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A的请书
小A 的情书
小A是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我们曾经无话不谈！
1.
刚上高一的时候我和小A在同一个宿舍，然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同桌。
小A高中之前一直是学校的佼佼者，所以他进入县里最好的中学的尖子班，我能进入这个班级大概是因为非典的原因，好多人没有考好，让我这个成绩平平的学生捡了漏。小A刚进高一时的成绩要比我的高出不少，高一上半学期每次月考出不了年纪前十。所以每次考完试我都愤愤不平地看着他：我的成绩为什么那么低。也就是愤愤不平地看那么一会儿，然后就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小A是那种特别聪明的学生，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高一的时候我俩对学习付出的时间基本上是相同的，可是每次考完试他的数学和物理都要高出我一大截，尽管他的语文和英语比我低，总分算下来我还是在班上中下游徘徊，而他总是稳居班年纪前十名。
我喜欢打篮球，尽管我先天不足。高一第一学期的每天下午我都跟班上几个同学一块打球，那会儿几乎连下午饭都不吃，打完球后买个饼子买瓶矿泉水带回教室晚自习上吃。
大概是智力有限加上自己的付出不多，我们几个经常打球的学习成绩一直徘徊在班里的下游，我考的好的时候勉强能爬到中游。每次打完球我们几个都是踩着铃声进教室门的，教室里安静的瘆人——班主任已经在教室里了。刚开始的时候班主任不说什么，第二次看到的时候就开始训斥了：“下次，你们能不能早点来教室，啊！。”等到月考成绩出来了一看，我们这几个全是班里的后进生，然后就开骂了：“成绩都这样了，还有脸天天打球，哼！”语气中带着不屑。
然后班主任开始重新排座位，座位按照学习成绩的好坏排列。其实初中的时候就有老师按照这样的方法排座位，当时自己学习成绩一直还凑合，所以一直能坐在前排，这样的排座位方法在学习好的同学之间很受欢迎，至少我当时挺有优越感。可是当自己成为这群人里的弱者的时候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不再待见这样的班主任（老师见谅）。
于是，我和小A 的同桌生涯就告一段落了。这段时间的分开反而让我和小A 走的更近了。上课虽然不能在一块，可是下课了他总喜欢跑到后面来和我们这群“后进生”打成一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们在旁边聊，他挤在我旁边听，偶尔插上一句，或者被我们的段子逗得哈哈大笑，我们当时大多聊一些NBA的比赛，科比的单打如何如何牛逼，麦迪的干拔如何如何销魂，詹姆斯的身体如何如何强悍；有时候也聊流行歌手，有人喜欢黑豹，有人喜欢周杰伦；还聊过郭敬明，那会儿有人抢着看他的《幻城》，有时候也聊足球。每次上课铃响后小A才恋恋不舍的回到座位上去。课后我们一块儿去水房打水，一起带着饭盒去食堂打饭，甚至连上厕所都一块儿去（学生时代女生总是喜欢成群结队上厕所，男生里就很少有这种现象）；对体育并不感兴趣的他有时候也会去操场看我们打球，虽然我们总是输多赢少。
2.
那个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终于迎来了高一第一学期中期考试，我们那几个后进生早对考试麻木不仁了，所以考好考坏无所谓了。小A的中期考试成绩让全班同学大跌眼镜——班级倒数第一。大家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年级前十能在两个月内掉到班级倒数第一。班主任直接怒了，直接给小A的母亲打了电话，小A的母亲战战兢兢的接完电话后马上步行五里地坐上班车赶到学校。
我们正在上下午第一节课，班上死气沉沉，天也学着我们的样子——阴沉沉的，微风从教室三楼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些微凉意，窗外粗壮的法国梧桐叶子簌簌作响，枯黄的叶子撇开枝丫后在微风中打着旋缓缓落下。
“小A，有人找你！”同学们马上打起精神看着小A，小A朝门外看了一眼，马上从座位上弹起来，快速走到门外。过了几分钟小A红着眼从走进教室坐到了座位上。晚上打水的时候我悄声问小A怎么了，小A说“猪头”给他妈妈打电话了，小A的妈妈跑到学校训了他一顿。（“猪头”是我们那群后进生给班主任起的外号，因为班主任肥头大耳，大肚便便，所以就有人起了这个外号。）我问小A这次中考为什么考这么差，小A说撅撅嘴没说话。我也再没继续问下去，毕竟他当时看上去挺失落。
过了几天我从其他同学那里得知：那天小A的妈妈来了学校以后，小A马上窜出去然后把他妈带下楼，他很不耐烦，小A的妈妈小声说了什么，大概是问他为什么没有考好，声音太小没有听见。小A突然大声说对着妈妈吼道：不用你管，赶紧回家吧！然后转身离去，留下小A的妈妈独自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大概是嫌妈妈给他丢人了，少年的自尊强到伤害他人伤害自己，作为同龄人的我能理解他的自尊。
中期考试后座位照旧按着考试成绩重新进行了排列，小A 被排在了最后一排，就在我的后面，原本以为小A被“打入冷宫后”会非常难过，可是当小A抱着课本和作业本从第二排的座位上朝教室后面走来的时候，我在他的嘴角看到了一丝浅笑——他在看着我笑，我咧开了嘴回应着他的笑。待他走过我身旁的时候我的目光伴随着他的身影，像是看到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昂首走过红毯。老师很不解地看着脸上露出笑意的小A，然后背着双手转身离开。
3.
随后，上课的时候我经常偷偷转过头瞄一眼小A ，看他上课的时候是否在听讲。大多数课程小A都认真的听讲，除了语文和政治，上语文课的时候他会把物理试卷偷偷藏在课本下面做题，他做题的时候一般会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放在语文课本上进行演算，这样当语文老师发现的时候他也能及时进行伪装。上政治的时候他就拿一本奥数习题册出来看，因为政治老师知道我们班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没有认真听讲，作为年轻女老师的政治老师大多数时候也就是照本宣科，学校尖子班到高二分科的时候每年只有两三个人选择文科，所以政治老师对同学们在她的课堂上学习其他学科或者看课外书的行为基本上视而不见。小A 在自己觉得重要的学科课堂上基本没有开过小差，至少我每次偷偷转过头瞄过去的时候他是在认真听讲的。所以我认定小A期中考试考到我们班倒数第一是有原因的，那不是他的真实成绩。课间休息的时候他还是跟我们打成一片，他很快就跟周围的“后进生”都熟络了。晚自习的时候他偶尔会带点零食散给周围的同学们。
4.
