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

前两天梦里见到了外公。
我其实梦见过他很多次，那么多次梦里他都是记忆里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样子。
这是第一次他出现在我梦里，以他离开前的样子。
多年的病痛折磨卧床休养已经让他变得异常虚弱瘦骨嶙峋。
他站在我面前要出门，穿着最常穿的便服。洗的半透明的白衬衫外面套一件藏青色毛衣。
因为太瘦，衣服显得异常宽大，露出脖颈处一大片空荡荡的。
锁骨深陷，肩膀包裹着一层薄薄的干燥而脆弱的皮肤突兀的耸着。
我这么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很冷。
我说，阿公你等一下。
然后跑回自己的衣柜里翻，我有很多格子围巾。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够不够大，够不够厚，颜色好不好看。。。然后拿了一块灰色格子的羊绒厚围巾跑回去围在他脖子上。
梦里，我仔仔细细的把围巾围在他脖子上，很细心的整理褶皱，努力让这一身搭配显得好看不突兀。
我记得我抚平了他胸口的衣领，隔着毛衣感觉到手心下面一根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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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浑浑噩噩去上班，挤地铁。。。换线。。。挤地铁。。。
上海南京西路站，每天早上有个老人会在站内一个角落里打太极。
看到他的瞬间我脑子如被打了一闷棍。
我梦到阿公了。。。我梦到的是阿公。。。
我再没机会帮他戴一次围巾了。。。。
我从没帮他戴过一次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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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阳光多刺眼，刺的人眼眶发热喉咙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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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最不喜欢付出了就想着要回报的
虽然任性，但大约也就是如此了
父母也好，恋人也罢，亲戚朋友，工作之中更是
父母养育之恩，恋人倾心相待之恩，朋友相知相遇之恩。。
付出了总是追求着等价回报的
若得不到，总少不得多少抱怨
唯独我阿公，在世的时候性格乖戾倔强如顽石
我年幼与他一起生活，事事亲躬。幼时体弱，他更是自学中医针灸打针推拿。
却从未有个一个字的意思，你长大要待阿公好，要尽孝。
他从未要求，从未透露一字半语。
他最后的日子里，在养老院帮我留意新闻中留学生待遇问题。
打电话给我，要一个便携式放大镜。隔壁床有。
他从未说过，我对你多好你要待我好。。。。
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想法我从未有过。
他那么倔强，赶走身边的所有人，不要任何人陪伴。也不需要我。
而我，也只有他离开之后才惊觉，我从未替他做过什么。
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待你好，全心全意无怨无悔，甚至从未用三常五纲来束缚过你。
让你如他一般肆意任性生长。
我，只有一个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