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一个拥抱

        跟驴拥抱的场景恐怕我永远也不会忘了。
        当时已经高二，文理分科，我在二楼，驴在三楼。时值2010年初的严冬，不知天高地厚，秋裤也不穿，卫衣上直接裹了大衣就去了学校，倒也不觉得冷。那天天气倒好，无风无雪无沙无雨，我整个人却似贴地行走，每一步都要沉入路面去一般。三节晚自习，荒废课业跟那厢先生斗智斗勇。彼时，那厢先生已经不再接听我的电话，亦不回复我的短信，我旋即攻占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QQ上大段的文字抛过去，豆瓣上言语犀利一句句砸下去。我的电话被他加入通讯录黑名单，那么我换个电话号再一轮轰炸过去，只记得好朋友的手机被我借了个遍。终于，那厢先生架不住我这样的攻势，他匆匆回复一句极不起眼的话，要我冷静、认真学习、所有问题等期末考结束之后再说。我再痴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要他回应我，现下他回应了，我也“心满意足”地挨个儿还了手机，趴在桌子上，等着下课。不言不语，左胸腔内好像空了一般，但心跳带来的震动却真实到钝痛。
        五十分钟的晚自习并不长，很快过去。放学铃声一响，周围的人霎时鱼贯而出，我也没落下，没什么东西可收拾，走出了教室。驴在教室后门等我，我一下子看见了她，仿佛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嘈杂。我看着她：“他不要我了。”五个字，一边说，一边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我原是不想哭的，走廊人来人往，面子上着实挂不住，但眼泪实在不受控制，一个劲儿地往外涌。驴走过来，抱住了我。我不记得她衣服料子的触感，不记得她肩膀的味道，只记得她用手轻抚我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不顾周围的吵闹，也不顾我丑到无以复加的哭相。我猜周围的人像看好戏一样看着我，可哪还能考虑那么多，我们纯情又狼狈，她负责拥抱，我负责大哭。我也不记得怎么回到寝室，怎么入睡，我只记得我的眼泪与她的拥抱。
        后来，驴出国了，我彻底看不见摸不着她了，我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后来她生命中的许多细节我也没机会参与。于此同时，我自己的事也让我焦头烂额。她的事，她没说，我也没有再问个仔细。慢慢开始，我们联系的方式变成了在微信留言，偶尔她会在豆瓣跟我说一两句话，我一次也没主动找过她。九月的一天，她突然找我，颇有几分”把酒话桑麻“的意味。我临阵磨枪，点开上一条历史记录是四个月前的朋友圈，惊觉驴的男朋友好像不太一样了，追问之下，我似乎明白了年初她为何在豆瓣留言说想我了。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我竟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我笨拙地不知如何去补救，我也无法以忙于处理自己的事为借口，只想一想当年的拥抱，我便愧疚得无话可说。
        我自知欠你一个或许连安慰剂都算不上的拥抱，我却并不想有机会还给你，我不希望你有狼狈如当年之我一样的状态。我情愿笑着抱你，哪怕你不会记得，哪怕你无动于衷。
        我曾试着隔离自己，最终只剩下自己了，过去的情债也终究没有还上。我也自私，不想还。欠着你们的情债，好让你们一个个借着由头来向我讨。但我不会忘记，我欠你一个拥抱。
                
                
        以上，送给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