期中考试后时间不长，十一月的月底，天已经冷起来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出了教室，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双手搭在楼道的栏杆上，身子趴着，看着来来往往形色匆匆的学生出神，小A走过来拍了我一下，我被吓了一跳，狠狠的回敬一下。
“你有病啊！”小A生气了，回敬那一下有点重了。
“我就有病了，咋了。”我仗着我们亲密的友谊有恃无恐。他咬咬牙没说什么转身走回教室。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我走回教室，故意不去看他，他好像趴在桌子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上课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过分了，可是又拉不下脸向他说对不起，那节课我实在没心思听下去。快下课的时候有人戳了戳我后背，我隐约觉得是小A戳的我，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火辣辣的，我没有回头。不敢面对小A那张纯真的脸。
吃饭的时候我故意走的快快的，赶紧打了饭坐在食堂餐桌旁把头压得低低的，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明天下午放学后帮我个忙呗！”原来刚刚落座在我对面的是小A。我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明天下午放学后帮我个忙呗”他重复道。
嘴里满是饭菜的我捣蒜一般点着头。别人给我台阶我得赶紧下呀。
下午放学后我们一块儿走出校园，我跟着他的脚步，不知道他要我帮他什么忙，我把头仰的高高的，看着法国梧桐树泛白的躯干和躯干上零零散散的叶子。
走到学校门口的那条大马路的尽头，到了一个丁字路口，他沿着那条坑洼不平的石子路上去，我跟在后面。那是一条很陡的上坡路，上了坡就到了一块平地，这块平地上密密麻麻地堆积着两层三层的小居民楼。我们走进了其中一家，刚进大门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菜香味。
香味是从靠近大门的那间屋子飘出来的，伴着香味的还有锅铲与过碰撞摩擦的响声，菜在锅里滋啦啦的响。再往里走我就看见一个瘦瘦的齐肩短发的女孩儿戴着围裙认真地翻炒着锅里的菜，额头的齐刘海被汗水侵透了紧贴在一块儿。她意识到房间里的光线暗下去，抬起头，看到小A和小A身后的我，放下锅铲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额头的细汗迎我们进去。
“小A，你们时间也掐的太准了，我马上做完了！”女孩半开玩笑半嗔怪道。
“那是，来得太早抢了大厨的风头可不好。”平时话不多的小A和女孩贫起来。
我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房间不大，两张小床并排而列，床头靠墙，靠近床尾这边的墙离床尾一米多一点，两张床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三个碟子和几个空碗，碟子里的菜散发着香味。其中一张床头堆着各种书本，书本上放着大大的泰迪熊、大熊猫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毛绒玩具，一个细腰长腿穿着紧身牛仔裤的女孩趴在床上看书。我们进来后她一直没动，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几分钟后“大厨”煮好了面条，给大家盛好，我和小A摆好碗筷，放好凳子。
“B小姐，开饭了！”“大厨”收拾妥当后喊B小姐吃饭。
“嗯！”B小姐缓缓地爬起来，慢条斯理，整了整头发然后转过头来，B小姐微微一笑：“你们好！我是小B！”
“这位是小A，这位是......”C小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A。
“他是小D！”小A赶紧补充道。“你还没介绍自己呢。”
“我是小C。”C小姐笑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B小姐高挑身材，白净的脸庞，架一副银边眼睛，头发高高地竖起，发稍刚好打在白白的脖颈上，隐约能看到细细的毛孔。
B小姐向我们微笑点头示意，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得体的自信。
大家坐定，屋外已经完全暗下去了，时而传出孩童的哭啼，时而传出男女的争吵，隐隐约约。
“大家一会儿多包涵，以前没怎么做过饭，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赶紧尝尝。”
“你可不能毒死我们啊！”小A笑着说。我们大家也跟着笑。
“又不是给你做的，这么多人呢，怕有毒就别吃！”C小姐反驳道。
我记得C小姐做的饭菜非常好吃，尽管色相乍一看不怎么好。那天的饭菜是我上高中后除了妈妈做的饭菜之外最好吃的，虽然很简单，但是很可口，有时候离家长了突然吃到这样的家常菜常常能令我们热泪盈眶，毕业离家后我更是深有体会。后来我就经常拗着小A去小C那里蹭饭吃。
饭菜吃了一半，C小姐起身踮起脚尖从衣柜顶上取下一个漂亮的纸盒子。我和小A都注视着C小姐，B小姐自顾自地低头吃东西，我猜到了盒子里的东西——生日蛋糕。
“你怎么还买蛋糕了？不是不让你搞这些东西吗？”小A有些生气，故意问C小姐。
“我乐意，要你管！”C小姐撇了撇嘴。
我马上站起来掏出打火机点上蜡烛，关了灯。
课本大小的纸板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巧克力奶油蛋糕，生日歌唱完，小A吹灭蜡烛。
“你口水吹到我脸上了。”我笑着说，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黑暗中透过从院子里照进窗户的微光我看到小A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灯打开以后，小A举起茶杯站起来：“今天，谢谢大家了，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小A声音明显变了。很多年以后我们一块儿喝酒的时候，小A告诉我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过生日，第一次吃生日蛋糕，那之后吃了那么多的生日蛋糕，再没有那次好吃。我说他应当好好感谢C小姐，他却沉默了，然后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大家把蛋糕分开吃了，我趁大家低头吃蛋糕的当口把奶油抹在小A的脸上，他甩着他的长胳膊也给我校服上拍了一块儿，然后我们在屋子里互相追逐，两个女孩儿在屋子里笑的花枝乱颤，等到大家笑的岔了气，在逼仄的屋子里上窜下跳后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的时候，小A冷不丁的给B小姐白净的脖子上摸了一块儿，B 小姐惊的大叫一声，躺在床上的我和C小姐也被B小姐的叫声惊吓到，从床上弹起来，小A 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还举在半空当中，不知所措。我愣了下，马上假装大笑起来，指着早已半坐床边的小B。
“哈哈哈哈，你终究不能幸免啊，B小姐！”B小姐隐忍着没有发作，挤出一丝笑容。C小姐和小A也跟着笑起来。
“不早了，该上晚自习了！”我知道我们该走了，不然大家这样待下去只会越来越尴尬。
吃饭的时候我从小A那里得知他和C小姐初中的时候是同桌，那会儿C小姐经常抄小A的作业，小A看不过去有时候会抽出时间给C小姐补课，时间长了，他们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小A后来对我说她很佩服C小姐，她总能和这样那样的同学成为朋友。小A说他自己是一个矛盾体，他有时很讨厌热闹，有时候又趋向人群；他害怕孤独，所以趋向人群，可是趋向人群就容易屈从人群，做违心的事。这导致他真正的朋友不多，而我算得上其中一个，跟我在一块儿，他没有包袱，就算静静的坐在一起几个小时一句话也不说也觉得内心无比畅快。我心想：谁要是让我几个小时不说一句话非憋死不可。
5.
