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三尺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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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六六新发表的文章,得知她考上了广西某中医学院研究生,接下来几年里她将要潜心攻读中医,这一举动让我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我是看完六六第一部热播电视剧“双面胶”开始关注她的,这部剧在上海拍摄,描述的原型也是上海孔雀女和东北来沪的凤凰男之间的婚姻故事,看完两集我就惊叹剧情的真实和接地气,仿佛戏中人就住在我家隔壁,他们的恩爱和反目就离我一墙之隔。上海囡囡的任性加上娘家人的跋扈,压得七尺高的东北爷们大气都不敢出,而后彪悍的婆婆从千里赶来,见儿子已然过上了仰人鼻息的日子心碎一地,怒火中烧,然后开始撸起衣袖对媳妇进行各种治理,并将“女人就得听男人的”这种东北落后的观念横亘在儿子和媳妇中间,最终隐藏各处的矛盾成功被婆婆唤出,如笋般林立在家庭各个角落,安宁不再,离散收场。
这几乎可以称作一部写实剧,没有迎合市场需求以大团圆结局收场,这也正是我佩服六六的地方。我们不需要完美,我们需要的是在缺憾和错失中思考通往美好的那条路。
在最新的文章中,六六不仅交代了即将的去向,也叙述了一些自己近期的状态,和我对她猜测没有大的差异,她在努力前行的路上也在不断修养心性。关注她微博有几年,感觉是“直爽,麻辣,正直,有色”,因为她的口无遮拦,我甚至想单独给她封个“六喷子“。可是近一年来,她发博得次数越来越少,过去她发微博就和男人抽烟一样犯瘾,恨不得早上爬起来坐在马桶上就要先来一条,告诉大家“由于昨晚早睡所以今天大便通畅”,当你正拿着油条欲往嘴里塞的一刹那,看到此条字句,顿时胃口全无,心里大骂她是个煞风景的“六神经”。可是她现在很少发声,就算偶尔一条,也是斯斯文文不痛不痒那种,我对她这巨大的变化满心狐疑,心里揣测着该不是憋着什么另外的坏吧。
我错了,其实她从很久就开始不乱喷了,而且她也和我信佛抄经,差别是我用钢笔,她用毛笔,我横着抄,她竖着写。心经这东西,你在抄的时候,仿佛和小时候抄书没有两样,落笔之处没有开出莲花朵朵,一两天也不能改变心性,但是坚持几十天,甚至几百天,你内观自己,在你心灵丘壑云起的地方,会惊讶地发现有几个褶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碾压了,熨平了,不由得惊叹此时无用最有用,润物无声慧自来。
信仰佛教的人都敬畏天地,信奉因果。人类较于动物的优势,一是情感,二是语言。但如果人类不够自律和约束,这些就能变成比动物的爪牙更加有锋利的利器。奥黛丽赫本曾经说:女人要想有温柔的眼睛,就要擅长去欣赏别人的优点,而如果想要嘴唇既美丽又性感,就要经常说出赞美他人的话。我深以为然,并因此联想到了我的婶婶。
前段时间母亲在老家摔了一跤,一处腰椎隐裂,遵医嘱严格在家里卧床,躺在床上虽然头昏脑胀浑身无力,但由于母亲不错的人缘,家里几乎天天有人来探望,所以并不寂寞。但是有一天接到母亲的电话,语气充满不悦,我以为她身体情况有变,就急着问她是不是要返回医院继续治疗,她回复身体还好,是心里不痛快。然后不带说明的吩咐我一句:以后你们再也不要去管你婶婶了。 这样的话母亲不止一次的对我说过,我总是一笑而过,但我直觉这次不同,因为母亲态度的强硬。后来母亲逐渐道出她的原因:因为这次摔伤,在医院住院半个多月,回家又躺卧了数日,几乎所有的邻居和亲戚都来探望了,唯独没有我那位婶婶,婶婶家和我们家仅相隔二三十米,应该是第一时间就知道母亲摔伤,却冷得连邻居都不如,我深知母亲不需要婶婶任何物质上的慰问,只要她能踏进我家门槛,母亲就会心软感动,但婶婶就是不来。
记得上一次回家去了婶婶家,踏进她破旧不堪又脏乱无序的房子,家里没有一样拿的出手的家当,而她也并没有因为侄女从上海回来用心准备过什么,或者只是把房子认真打扫一回。我给了她一些钱,叮嘱她注意身体,就转身走了出来。回来之后,母亲又问:有没有留你坐一坐,或者要你过去吃晚饭?我说留我坐了,但是地上到处是鸡粪我没法坐。“那叫你去吃饭了吗?”母亲又问。我说“妈妈,她明知道我们不会去吃饭,干嘛一定要假惺惺的客套那句呢” ,母亲不说话了,我理解她在心疼我们,她常说其实从未想过要求婶婶回报什么,但是看到自己几个女儿都纷纷过去热脸贴她冷屁股,她实在心有不甘,还说:你们的钱又不是风刮来的,我都心疼她怎么就捂不热呢?
