场圆台升起的水花，走近一步可以拥抱一场浪潮。一尊马车的雕塑，落寞地倾听半个多世纪的人潮人涌，正对的另一边，烫金的摇奖窗口呼出一只大元宝，将要落在这座城市的地标上。旧时代与新纪元，就这么并排站在一起，遥相对望。我环顾四周，觉得渺茫和自己的渺小，岁月无头无尾，让人什么都留不住。唉，我真是太容易感伤了，小心思多如牛毛，长大的烦恼才被放大。可小旺跟阿彦不一样，他不奚落我。今天收到前几天的面试结果，又是成功落选。好几回下来我发现我总能让面试官无话可问，就像这次一样，短暂的寒暄之后，面试官表情忽地极度轻松愉悦起来，露出两排小白牙，开心地向我说道——谢谢你！我知道又拿到“谢谢参与”奖了。小旺知道后请我吃了一下午的荔枝。告诉我荔枝刚结在阳光下的时候，并不招蜂引蝶，第一个理它的其实是虫子，虫子在它身上横行霸道，畅游无阻，碰着微风乘着大自然的秋千惬意极了，便摇摇摆摆地下几个蛋。它被缠得有些呼吸困难，开始拨弄头顶的叶子，往更高远的空间伸展，于是虫子的撕咬变得频繁而不分昼夜，逐渐吞噬着它的果壳，要把它期待金秋的梦想粉碎，推进黑乎乎的蚂蚁堆里，它就这么带着剧痛，一点一点地积累养分，一点一点地愈合伤口，最终摆脱烂皮、粉刺和水胀，长成一片耀眼的红火。
我就喜欢小旺这么变着法安慰我。每当认识到自己的吊儿郎当或细小成长，铁定要抓着他讲一通，直讲到他不耐烦，他就来一句：“你好像不能 再无知了哦。”对啊，我不能再无知下去了。这两年春节，一个已婚小学同学总会给我派红包，搂着小孩窜到我的头上，我怀着惭愧的心情收下，想象着他站在小路上买豆沙包被人叫着“哥哥”，转过之后又被身旁的小孩喊着“爸爸”的心情。不知道是他动作太快还是时间太快，我感觉才上了几天学呢，孩子就已经两岁了。这家伙以前是个张狂的浪漫主义者，曾经用尼龙料做过一件蜻蜓状的披风，上学穿着，放课了就拿随身带的线团绑紧，在水蛭遍地的绿蒿地里呼呼哈哈地放起风筝来。养过萤火虫。用桂圆的果肉熬成浆汤作饲料，奇迹般维持了它们在密橱里半个月的生命。他肯定是在一夜之间便长大了。了无声息，波澜不惊。
我把阿彦和小旺叫出来，坐到操场上。护城河传出好听的水声，星星很亮，跟月光融在一起，又倾倒在宽阔的楼檐上，夏夜突然一片光洁。
“阿彦，小旺，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们！好消息就是你们欠我的人情不用还了，坏消息就是，我欠你们的人情，我也不打算还了。”一阵静默之后，我们开始欢乐地追讨起来。此刻，“人生”“岁月”这些词在我心上变得清晰而有力。现在是半夜两点，今天，就从半夜开始。
之后，被这场雨叫醒。洗完澡，就想在阳台站一站，路灯像熬粥的温火一样，静静地煮着这个夏夜，直到天空浮出鱼肚白。最近脑海里全是长大的恐惧。不怕被笑，意识到这个是因为六一儿童节刚过。前天看到一群小朋友在开心地玩他们的专属游戏老鹰捉小鸡，当时难受极了，没忍住，拨了电话跟我同学说：“儿童节就是吃糖，就是吃饼干，不用做作业。小孩子根本没必要放假，他们成天快活的不得了！”他没理我。我说的只是气话，知道已经回不去了，忽然想到长大就这么来了。数了好几遍自己的成长，结果都少得让人绝望，过去的日子把自己泡得有种晕乎乎的醉感。阿彦推了我一下，说我洗个澡又洗出抑郁来了。
“老子没有！老子哪有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
“喂，阿彦，夜阑人静，难道我没有权利忧伤一下吗？”
“哈哈，你这个笨蛋，总把时间花在感怀上，想想你上一次忧伤的时间吧。”
我把时间倒回去。上一次是走在一个叫时代广场的地方。微黄的月牙弯在半晴暗的夜空，底下就是广场圆台升起的水花，走近一步可以拥抱一场浪潮。一尊马车的雕塑，落寞地倾听半个多世纪的人潮人涌，正对的另一边，烫金的摇奖窗口呼出一只大元宝，将要落在这座城市的地标上。旧时代与新纪元，就这么并排站在一起，遥相对望。我环顾四周，觉得渺茫和自己的渺小，岁月无头无尾，让人什么都留不住。唉，我真是太容易感伤了，小心思多如牛毛，长大的烦恼才被放大。可小旺跟阿彦不一样，他不奚落我。今天收到前几天的面试结果，又是成功落选。好几回下来我发现我总能让面试官无话可问，就像这次一样，短暂的寒暄之后，面试官表情忽地极度轻松愉悦起来，露出两排小白牙，开心地向我说道——谢谢你！我知道又拿到“谢谢参与”奖了。小旺知道后请我吃了一下午的荔枝。告诉我荔枝刚结在阳光下的时候，并不招蜂引蝶，第一个理它的其实是虫子，虫子在它身上横行霸道，畅游无阻，碰着微风乘着大自然的秋千惬意极了，便摇摇摆摆地下几个蛋。它被缠得有些呼吸困难，开始拨弄头顶的叶子，往更高远的空间伸展，于是虫子的撕咬变得频繁而不分昼夜，逐渐吞噬着它的果壳，要把它期待金秋的梦想粉碎，推进黑乎乎的蚂蚁堆里，它就这么带着剧痛，一点一点地积累养分，一点一点地愈合伤口，最终摆脱烂皮、粉刺和水胀，长成一片耀眼的红火。
我就喜欢小旺这么变着法安慰我。每当认识到自己的吊儿郎当或细小成长，铁定要抓着他讲一通，直讲到他不耐烦，他就来一句：“你好像不能 再无知了哦。”对啊，我不能再无知下去了。这两年春节，一个已婚小学同学总会给我派红包，搂着小孩窜到我的头上，我怀着惭愧的心情收下，想象着他站在小路上买豆沙包被人叫着“哥哥”，转过之后又被身旁的小孩喊着“爸爸”的心情。不知道是他动作太快还是时间太快，我感觉才上了几天学呢，孩子就已经两岁了。这家伙以前是个张狂的浪漫主义者，曾经用尼龙料做过一件蜻蜓状的披风，上学穿着，放课了就拿随身带的线团绑紧，在水蛭遍地的绿蒿地里呼呼哈哈地放起风筝来。养过萤火虫。用桂圆的果肉熬成浆汤作饲料，奇迹般维持了它们在密橱里半个月的生命。他肯定是在一夜之间便长大了。了无声息，波澜不惊。
我把阿彦和小旺叫出来，坐到操场上。护城河传出好听的水声，星星很亮，跟月光融在一起，又倾倒在宽阔的楼檐上，夏夜突然一片光洁。
“阿彦，小旺，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们！好消息就是你们欠我的人情不用还了，坏消息就是，我欠你们的人情，我也不打算还了。”一阵静默之后，我们开始欢乐地追讨起来。此刻，“人生”“岁月”这些词在我心上变得清晰而有力。现在是半夜两点，今天，就从半夜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