小A带我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后，我和小A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当时都没感觉到，是后来和小A喝酒的时候他告诉我的。之前我们那群“后进生”开小A的玩笑的时候我大多数时候置若罔闻，有时候也跟着呵呵一笑。生日聚会之后，当有人对小A的玩笑开得太过了的时候，我会看看小A，然后狠狠地拍一下开玩笑的同学，这样慢慢的也就很少有人再在语言上对小A的蔑视了。有时候生活委员欺负小A少言寡语，然后厚人薄他，故意给小A多分配卫生任务时我也会站出来为小A鸣不平，尽管这样会弄得生活委员下不来台。
小A的生日聚会后时间不长，有一天晚自习后小A趴在床上写东西，我以为他在做物理题，可是在宿舍里他还像上语文课的时候把课本打开摊在床上，正面用左手扶着，右手的笔急匆匆的在纸上来来去去，鬼鬼祟祟的。我猫腰从他身后凑上去。轻声问：“干啥呢？”
小A条件反射般合上课本，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小声点。”
小A快速穿上那件已经破洞的大红针织毛衣，踩了拖鞋就把我拉出宿舍。另一只手把语文课本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很纳闷：“干啥呢？鬼鬼祟祟的。”他拉着我走到楼道尽头的窗前。
“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
“行！向毛主席保证！”
“真的？”
“真的。”
“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可是又不敢告诉她。”
“你也......”我多少有些惊奇。
“难道你没有喜欢的人？”
“那你准备怎么办？”
“写信呗！”
“我看看！”
“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那你可别怪我告诉别人啊”我假装威胁小A
“好吧，给你看吧！”他翻开语文课本拿出厚厚一本“情书”信纸。我们上学那会儿写情书有专用信纸，粉色信纸上印着浅浅的桃心或者英文单词“love”。
“亲爱的B小姐:......”他竟然喜欢上了B小姐，我心里一惊。
“这不行，太直接了，人女孩能接受吗？”
“这不行吗？”小A担心地看着我。“那你帮我改改吧，老师经常读你的作文呢！”
“行！明天，语文课堂上我给你改。”
“那你可别让老师抓住啊！”
“行！”
第二天的语文课堂上我拿出练习本写道：
B小姐，你好，见信安好！请原谅我的冒昧和唐突。第一次看见你之后我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你的淡然典雅文静可人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刻在我的心里......
写好之后交给小A，小A誊抄在信纸上之后就交给了C小姐，让C小姐转交B小姐。
过了几天我问小A战果如何，小A告诉我B小姐已经拿到了情书，B小姐夸我的文笔不错。小A说要请我吃食堂的鸡腿，以表谢意。我说不想吃食堂的鸡腿，倒是想吃C小姐做的饭了。
周末上午我们去了C小姐的住处。去C小姐住处的路上我和小A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食材和馒头。
到了C小姐的住处，我就给C小姐打打下手，洗菜、剥葱，刮土豆皮。B小姐和小A就坐在床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多是最近自己班上如何如何，某某出了什么糗，哪个老师有什么怪癖。我能感觉到小A的不自在。
我边给C小姐打下手，边跟C小姐随便聊起来。。
“你上次做的菜确实挺好吃的！大厨”
“一般哪，以前在家里做过几次。”
“在学校要是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要是喜欢吃就常来，我们周末没事的时候都会做饭。”
“真的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哎，说真的！你觉得他俩能成吗？”我压低了声音，用下巴向房间里怒了努。
C小姐怔了怔：“这我可说不准！”
“你可是B小姐的室友额，没事吹吹耳旁风，时间长了就好了。”
C小姐笑了笑看着我：“看来你是老手啊！”
我笑笑没有回应。
“小A情书的事你应该知道吧？”C小姐问我。
“嗯！知道。”
“那情书是他写的吗？他写情书的水平倒是见长啊！”
我马上捂着嘴笑起来。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是我写的，你不要出卖我啊！”
“看不出来啊，高材生就是高材生，哪像我们班那些大老粗，给B小姐写情书的人很多，就你那封挺不错，B小姐也这么说。”
“是吗？看来小A有戏啊！”
C小姐低头择菜。
“你知道小A期中考试为什么突然考那么差啊？”我问C小姐。
“小A说他故意的，就是看不惯班主任，总是以成绩衡量大家，把同学分成三六九等。”C小姐想了想又说：“还有就是他觉得自己融不进班上“好学生”的那个圈子，他说朋友还是老的好！”
C小姐用手里的蔬菜拍了拍我手臂：“你也要给我保密，他不希望我告诉别人。”
“好！”，我笑笑：“咱们各自都有对方的秘密了！”
吃过饭我们稍微坐了坐就离开了，路上我问小A进展如何，他说还行，心里美滋滋的，脸上泛着红光。小A让我帮他再写几封情书，我坏笑着拍着他的背，我们搂着对方的脖子笑的放肆的在昏暗的路灯下边走边唱：你是我的爱人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玫瑰，是我的牵挂......
写情书和写作文一样是很费脑子的一件事，写第一封情书的时候我是带着感情去写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觉得B小姐确实挺有气质的，后来熟悉了就不觉得了。所以就认真不起来了，我把泰戈尔的诗抄了两首略微改动之后交给了小A，其中一首是我最喜欢的《生如夏花》。
6.
