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高速(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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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着大雨,一声不吭的紫色闪电不时照亮对面的房子,我站在厨房,倒了一小碟酱油,独自剥着蓝色瓷盘里的红色大虾来吃。虾是清蒸的,虾肉收紧,像是蟹脚的口感。来大连后,我的生活状态比上一个月好了一些,至少不用再做苦力,有充足的时间午睡,而且早上再也不必非得吃油条烧饼馒头了。大连时不时要下雨,晚上我就躺在鲜有过堂风的客厅吹风扇睡觉,软沙发加上白天躺着趴着看电脑,腰椎有点不适。
我的身体里好像总有团火在燃烧不断。从威海到大连坐夜船的一晚,船舱里冷气十足,仿佛为了弥补连日的炎热对我的摧残,温度低得穷凶极恶,我钻进一个胡桃夹,被坚硬保护,被低温冷冻,忽略同舱吃泡面花蛤的女人和不停鬼叫的小孩沉沉睡了一觉,直到4点被犬吠的铃声叫醒。老头三点就在码头等我了,等了一个钟我还没靠岸。我往窗外看,窗上撇着细细的雨丝,岸上的灯火像断开的宝石串,还有灯塔上旋转的探照灯。大船平稳行进。天还是深蓝色的,海和天空一个颜色,水面波浪细碎均匀。
住在老头家,就要忍受他的好为人师和自以为幽默的玩笑,我开始学着充耳不闻或是面无表情。我发现减少对他人的回应,竟然也不是件无礼的事了。不必翻白眼或是在心里还嘴,就当门外刮过的风好了。不过老头对我还是很关照,姑且就让他曾经因为我卷裤脚蹲在地上而指责我像民工这样的事随风而逝吧。反正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我忍受他人对我的指指点点,如同忍受生活里一切的狗屎。
傍晚下过雨,我和老头的弟弟出门散步。我们住的地方在森林公园边上,躺在客厅,窗外的树木生长在几乎在垂直的陡坡上,距离我不到二十米远。晚上巨大的白色妖蛾在落地窗外撞击玻璃。小区旁边有一个水库,就像我在横溪时看到的那样,只是这是一个迷你的蓄水池。在横溪的时候我喜欢在雨季,天空含着眼泪欲言又止的时候开车上山转,水库被群山环绕,山上多的是盘山公路,一弯一弯贴着连绵起伏的地势。我们的车就在从山腰开始浸没的水汽里前行,到了山顶开始飘冷冷的雨丝。也没有生着炉子卖茶叶蛋的老婆婆。只有偶尔的一个村民,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爬上来,在雾气中等一辆好像无限延迟的班车。
我大概会在大连呆上半个多月直到北京的酷热真正开始收敛,直到我有地方可以住。我为这段时间的碌碌无为感到惭愧。电脑上的软件更新好了,于是我又有电影可以看了。大连威海很多人家家里既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老头为我搬来了风扇,感谢主!有风了。我像是干香菇遇水泡发,开启了宅居模式。
未来的事我的确不敢想。我怀抱太多理想和梦想,却没有任何实质计划。搀扶着自己的灵魂颤颤巍巍地走着。不与人结交,想谈恋爱,不敢进入一段关系。比之前晒黑了一点,发胖了一点,真叫人厌恶。如果问我当下最近的愿望,大概是变成一个很女人的人吧。不追求某种个性,不为长头发感到可耻。既然男生短发更好看,没有人会仅仅出于个性而留长发,我也不必为个性而做个一定不要像多数女生一样长发的女生。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是活在了人群中的一根透明管道里。在短短有限的生命里,我得承认,美即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