母亲对婶婶的怨念远不止这些,儿时因为我们家里孩子多,又全是女儿,妈妈不仅比别人多几倍的辛苦,还要遭受各种讽刺和挖苦,而婶婶仗着有儿子,深得奶奶的垂青,叔叔在煤矿上班柴米不愁,所以优越感十足,对母亲连正眼都不瞧,甚至看母亲没日没夜干活还极尽挖苦之能事,那些肮脏又尖刻的话在母亲心里像被刀尖划过一样至今留下伤痕。
奶奶在我初中时候开始病倒,临终前的一两年内轮流在三个儿子家住,刚开始三家时间平均分配,但去了这个婶婶家一次之后,奶奶就不再想去了,因为婶婶从来不帮奶奶洗澡,做的饭菜又很粗糙,有一次奶奶因为尿湿裤子又没人给她擦洗只得坐在床上大哭,后来引来过路的邻居进门帮她擦洗并换了干净的衣服,事后邻居对母亲说,婶婶太不像话了,过去老太太最疼她,现在却连一口热饭一次干净衣服都讨不到。这事在当地引来议论纷纷,更有人听奶奶诅咒说:这个媳妇太没有良心,将来自己死了一定让她不得好过。这句话旁人一说而过,但让我不寒而栗。
轮到奶奶来我家的时候,总是能得到最好的照顾,虽然母亲对于奶奶过去的偏心和冷漠有些怨念,但并不阻止父亲以及我们姐妹孝敬奶奶,我和三姐轮流帮奶奶倒痰盂擦身体,保证奶奶身体没有异味,感动之余,奶奶分别对我和三姐说: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装在了心里,等我走了,就保佑你们都生个好儿子。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只觉得在说笑,直到今天偶尔回想,总觉得有奶奶冥冥之中的保佑。
而婶婶家则不然,叔叔在奶奶去世不久就罹患癌症,得病期间都没有得到婶婶和他的一双儿女的用心照顾,没多久就匆匆的离去了。自此婶婶的生活就失去了依靠,至今儿子未婚,女儿又嫁的不如人意,他们家成了当地最落魄的家庭。
一些老邻居曾说,这些,是你奶奶在天上安排的呢,过去你婶婶太狠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她过成这样,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所以,在离开老家的十几年里,我每次回家都会过去看看,给她一些钱,希望她能好起来。也有过一次,我把钱塞到她手里,并紧紧将她手掌合上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角的泪,我顿时百感交集。
可是这一次,母亲卧病她拒不来看望,仿佛在切断我们一家和她的联系。过去我一直认为,她是我的婶婶,我理应尽孝,而这个孝,与她到底是谁,过去曾经做过什么都没有关系。现在我突然觉得,或许我错了,我那些零碎的给予,也许只是我的道德作祟,我在她的身上实现自己的崇高,而忽略了她是否真的需要。
于是我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