不知道秋天什么时候结束，冬天已经开始。北方的雪一场接着一场下，我们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去操场打球了，操场里堆满了厚厚的雪，有人在操场里堆了雪人。
有几个晚上，小A下了晚自习后就不见人了，回来后问他，原来是和B小姐约会去了，我坏笑着看着他，他也笑笑。
某个晚自习下了我会叫上小A，B小姐和小C去吃砂锅米线，尽管每次吃完我的脸上都会冒出青春痘。冬天的夜里，一碗滚烫的砂锅米线和与朋友的神侃足以抵御屋外的寒冷，让远离父母的我们渐渐淡忘家里的热炕和冬日暖阳里的懒觉。有时候吃完火锅我们会在操场上打雪仗，我已经和C小姐相当熟络了，我们两个先闹起来，过一会儿后小A会加入进来。B小姐就用羽绒服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插兜，原地跺脚，我也不去理睬。
离期末考试越来越近，我们这群“后进生”也都开始认真复习准备期末考试了，期末考试前一个星期的一个晚上，小A红着眼走进宿舍，倒头就睡。我那会儿正在准备期末考试，随口问了句：怎么了？他脸对着墙侧身趟着，一动不动。我继续着自己的复习。
“B小姐，B小姐，B小姐”，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喊B小姐。宿舍的同学被小A的叫声吵醒，他在梦里叫着B小姐的名字，我下了床，打开灯，看到小A的被子已经掉到了地板上，我抱起被子给他盖上，发现他头上的汗珠闪闪发光，小A发烧了。
我把小A摇醒给他穿上衣服，另一个经常一块打球的室友也一块跳下床。我背着小A下了楼，穿过校园到了校医务室，高中的医务室大都是摆设，半夜三更的也没人值班。室友帮忙叫醒看门的大爷，帮我们开了门。我们俩轮换着把小A背到三公里远的县医院，汗水侵透了厚厚的棉衣。
医院的值班护士说让我们等等，医生还在路上，等了十几分钟还是不见医生过来。我就把小A从医院背出来，借着医院大门口的灯光我们看到医院旁边有一家诊所，叩开诊所的门，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披着棉衣让我们进去。我喘着粗气给医生说着小A的症状，医生做了检查，说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发高烧加上有点脱水，所以看起来比较严重。医生给小A打上了点滴。我让室友先回去，明天帮忙给老师请个假。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小A的吊针总算打完了，我见他已经睡着了。医生说没事了，拔掉了针管。我才轻轻的爬上旁边的小床，如释重负，昏睡过去。
早晨八点多钟的时候，我被诊所里看病的病人嘈杂的说话声吵醒了。我给小A买了早餐，让小A安心养病，小A红了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见他气色好多了，我就回学校去了。
中午放学后我顾不上吃饭就打了车去了小A看病的诊所。刚进门，我就看见有位中年妇女侧身坐在小A的床边。估计是小A的妈妈——我这样猜想。
小A的妈妈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后马上赶到了诊所。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诊所。小A朝我打招呼，小A的妈妈立即起身给我让座，我没敢造，让小A的妈妈坐在床边，我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小A妈妈黑红的脸上和眼角挤满了细纹，那双粗糙的手估计是因为常年的劳动变得异常粗壮，粗糙的指头上黑粗的纹路清晰可见。小A的妈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我说都是同学，都是应该做的。
小A打了三天点滴就好彻底了。这中间我和C小姐一同去看过下A一次。后来我听小A说那几天C小姐天天去看他。
期末考试的时候小A又考了我们班倒数第一，我仍然认为是他故意为之。高一下学期中期考试小A仍是我们班倒数第一。
高一下学期期中考试后学校组织班级篮球联赛，有一场比赛大家动作都很大，我被对方后卫断球后发现裁判还是没有吹罚打手犯规，瞬间爆发了，一个凶狠犯规将已经马上要完成三步上篮的后卫拍到在地，疼得他在球场下打滚，对方球员马上围了过来，把我推倒在地，我看到场下看球的小A已经冲了过来一拳打在了把我推倒的球员脸上，双方球员扭打在一块......
最后,双方班主任都来了才把事态控制住。鉴于都是参加班级活动，两班班主任都把这件事压下来，没有上报学校。
我看到身材瘦弱的小A狠狠地向对方球员砸下一拳又一拳的时候，满是感动。事后想想一个平时彬彬有礼待人和善的少年发起怒来让人害怕，之后我问他下手为什么那么狠,？他说：“谁伤害我朋友，我让他加倍奉还。”他就是这样的人，真诚的让人感动。
刚开始小A考班上倒数第一的时候我有点窃喜，后来知道小A故意考的班上倒数第一的时候又有些失落。打架事件后我开始担心起小A的成绩了。我去找C小姐，那时候C小姐已经从之前住的地方搬出来和班上另一个女同学合租了房子。C小姐说他问小A的时候，小A没有回答。但是感觉不太对头。我让他劝劝小A，她说她尽量。我开玩笑说她喜欢小A，她忙矢口否认，我说那你做我的女朋友，她说行，我们都笑了，我知道她在开玩笑。
毕业后，我用从小A和C小姐那里得来的消息慢慢将小A和B小姐的故事拼凑完整。
我帮小A写的那几封情书都是C小姐帮他递给B小姐的，B小姐读了情书后，慢慢对小A好奇起来，可是深入了解发现小A并非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小A在B小姐面前总是紧张的要死，本来话少的他话就更少了，常常词不达意，时间长了，B小姐便对小A没了兴趣，B小姐告诉小A他们两个不合适，还是当朋友比较好。小A觉得B小姐欺骗了他的感情。那天晚上感觉被欺骗感情的小A在操场上没命地疯跑，跑不动了便解开了棉衣纽扣，躺在雪堆里抽泣。
高二分科的时候我选择了文科，而小A和C小姐选择了理科，由于时间和“地域”的阻隔，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小A最后再没能进入年级前十，年级前一百也没有进入，那句“你假装成为某种人，只要时间够长你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竟然在小A身上应验了。
工作后我问小A：“C小姐人挺好的，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小A说他们如果在一起了，他就少一个朋友，而恋人的关系他又不知道如何维系，他总是害怕孤独。我陷入沉思，我们干完了杯中的酒。
现在，我们几个天南海北，再不能说见就见。我还记得那几封情书，不知道他们忘了没，陈奕迅的《孤独患者》送给小A。
小A是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我们曾经无话不谈！
1.
