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国庆趁着假期回家，想着尽点义务
毕竟家人是想我了
我其实谈不上有多想他们，说来绝情
我总是在自己状态好的时候，把他们忘记
路途不远，却有足足半年没回去了
回家还是很平淡的
这么些年，我习得了一种习惯性的淡漠，
即不把自己所处的境遇特殊化
为的是不让自己有失衡的可能性
好的歹的都一样对待
此番回去如例行公事一般
谈不上多喜悦，也谈不上麻烦
回家也没及时去见外公外婆
困于网络，回家对我似乎就是换个地方上网
比不得以往那种急迫
换做过去，拖了一天，心里肯定是要自责的
冥冥中好像我变得迟钝了
或许出来混，敏感的心是要不得的
起初爸妈也同去了外婆家
简单吃了一顿饭之后，便走了
我是每次都要在外婆家住上一段时间的
假期的七成时间会在那里度过
那里像是被岁月遗忘的角落
人还是那些人，只是老态横生
年轻人越来越少
常听外婆感叹老一辈的家属院留不住人
能走的都尽量搬走了
剩下的多是老的病的
这两天外婆脚疾发作
走不得路
恰好隔壁夏老头又过世
常常听她开玩笑说自己还不到头
语气里满是占了命运便宜的得意
但我听得难受，偶尔鼻子一酸眼泪都快下来
自小我便是外婆带大的
我爸不讨人喜欢
奶奶对于不是长孙的我，是再三推脱的
外婆则把我当成宝贝一样
我想起小学二年纪那阵离开他们
那个该死的班主任不知道给我爸说了什么
要我搬去和他住
我爸来要人，二老也不好说什么
外婆一面整理我的衣物一面哭
我也跟着哭
最后再不舍还是跟我爸走了
走了之后，我几乎每晚都会哭着想她
我爸本来在我成长的岁月里就不怎么重要
那时对我来说基本是陌生人
我只知道不能和外婆生活在一起了
甚至绝望地以为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为此我记恨了那个老师很多年
后来分别的次数多了，再加上我也长大了
分别对于我也不再像以往那样难过
但每次分别的时候，外婆都会哭红眼
在阳台上看着我，直到看我走过转角还不肯回屋
我如果调转回去，她准在那里守着我离去的方向
外婆在爱我这一点上，是没有减少的
反倒是我分心了
我已经记不得外婆对我的好了
对于这种事，我有一种无需旁证的肯定
只要见到她，我就觉得温暖
想起当初失恋时归家，她也没开导我
当然，我也没告诉她我的事
仅仅在那里住了几天，情伤就痊愈了
作为同志，我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谁
繁衍后代的无力，对我来说并不是对谁的歉疚，更像一种遗憾
我也想为人夫为人父，可又不想骗谁瞒谁
唯有对于外婆，我有种说不出的愧疚感
那是出于爱的一种自责，我的价值观是接受以自我为本的
但是一想到外婆，就觉得辜负了爱我的人
这对于我是无论如何也搪塞不了的
外婆一天天老去，我想总有一天她会离开我的
虽然这是我最不愿面对的事
可人生确实是这样，或许还没有相聚够
就不得不说再见
我想根本就不用等到那一天
光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预支一下那种悲伤
都能要了我的命
我得抓紧时间多看她和外公几眼
恐怕再不会有人对我像他们那样了
但我相信他们肯定希望我好好的
可能穷尽一生，我也无法报答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