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时炸弹

七月中下旬，雨下个不停，异性好友L邀请我到咖啡馆闲聊。 L端着咖啡杯，望着窗外的大雨，对我说，“回想起来，他也是死在这样一个雨天里呢。” 雨天头晕犯困的我，依然很了解L的习惯，她总会用深沉的语调作为长篇讲述的开端，至少她讲述的事情很少让我失望过。作为套路，我便顺势问道，是谁死在雨天里了。 于是L跟我说起了她作为旁观者的一件往事，说来也已经听过两个月了，一直想跟大家说说，终于有空了。 L大学期间，认识一位学长，很俗套的说，这位学长算是校园的风云人物。跟大多数校园风云人物的经历相似，这位学长由最初的青涩，转而在学校各种活动的磨练中，气质有了很大的提升。通俗的说，就是很吸引人，经常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神魂颠倒。 L说：“学长很招人喜欢，又很会做人，所有的老师都好喜欢他，可见他城府极深，又腹黑。” L的分析并不过分，这位学长精力充沛的将事情做得尽量面面俱到，在老师、学生会组织中如鱼得水，少些城府似乎也并不现实。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学长在大学时期不仅有女朋友，据说还跟男生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 学长更换女友的频率很高，可每一任女友分手之后都不会指责他的不是。至于学长跟男生之间关系的传闻，还是有鼻子有眼的，据说每个学期，总会有学弟向学长示好，做出些神魂颠倒的奇怪行为。不过传闻只是传闻，具体谁见到或者听到了学长跟男生有瓜葛，都说不清。 L说：“学长大四那年，学校来了个学弟。” 学弟是个很机灵的男生，长相英俊，会察言观色，女友在附近另外一所大学读书。学弟生活积极，喜欢参加学生会组织，并在学生会谋得了干事一职。也正是加入了学生会，认识了学长这位风云人物。 学长很照顾学弟，学弟也很信任学长。学长经常背地里指点学弟，学弟也从中受益。 L说：“我在学弟隔壁部门当部长，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学弟毕竟是学弟，家庭条件好，蜜罐里长大的，哪里晓得学长的城府啊。” L经常看到学长带着学弟在学校外面喝酒吃饭，行为也都规规矩矩。学弟经常去找女友散心，学长也时常陪伴当时的女友去图书馆。 可是某次学生会的聚餐，同桌的L看出了些许的端倪来，学长若是跟学生会部长副部长级别的学生说话，学弟默不作声，可学长若是跟学弟同级的干事多聊几句，无论男女，学弟总是会阻止。 “你们别说悄悄话了行吗？” 学长却只是笑着答应学弟，可趁着学弟不注意，还是跟后辈低声说话。本以为学长和学弟的关系会始终热络，可毕竟学长已经大四了，在学生会也只是指点后辈的工作，所以没认识多久，学长就外出实习了。 L说：“学长虽然不在学校了，可听小姑娘说，学长见学弟脸干，还特意给学弟快递过男性润肤霜呢。可我还知道，学长对其他干事大抵也如此，都给邮寄了有需要的东西，还给家庭条件不好的学妹邮寄过围脖。” L发现，学长不在学校的那段时间里，学弟起初还是会经常有问题的时候打电话请教学长，可是日子久了，就不主动联系了。 L带的干事里，有个小姑娘跟学长是老乡，所以关系较好，时常也会聆听学长的教诲。L知道，那丫头很崇拜、喜欢学长。正好赶上两个部门合作举办学校活动，小姑娘就时常跟学弟商量活动细节。有一次，两人遇到困难，小姑娘就主动给学长致电，学长立刻热情的指导了最高效的方法。可学弟在听说方法后，有些不高兴的说，“咱们也总不能啥事都听他（学长）的吧？” 过了两个月，学长因为有事要办，回到了学校。学生会的干事们热情欢迎学长返校，唯独学弟很是冷淡，借口有事不愿出面。于是，学长晚上亲自到学弟寝室探望学弟，走廊里，学长问学弟是否对自己有意见，学弟笑着说没有，可言语内外表现大不如前。学长摇头离去。 L说：“学长很快就又离校实习了，跟学弟基本也不联系了。” 学弟那段时间里，工作态度消极，经常被部长训斥。英俊的他，也不再收拾自己了，每天几乎就一套衣服，邋里邋遢。据说是为了应对期末考试。