刚上高一的时候我和小A在同一个宿舍，然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同桌。
小A高中之前一直是学校的佼佼者，所以他进入县里最好的中学的尖子班，我能进入这个班级大概是因为非典的原因，好多人没有考好，让我这个成绩平平的学生捡了漏。小A刚进高一时的成绩要比我的高出不少，高一上半学期每次月考出不了年纪前十。所以每次考完试我都愤愤不平地看着他：我的成绩为什么那么低。也就是愤愤不平地看那么一会儿，然后就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小A是那种特别聪明的学生，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高一的时候我俩对学习付出的时间基本上是相同的，可是每次考完试他的数学和物理都要高出我一大截，尽管他的语文和英语比我低，总分算下来我还是在班上中下游徘徊，而他总是稳居班年纪前十名。
我喜欢打篮球，尽管我先天不足。高一第一学期的每天下午我都跟班上几个同学一块打球，那会儿几乎连下午饭都不吃，打完球后买个饼子买瓶矿泉水带回教室晚自习上吃。
大概是智力有限加上自己的付出不多，我们几个经常打球的学习成绩一直徘徊在班里的下游，我考的好的时候勉强能爬到中游。每次打完球我们几个都是踩着铃声进教室门的，教室里安静的瘆人——班主任已经在教室里了。刚开始的时候班主任不说什么，第二次看到的时候就开始训斥了：“下次，你们能不能早点来教室，啊！。”等到月考成绩出来了一看，我们这几个全是班里的后进生，然后就开骂了：“成绩都这样了，还有脸天天打球，哼！”语气中带着不屑。
然后班主任开始重新排座位，座位按照学习成绩的好坏排列。其实初中的时候就有老师按照这样的方法排座位，当时自己学习成绩一直还凑合，所以一直能坐在前排，这样的排座位方法在学习好的同学之间很受欢迎，至少我当时挺有优越感。可是当自己成为这群人里的弱者的时候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不再待见这样的班主任（老师见谅）。
于是，我和小A 的同桌生涯就告一段落了。这段时间的分开反而让我和小A 走的更近了。上课虽然不能在一块，可是下课了他总喜欢跑到后面来和我们这群“后进生”打成一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们在旁边聊，他挤在我旁边听，偶尔插上一句，或者被我们的段子逗得哈哈大笑，我们当时大多聊一些NBA的比赛，科比的单打如何如何牛逼，麦迪的干拔如何如何销魂，詹姆斯的身体如何如何强悍；有时候也聊流行歌手，有人喜欢黑豹，有人喜欢周杰伦；还聊过郭敬明，那会儿有人抢着看他的《幻城》，有时候也聊足球。每次上课铃响后小A才恋恋不舍的回到座位上去。课后我们一块儿去水房打水，一起带着饭盒去食堂打饭，甚至连上厕所都一块儿去（学生时代女生总是喜欢成群结队上厕所，男生里就很少有这种现象）；对体育并不感兴趣的他有时候也会去操场看我们打球，虽然我们总是输多赢少。
2.
那个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终于迎来了高一第一学期中期考试，我们那几个后进生早对考试麻木不仁了，所以考好考坏无所谓了。小A的中期考试成绩让全班同学大跌眼镜——班级倒数第一。大家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年级前十能在两个月内掉到班级倒数第一。班主任直接怒了，直接给小A的母亲打了电话，小A的母亲战战兢兢的接完电话后马上步行五里地坐上班车赶到学校。
我们正在上下午第一节课，班上死气沉沉，天也学着我们的样子——阴沉沉的，微风从教室三楼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些微凉意，窗外粗壮的法国梧桐叶子簌簌作响，枯黄的叶子撇开枝丫后在微风中打着旋缓缓落下。
“小A，有人找你！”同学们马上打起精神看着小A，小A朝门外看了一眼，马上从座位上弹起来，快速走到门外。过了几分钟小A红着眼从走进教室坐到了座位上。晚上打水的时候我悄声问小A怎么了，小A说“猪头”给他妈妈打电话了，小A的妈妈跑到学校训了他一顿。（“猪头”是我们那群后进生给班主任起的外号，因为班主任肥头大耳，大肚便便，所以就有人起了这个外号。）我问小A这次中考为什么考这么差，小A说撅撅嘴没说话。我也再没继续问下去，毕竟他当时看上去挺失落。
过了几天我从其他同学那里得知：那天小A的妈妈来了学校以后，小A马上窜出去然后把他妈带下楼，他很不耐烦，小A的妈妈小声说了什么，大概是问他为什么没有考好，声音太小没有听见。小A突然大声说对着妈妈吼道：不用你管，赶紧回家吧！然后转身离去，留下小A的妈妈独自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大概是嫌妈妈给他丢人了，少年的自尊强到伤害他人伤害自己，作为同龄人的我能理解他的自尊。
中期考试后座位照旧按着考试成绩重新进行了排列，小A 被排在了最后一排，就在我的后面，原本以为小A被“打入冷宫后”会非常难过，可是当小A抱着课本和作业本从第二排的座位上朝教室后面走来的时候，我在他的嘴角看到了一丝浅笑——他在看着我笑，我咧开了嘴回应着他的笑。待他走过我身旁的时候我的目光伴随着他的身影，像是看到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昂首走过红毯。老师很不解地看着脸上露出笑意的小A，然后背着双手转身离开。
3.
随后，上课的时候我经常偷偷转过头瞄一眼小A ，看他上课的时候是否在听讲。大多数课程小A都认真的听讲，除了语文和政治，上语文课的时候他会把物理试卷偷偷藏在课本下面做题，他做题的时候一般会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放在语文课本上进行演算，这样当语文老师发现的时候他也能及时进行伪装。上政治的时候他就拿一本奥数习题册出来看，因为政治老师知道我们班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没有认真听讲，作为年轻女老师的政治老师大多数时候也就是照本宣科，学校尖子班到高二分科的时候每年只有两三个人选择文科，所以政治老师对同学们在她的课堂上学习其他学科或者看课外书的行为基本上视而不见。小A 在自己觉得重要的学科课堂上基本没有开过小差，至少我每次偷偷转过头瞄过去的时候他是在认真听讲的。所以我认定小A期中考试考到我们班倒数第一是有原因的，那不是他的真实成绩。课间休息的时候他还是跟我们打成一片，他很快就跟周围的“后进生”都熟络了。晚自习的时候他偶尔会带点零食散给周围的同学们。
4.
