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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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生死,突然有了很深刻的理解。
近几年有好几个亲人相继过世,但是我的心态确实千差万别。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有些时候不是以血缘关系来界定。一个大家族中,简单的只计算父亲一边的亲人朋友,母亲这边的亲人朋友,按照农村的习俗都是较亲近的人。可是,不管血缘如何将这些性格各异的人定位应当亲近的人,我们还是只跟其中某几个成为类似于朋友的亲人关系。为什么说类似于朋友的?其实在我们传统文化中,亲人是最应当亲近的人,只是最终发现,姑姑舅舅小姨当中,总是只有那么一两个我们愿意亲近的,众多表兄弟姐妹中,也只有那么一两个能谈得来的。亲人,不过是被血缘强行绑到一起的关系圈,性格迥异、贫富贵贱都是被硬性的定位一家人,即使是你再讨厌心胸狭隘、自私自利的姑父,过年还是要去拜会。即使是你再厌恶的虚荣浮华的远房表亲,来访时仍得恭恭敬敬的倒茶留饭。而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或认识的人,则可以选择变为陌生人不再来往。
因为生活坏境的变化或生活习惯的改变,年仅40左右的舅舅和姑父因患癌症相继过世了。舅舅过世我回家奔丧时哭了好几天(我们那边农村还实行土葬),每次看到他的遗像我都控制不住,特别是看到舅妈和表妹那么撕心裂肺,我更忍不住,那几天我的眼睛都哭肿了。妈妈有八个兄弟姐妹,舅舅排行第七,却也是所有兄妹中最优秀的一个,不仅人长得帅气,而且在村里颇为受人敬重,每次看到舅舅我就想到《平凡的世界》里面的孙少安,坚强、勇敢、富有责任心,而且舅舅也娶了一个既漂亮又贤惠的舅妈,把家里料理的整整齐齐。有优良的基因做基础,舅舅两个人孕育了一儿一女,更是村里出名的俊男靓女,舅舅舅妈通过勤劳、智慧终于在家里盖了新房子,舅舅却突然被诊断得了癌症(癌症则意味着死亡),原本美满幸福的一家人便开始笼罩在死亡的阴影当中,经过手术、化疗、借钱、再化疗、再借钱、再化疗······,最终舅舅还是离开了人世。在舅舅过世前两个月,我曾告假回家探望过,那时的他眼窝深陷,颧骨突出,骨瘦如柴,但尚有意识,我跟他说话时,他能听的见听得懂,一直看着我,然后双手在身上胡抓互打。我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他那么坚强骄傲的一个人,现在生活无法自理,完全没有任何尊严可言,还有这么好的一个家,他辛辛苦苦奋斗半辈子的家,儿女刚成年尚未成家立业,我能体会到他的那种痛苦、无奈和不舍。原本准备了好多安慰的话,突然一句都说不出来。这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和万般的不舍。舅舅的葬礼,来往的人特别多,主要是因为舅舅生前人缘好,为人智慧、仗义,颇得身边人的人器重。舅舅的离开,像把这个家掏空了般。
在他出殡那一刻,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八十多岁的外婆,五六十岁的姨妈、姨夫。出了大堂的那一刻,意味着真的永别了,以后一切化作尘与土,次生永不会再见。之前棺木停在大堂时,心里总还认为他还在,只是不会动不能说了,可当唢呐、锣鼓突然高调奏起,众丧夫齐心声高喊“起”,鞭炮烟花突然震耳欲聋时,像是一个正式的仪式,庄重、肃穆、诀别、不回头。棺木抬出时,众人哭喊着尾随,原本嘈杂的大堂突然空了,像经历过秋收的麦田,空旷、悲凉。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我们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人,似乎是宇宙的主宰,可是却又是茫茫宇宙中最渺小一个,我们自认为可以掌控一切,可是却无法掌控自己。
一切都不会回来了。丈夫、父亲、儿子、兄弟、舅舅、姑父、姨父、朋友、村长,所有所有的一切角色都跟他无关了,他现在不属于任何人、任何单位或集体,他只属于他自己。愿来生,再成为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