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镜姑娘
府里来了个镜姑娘。
听小桃说，镜姑娘是个无名无姓的镜面人，认了主人以后便会成为第二个主人，除了模样，声音，其余的都会一模一样。将军把镜姑娘带回了府，吩咐我们以后唤她“镜姑娘”。
“那镜姑娘是认了将军为主子了吗？”
“可不是嘛，你没发现镜姑娘进来的前一天这院落才刚刚修缮好吗？”
“我倒是发现了，可府中这么大，为何要修缮这院落给镜姑娘？”
“你个笨蛋！怪不得将军留你在这照顾镜姑娘呢！”
小桃到底也没告诉我答案。
我本是个在将军身边照料起居的小丫鬟。
将军身边，除了一个女幕僚，便只有我一个女子了，小桃说，将军是看中了我的单纯，又没有其他的心思，一眼便能看出。
如今我被派到了镜姑娘身边，如小桃所说，镜姑娘果真和将军一模一样。
镜姑娘会和将军一样，一到寅时便起身更衣，在院里练上半个时辰的功，然后沐浴，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衫，唯一的不同大概便是将军穿的是男人的朝服，镜姑娘穿的是女人的白衫。
我在将军身边已有好些年，他的生活习惯我几乎都摸的透透的。
而镜姑娘竟不需要摸索，我便能知晓她的规律。如同将军，甚至比将军还简单的多。
将军会去早朝，会应付朝中大臣，镜姑娘不需要，就像将军休沐时一样。
“小桃，你说，要是将军爱上了镜姑娘怎么办？”
“不可能的，镜姑娘是镜子，将军如何爱上一个镜子？”
“我是说如果。”
“如果...那大概镜姑娘也会爱上将军吧？镜子嘛...”
那如果镜姑娘先爱上了将军呢？
夜深，我还在想着这事。
镜姑娘怎么可能只是镜子呢？她有血有肉，练功时还受过伤，虽然像将军那样不会喊疼，也不需要上药。但她流的是血呀！
我在镜姑娘身边照顾了近一个月，将军一直没来过。
直到这天的夜里，我看见将军从后院翻进了镜姑娘的院落悄悄的进了屋子里。
也不知晓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将军是何时走的。
待我醒来时，便听说将军要出征了。
将军要出征，镜姑娘第一次离开了她的小院，站在大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将军。
但将军好像不曾感受到镜姑娘的眼神，向留守的幕僚交代了些事情，便上马远去了。
镜姑娘也没有表现出失落或是其他的情绪，如同我平时所见面无表情的将军一般。
将军一走便是两个月，也许还会更久，但我已经习惯，将军毕竟是个将军，不出征，还当什么将军？
从以前，到现在，像我和小桃这样的小奴小婢是没有任何资格和办法可以得知关于将军在外的一切消息的。
可这次不一样。
我侍奉在镜姑娘身边，竟如同一个随军于将军身边的人一般。
镜姑娘像是征战在外的样子，坐在屋内，看着地图，自言自语的分析起地形，天气，战略。
她甚至还会说出战况来。
我很想忍不住问问镜姑娘，为什么她什么都知道。
但是将军是个不喜欢被问的人，想必作为将军的镜子，镜姑娘也不喜欢吧？
也许是新鲜感，看到镜姑娘分析战局的样子，我很感兴趣，想听她分析这些，我从未听将军在我面前说过这些，所以镜姑娘自言自语起这些来，我甚至觉得这比茶楼的听说书先生说书有意思多了。
打那儿起，我便每天定时定点的坐到房间里，一边听着镜姑娘分析，一边看着她的手对地图指指点点。
我不知道镜姑娘知不知道我在屋里，她从来没有赶我出去过。
眼看就要过年了，将军一走已是四个多月。
管家见我一个人照顾镜姑娘的小院，特意借了几个婢子帮我打扫院子。我们管这叫扫尘。
“听说了吗？连管家这次都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回来过年了。”
“是吗？从前将军的幕僚不是会告诉他嘛？还有家书呢。”
“还家书呢？恐怕连幕僚都有俩月没收到‘家书’咯。”
“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呗。现在府里都在传呢，说是将军可能出什么意外了。”
我听的极是气愤，拿着扫帚上去就打那两个婢子：“尽晓得捕风捉影！不好好干活！”
可当我放下扫帚也有些膈应了，确实，我有许久不见镜姑娘坐在屋内看着地图分析战局了。
更多时候，我看到的，是她不眠不休的在院里练功。
不得不说，镜姑娘练功的时候是美的，也许是因为镜姑娘是女子的缘故，我所见过的，无非是将军练功时的英姿，可镜姑娘练功时，多了些许阴柔之美。她的白衫袖子也因为汗水浸透挥洒的吃力。
除夕夜，将军没回来。
大年初一，将军还是没回来。