期中考试后时间不长，十一月的月底，天已经冷起来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出了教室，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双手搭在楼道的栏杆上，身子趴着，看着来来往往形色匆匆的学生出神，小A走过来拍了我一下，我被吓了一跳，狠狠的回敬一下。
“你有病啊！”小A生气了，回敬那一下有点重了。
“我就有病了，咋了。”我仗着我们亲密的友谊有恃无恐。他咬咬牙没说什么转身走回教室。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我走回教室，故意不去看他，他好像趴在桌子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上课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过分了，可是又拉不下脸向他说对不起，那节课我实在没心思听下去。快下课的时候有人戳了戳我后背，我隐约觉得是小A戳的我，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火辣辣的，我没有回头。不敢面对小A那张纯真的脸。
吃饭的时候我故意走的快快的，赶紧打了饭坐在食堂餐桌旁把头压得低低的，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明天下午放学后帮我个忙呗！”原来刚刚落座在我对面的是小A。我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明天下午放学后帮我个忙呗”他重复道。
嘴里满是饭菜的我捣蒜一般点着头。别人给我台阶我得赶紧下呀。
下午放学后我们一块儿走出校园，我跟着他的脚步，不知道他要我帮他什么忙，我把头仰的高高的，看着法国梧桐树泛白的躯干和躯干上零零散散的叶子。
走到学校门口的那条大马路的尽头，到了一个丁字路口，他沿着那条坑洼不平的石子路上去，我跟在后面。那是一条很陡的上坡路，上了坡就到了一块平地，这块平地上密密麻麻地堆积着两层三层的小居民楼。我们走进了其中一家，刚进大门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菜香味。
香味是从靠近大门的那间屋子飘出来的，伴着香味的还有锅铲与过碰撞摩擦的响声，菜在锅里滋啦啦的响。再往里走我就看见一个瘦瘦的齐肩短发的女孩儿戴着围裙认真地翻炒着锅里的菜，额头的齐刘海被汗水侵透了紧贴在一块儿。她意识到房间里的光线暗下去，抬起头，看到小A和小A身后的我，放下锅铲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额头的细汗迎我们进去。
“小A，你们时间也掐的太准了，我马上做完了！”女孩半开玩笑半嗔怪道。
“那是，来得太早抢了大厨的风头可不好。”平时话不多的小A和女孩贫起来。
我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房间不大，两张小床并排而列，床头靠墙，靠近床尾这边的墙离床尾一米多一点，两张床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三个碟子和几个空碗，碟子里的菜散发着香味。其中一张床头堆着各种书本，书本上放着大大的泰迪熊、大熊猫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毛绒玩具，一个细腰长腿穿着紧身牛仔裤的女孩趴在床上看书。我们进来后她一直没动，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几分钟后“大厨”煮好了面条，给大家盛好，我和小A摆好碗筷，放好凳子。
“B小姐，开饭了！”“大厨”收拾妥当后喊B小姐吃饭。
“嗯！”B小姐缓缓地爬起来，慢条斯理，整了整头发然后转过头来，B小姐微微一笑：“你们好！我是小B！”
“这位是小A，这位是......”C小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A。
“他是小D！”小A赶紧补充道。“你还没介绍自己呢。”
“我是小C。”C小姐笑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B小姐高挑身材，白净的脸庞，架一副银边眼睛，头发高高地竖起，发稍刚好打在白白的脖颈上，隐约能看到细细的毛孔。
B小姐向我们微笑点头示意，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得体的自信。
大家坐定，屋外已经完全暗下去了，时而传出孩童的哭啼，时而传出男女的争吵，隐隐约约。
“大家一会儿多包涵，以前没怎么做过饭，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赶紧尝尝。”
“你可不能毒死我们啊！”小A笑着说。我们大家也跟着笑。
“又不是给你做的，这么多人呢，怕有毒就别吃！”C小姐反驳道。
我记得C小姐做的饭菜非常好吃，尽管色相乍一看不怎么好。那天的饭菜是我上高中后除了妈妈做的饭菜之外最好吃的，虽然很简单，但是很可口，有时候离家长了突然吃到这样的家常菜常常能令我们热泪盈眶，毕业离家后我更是深有体会。后来我就经常拗着小A去小C那里蹭饭吃。
饭菜吃了一半，C小姐起身踮起脚尖从衣柜顶上取下一个漂亮的纸盒子。我和小A都注视着C小姐，B小姐自顾自地低头吃东西，我猜到了盒子里的东西——生日蛋糕。
“你怎么还买蛋糕了？不是不让你搞这些东西吗？”小A有些生气，故意问C小姐。
“我乐意，要你管！”C小姐撇了撇嘴。
我马上站起来掏出打火机点上蜡烛，关了灯。
课本大小的纸板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巧克力奶油蛋糕，生日歌唱完，小A吹灭蜡烛。
“你口水吹到我脸上了。”我笑着说，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黑暗中透过从院子里照进窗户的微光我看到小A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灯打开以后，小A举起茶杯站起来：“今天，谢谢大家了，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小A声音明显变了。很多年以后我们一块儿喝酒的时候，小A告诉我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过生日，第一次吃生日蛋糕，那之后吃了那么多的生日蛋糕，再没有那次好吃。我说他应当好好感谢C小姐，他却沉默了，然后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大家把蛋糕分开吃了，我趁大家低头吃蛋糕的当口把奶油抹在小A的脸上，他甩着他的长胳膊也给我校服上拍了一块儿，然后我们在屋子里互相追逐，两个女孩儿在屋子里笑的花枝乱颤，等到大家笑的岔了气，在逼仄的屋子里上窜下跳后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的时候，小A冷不丁的给B小姐白净的脖子上摸了一块儿，B 小姐惊的大叫一声，躺在床上的我和C小姐也被B小姐的叫声惊吓到，从床上弹起来，小A 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还举在半空当中，不知所措。我愣了下，马上假装大笑起来，指着早已半坐床边的小B。
“哈哈哈哈，你终究不能幸免啊，B小姐！”B小姐隐忍着没有发作，挤出一丝笑容。C小姐和小A也跟着笑起来。
“不早了，该上晚自习了！”我知道我们该走了，不然大家这样待下去只会越来越尴尬。
吃饭的时候我从小A那里得知他和C小姐初中的时候是同桌，那会儿C小姐经常抄小A的作业，小A看不过去有时候会抽出时间给C小姐补课，时间长了，他们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小A后来对我说她很佩服C小姐，她总能和这样那样的同学成为朋友。小A说他自己是一个矛盾体，他有时很讨厌热闹，有时候又趋向人群；他害怕孤独，所以趋向人群，可是趋向人群就容易屈从人群，做违心的事。这导致他真正的朋友不多，而我算得上其中一个，跟我在一块儿，他没有包袱，就算静静的坐在一起几个小时一句话也不说也觉得内心无比畅快。我心想：谁要是让我几个小时不说一句话非憋死不可。
5.