到了大一下学期，学弟跟女友分了手，追了一位学姐，俩人关系好得不得了。 一个下雨天里，正好赶上毕业生晚会的彩排，学长返校准备毕业事宜，自然会前往剧院指点晚会活动。学弟和学长不可避免的又见面了，学长主动约见了学弟单聊。正巧L就在后台幕布之后，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内容平平无奇，学长的意思是让学弟好好照顾自己，两个人不必关系太冷淡，他挺喜欢学弟这个人的。学弟却硬邦邦的笑着说，“反正你也要毕业了，都无所谓了。”学长没再多说话，转身走了。 毕业生晚会之后，毕业生们办理毕业手续。学长为了跟后辈们吃饭，足足迟了一周才离开学校。学长开车离去的那天，外面也在下雨。校门外齐刷刷的站了一大排撑伞送别的后辈，很是感人。 L说：“我也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事了，可毕竟学长是毕业了，学弟还要念三年书。” 学校再无学长这个人，学长却成了学校里的传说。无论什么活动，学长总是会被提及、夸赞。学弟在大二开始就退出了学生会，据他自己说，只想用心学习。可学弟的表现却不尽人意，每天除了在寝室打游戏，也只是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去图书馆和自习室。虽然能看出学弟的底子很帅气，可精气神很差，总也提不起精神来，浑浑噩噩，经常出去跟室友喝酒，也有了小肚子。 与学弟同辈干事们，后来都当了副部长，部长，再后来进了主席团。学弟偶尔去观看学校活动的时候，想跟合作共事的小姑娘聊几句，却发现对方对待自己有点冷漠。从此之后，学弟再也很少去观看比赛活动了。 L说：“之后的几年里，学弟就是这么混日子的，跟刚入学的时候简直就是两个人了。不过，就是跟他那个学姐女朋友关系特别好。” 转眼到了学弟的毕业季，学弟毕业后带着一年前毕业的女友回了家乡，并且考取了公务员。之后学弟家跟他女友家见了面，为两人订了亲。话说学弟和女友的家境都很好吧，俩人不缺钱，又有稳定的工作，应该幸福快乐的。 婚后夫妻俩的确也过得很好，L也经常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俩人拍的艺术照，出国旅行的照片，内容都是大秀恩爱的。老同学们见状，也是纷纷祝福，大学情侣终修成正果。 也是一个大雨天里，学弟的老婆跟闺蜜出去逛街了，学弟宽大的阳台上逗留了许久，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穿着拖鞋越过阳台，从二十多层楼上跳了下去。 L同事的公婆住在那个小区，据说学弟死的很惨，脑浆子一地，被雨水冲的到处都是。因为下雨天，小区里没有人经过，在楼上看得更是一目了然。 没有人知道学弟为什么自杀，本来小两口过得好好的，还琢磨着要小孩儿了。有人猜测学弟得了抑郁症，没人知道究竟为什么，反正也都是没有根据瞎猜的。 L说：“得知学弟死后，很多同学都在社交平台上悼念，说学弟自杀实在可惜，有些人还发了回忆与学弟共事的文章，矫情得很。” 有一次陪父母逛街，L无意中遇见了学长，跟学长说起了学弟自杀的事情。学长思索了一会儿，才根据学弟的名字想起了学弟究竟是谁。学长礼节性的板着脸，只摇头说“可惜”。 L说：“学长恐怕早就忘记学弟是谁了吧，只是学长毕业后越来越圆滑，事后才让我看出丁点破绽的。” 咖啡喝到这里，我总觉得有太多看不懂的地方了，学长和学弟的关系似乎很平常，又很不平常，这些事情像是我根本无法拼凑的碎片，完全不知道是否可以拼凑成一件事情，造成一个结果。 “从你讲述的事情上看，是关于学长和学弟的，那么学弟的死因，就跟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有关？”我问L。 L端着咖啡杯摇摇头，说：“不知道，很巧，我跟学弟总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可以知道他发生的事情，所以就说给你听听。不过，我总觉得学弟身上被装了一颗定时炸弹，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