小A带我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后，我和小A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当时都没感觉到，是后来和小A喝酒的时候他告诉我的。之前我们那群“后进生”开小A的玩笑的时候我大多数时候置若罔闻，有时候也跟着呵呵一笑。生日聚会之后，当有人对小A的玩笑开得太过了的时候，我会看看小A，然后狠狠地拍一下开玩笑的同学，这样慢慢的也就很少有人再在语言上对小A的蔑视了。有时候生活委员欺负小A少言寡语，然后厚人薄他，故意给小A多分配卫生任务时我也会站出来为小A鸣不平，尽管这样会弄得生活委员下不来台。
小A的生日聚会后时间不长，有一天晚自习后小A趴在床上写东西，我以为他在做物理题，可是在宿舍里他还像上语文课的时候把课本打开摊在床上，正面用左手扶着，右手的笔急匆匆的在纸上来来去去，鬼鬼祟祟的。我猫腰从他身后凑上去。轻声问：“干啥呢？”
小A条件反射般合上课本，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小声点。”
小A快速穿上那件已经破洞的大红针织毛衣，踩了拖鞋就把我拉出宿舍。另一只手把语文课本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很纳闷：“干啥呢？鬼鬼祟祟的。”他拉着我走到楼道尽头的窗前。
“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
“行！向毛主席保证！”
“真的？”
“真的。”
“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可是又不敢告诉她。”
“你也......”我多少有些惊奇。
“难道你没有喜欢的人？”
“那你准备怎么办？”
“写信呗！”
“我看看！”
“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那你可别怪我告诉别人啊”我假装威胁小A
“好吧，给你看吧！”他翻开语文课本拿出厚厚一本“情书”信纸。我们上学那会儿写情书有专用信纸，粉色信纸上印着浅浅的桃心或者英文单词“love”。
“亲爱的B小姐:......”他竟然喜欢上了B小姐，我心里一惊。
“这不行，太直接了，人女孩能接受吗？”
“这不行吗？”小A担心地看着我。“那你帮我改改吧，老师经常读你的作文呢！”
“行！明天，语文课堂上我给你改。”
“那你可别让老师抓住啊！”
“行！”
第二天的语文课堂上我拿出练习本写道：
B小姐，你好，见信安好！请原谅我的冒昧和唐突。第一次看见你之后我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你的淡然典雅文静可人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刻在我的心里......
写好之后交给小A，小A誊抄在信纸上之后就交给了C小姐，让C小姐转交B小姐。
过了几天我问小A战果如何，小A告诉我B小姐已经拿到了情书，B小姐夸我的文笔不错。小A说要请我吃食堂的鸡腿，以表谢意。我说不想吃食堂的鸡腿，倒是想吃C小姐做的饭了。
周末上午我们去了C小姐的住处。去C小姐住处的路上我和小A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食材和馒头。
到了C小姐的住处，我就给C小姐打打下手，洗菜、剥葱，刮土豆皮。B小姐和小A就坐在床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多是最近自己班上如何如何，某某出了什么糗，哪个老师有什么怪癖。我能感觉到小A的不自在。
我边给C小姐打下手，边跟C小姐随便聊起来。。
“你上次做的菜确实挺好吃的！大厨”
“一般哪，以前在家里做过几次。”
“在学校要是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要是喜欢吃就常来，我们周末没事的时候都会做饭。”
“真的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哎，说真的！你觉得他俩能成吗？”我压低了声音，用下巴向房间里怒了努。
C小姐怔了怔：“这我可说不准！”
“你可是B小姐的室友额，没事吹吹耳旁风，时间长了就好了。”
C小姐笑了笑看着我：“看来你是老手啊！”
我笑笑没有回应。
“小A情书的事你应该知道吧？”C小姐问我。
“嗯！知道。”
“那情书是他写的吗？他写情书的水平倒是见长啊！”
我马上捂着嘴笑起来。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是我写的，你不要出卖我啊！”
“看不出来啊，高材生就是高材生，哪像我们班那些大老粗，给B小姐写情书的人很多，就你那封挺不错，B小姐也这么说。”
“是吗？看来小A有戏啊！”
C小姐低头择菜。
“你知道小A期中考试为什么突然考那么差啊？”我问C小姐。
“小A说他故意的，就是看不惯班主任，总是以成绩衡量大家，把同学分成三六九等。”C小姐想了想又说：“还有就是他觉得自己融不进班上“好学生”的那个圈子，他说朋友还是老的好！”
C小姐用手里的蔬菜拍了拍我手臂：“你也要给我保密，他不希望我告诉别人。”
“好！”，我笑笑：“咱们各自都有对方的秘密了！”
吃过饭我们稍微坐了坐就离开了，路上我问小A进展如何，他说还行，心里美滋滋的，脸上泛着红光。小A让我帮他再写几封情书，我坏笑着拍着他的背，我们搂着对方的脖子笑的放肆的在昏暗的路灯下边走边唱：你是我的爱人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玫瑰，是我的牵挂......
写情书和写作文一样是很费脑子的一件事，写第一封情书的时候我是带着感情去写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觉得B小姐确实挺有气质的，后来熟悉了就不觉得了。所以就认真不起来了，我把泰戈尔的诗抄了两首略微改动之后交给了小A，其中一首是我最喜欢的《生如夏花》。
6.
不知道秋天什么时候结束，冬天已经开始。北方的雪一场接着一场下，我们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去操场打球了，操场里堆满了厚厚的雪，有人在操场里堆了雪人。
有几个晚上，小A下了晚自习后就不见人了，回来后问他，原来是和B小姐约会去了，我坏笑着看着他，他也笑笑。
某个晚自习下了我会叫上小A，B小姐和小C去吃砂锅米线，尽管每次吃完我的脸上都会冒出青春痘。冬天的夜里，一碗滚烫的砂锅米线和与朋友的神侃足以抵御屋外的寒冷，让远离父母的我们渐渐淡忘家里的热炕和冬日暖阳里的懒觉。有时候吃完火锅我们会在操场上打雪仗，我已经和C小姐相当熟络了，我们两个先闹起来，过一会儿后小A会加入进来。B小姐就用羽绒服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插兜，原地跺脚，我也不去理睬。
离期末考试越来越近，我们这群“后进生”也都开始认真复习准备期末考试了，期末考试前一个星期的一个晚上，小A红着眼走进宿舍，倒头就睡。我那会儿正在准备期末考试，随口问了句：怎么了？他脸对着墙侧身趟着，一动不动。我继续着自己的复习。
“B小姐，B小姐，B小姐”，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喊B小姐。宿舍的同学被小A的叫声吵醒，他在梦里叫着B小姐的名字，我下了床，打开灯，看到小A的被子已经掉到了地板上，我抱起被子给他盖上，发现他头上的汗珠闪闪发光，小A发烧了。
我把小A摇醒给他穿上衣服，另一个经常一块打球的室友也一块跳下床。我背着小A下了楼，穿过校园到了校医务室，高中的医务室大都是摆设，半夜三更的也没人值班。室友帮忙叫醒看门的大爷，帮我们开了门。我们俩轮换着把小A背到三公里远的县医院，汗水侵透了厚厚的棉衣。
医院的值班护士说让我们等等，医生还在路上，等了十几分钟还是不见医生过来。我就把小A从医院背出来，借着医院大门口的灯光我们看到医院旁边有一家诊所，叩开诊所的门，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披着棉衣让我们进去。我喘着粗气给医生说着小A的症状，医生做了检查，说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发高烧加上有点脱水，所以看起来比较严重。医生给小A打上了点滴。我让室友先回去，明天帮忙给老师请个假。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小A的吊针总算打完了，我见他已经睡着了。医生说没事了，拔掉了针管。我才轻轻的爬上旁边的小床，如释重负，昏睡过去。
早晨八点多钟的时候，我被诊所里看病的病人嘈杂的说话声吵醒了。我给小A买了早餐，让小A安心养病，小A红了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见他气色好多了，我就回学校去了。
中午放学后我顾不上吃饭就打了车去了小A看病的诊所。刚进门，我就看见有位中年妇女侧身坐在小A的床边。估计是小A的妈妈——我这样猜想。
小A的妈妈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后马上赶到了诊所。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诊所。小A朝我打招呼，小A的妈妈立即起身给我让座，我没敢造，让小A的妈妈坐在床边，我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小A妈妈黑红的脸上和眼角挤满了细纹，那双粗糙的手估计是因为常年的劳动变得异常粗壮，粗糙的指头上黑粗的纹路清晰可见。小A的妈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我说都是同学，都是应该做的。
小A打了三天点滴就好彻底了。这中间我和C小姐一同去看过下A一次。后来我听小A说那几天C小姐天天去看他。
期末考试的时候小A又考了我们班倒数第一，我仍然认为是他故意为之。高一下学期中期考试小A仍是我们班倒数第一。
高一下学期期中考试后学校组织班级篮球联赛，有一场比赛大家动作都很大，我被对方后卫断球后发现裁判还是没有吹罚打手犯规，瞬间爆发了，一个凶狠犯规将已经马上要完成三步上篮的后卫拍到在地，疼得他在球场下打滚，对方球员马上围了过来，把我推倒在地，我看到场下看球的小A已经冲了过来一拳打在了把我推倒的球员脸上，双方球员扭打在一块......
最后,双方班主任都来了才把事态控制住。鉴于都是参加班级活动，两班班主任都把这件事压下来，没有上报学校。
我看到身材瘦弱的小A狠狠地向对方球员砸下一拳又一拳的时候，满是感动。事后想想一个平时彬彬有礼待人和善的少年发起怒来让人害怕，之后我问他下手为什么那么狠,？他说：“谁伤害我朋友，我让他加倍奉还。”他就是这样的人，真诚的让人感动。
刚开始小A考班上倒数第一的时候我有点窃喜，后来知道小A故意考的班上倒数第一的时候又有些失落。打架事件后我开始担心起小A的成绩了。我去找C小姐，那时候C小姐已经从之前住的地方搬出来和班上另一个女同学合租了房子。C小姐说他问小A的时候，小A没有回答。但是感觉不太对头。我让他劝劝小A，她说她尽量。我开玩笑说她喜欢小A，她忙矢口否认，我说那你做我的女朋友，她说行，我们都笑了，我知道她在开玩笑。
毕业后，我用从小A和C小姐那里得来的消息慢慢将小A和B小姐的故事拼凑完整。
我帮小A写的那几封情书都是C小姐帮他递给B小姐的，B小姐读了情书后，慢慢对小A好奇起来，可是深入了解发现小A并非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小A在B小姐面前总是紧张的要死，本来话少的他话就更少了，常常词不达意，时间长了，B小姐便对小A没了兴趣，B小姐告诉小A他们两个不合适，还是当朋友比较好。小A觉得B小姐欺骗了他的感情。那天晚上感觉被欺骗感情的小A在操场上没命地疯跑，跑不动了便解开了棉衣纽扣，躺在雪堆里抽泣。
高二分科的时候我选择了文科，而小A和C小姐选择了理科，由于时间和“地域”的阻隔，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小A最后再没能进入年级前十，年级前一百也没有进入，那句“你假装成为某种人，只要时间够长你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竟然在小A身上应验了。
工作后我问小A：“C小姐人挺好的，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小A说他们如果在一起了，他就少一个朋友，而恋人的关系他又不知道如何维系，他总是害怕孤独。我陷入沉思，我们干完了杯中的酒。
现在，我们几个天南海北，再不能说见就见。我还记得那几封情书，不知道他们忘了没，陈奕迅的《孤独患者》送给小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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