来拜年的宾客刚下了马车就被管家一一送回马车里了，他一边扶人上马车，一边用着充满歉意的口吻说：“实在抱歉，没想到战事吃紧，将军今年没有回来过年，等他回来，我会禀报。”
幕僚曾来过府内，一进府便冲着镜姑娘的小院来。
镜姑娘紧闭着房门，也不见人。
“幕僚大人请先回去吧。镜姑娘说了，再等等。奴婢不晓得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镜姑娘说了，大人您一定晓得。她还说了，一旦不能等了，会派我去知会您的。”
其实我知道镜姑娘的意思，也知道镜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在练功究竟是为什么。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以后的事。
许是我跟着镜姑娘久了，喜欢自作聪明了。
那日深夜，镜姑娘依旧在挥舞着她的剑，没完没了的练着功。
我正准备沏壶茶坐在一旁陪着她，兴许我每日这么看，还能学着一招一式，那也算不亏。
就在我准备去烧水的时候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是镜姑娘的剑掉落的声音，我急着去看是怎么回事，才发现镜姑娘的手正在流血。
“别动。”在我准备去找东西为她包扎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可是你...”
“给我准备冷水，我要沐浴，伤口不要紧，一会就止血了。”
我照她的意思，准备了冷水，供她沐浴，又准备了药膏，那是将军常用的药膏，效果很好。
镜姑娘不像那些大家小姐，沐浴的速度极快，要不了一会，就出来了。
看见她时，我突然有些惊艳，因为她着了一身劲装。一头好看的长发被她扎了个马尾。可我也知道，镜姑娘怕是已经有主意了。
“我现在要去找将军，你去通知将军的幕僚，我已经在路上了。还有，我离开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说完这话，镜姑娘就走了。
我急急的去通知幕僚，幕僚收到消息时，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流露出来，大概是知道这事迟早会发生罢。
镜姑娘一去，便是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我常常走进她的屋子，坐在她常坐的位置看，痴痴的看着桌上的地图。
任我在她身边听了几个月，看了几个月，如今坐在这里的我，依旧说不出一言半语。我嘲讽的笑笑自己：“自作聪明。”
镜姑娘只去了一个多月。此时正是二月末，春风依在。
她回来时有些狼狈，还搀着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那人便是将军。
将军身上伤痕累累，在下人扶住了将军的那一刻，镜姑娘就从怀里摸出了一支草药放在了将军的口中。
“快去请韩先生来，将军的性命现在全靠这草药吊着！”
管家听了这话，便吩咐赶马的牵马，远远的，我就听见马蹄声渐渐远去。
韩先生是将军从民间请来的大夫，医术不比御医差，想必他来了，将军就有救了。
我不知道的是，将军是不是真的能活下来。
我只知道，她扶着将军进了屋内，也不知道两人是否说了些什么，总之镜姑娘便策马而去了。再也没有回来了。
我不知道的是，镜姑娘不是镜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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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小桃说，镜姑娘是个无名无姓的镜面人，认了主人以后便会成为第二个主人，除了模样，声音，其余的都会一模一样。将军把镜姑娘带回了府，吩咐我们以后唤她“镜姑娘”。
“那镜姑娘是认了将军为主子了吗？”
“可不是嘛，你没发现镜姑娘进来的前一天这院落才刚刚修缮好吗？”
“我倒是发现了，可府中这么大，为何要修缮这院落给镜姑娘？”
“你个笨蛋！怪不得将军留你在这照顾镜姑娘呢！”
小桃到底也没告诉我答案。
我本是个在将军身边照料起居的小丫鬟。
将军身边，除了一个女幕僚，便只有我一个女子了，小桃说，将军是看中了我的单纯，又没有其他的心思，一眼便能看出。
如今我被派到了镜姑娘身边，如小桃所说，镜姑娘果真和将军一模一样。
镜姑娘会和将军一样，一到寅时便起身更衣，在院里练上半个时辰的功，然后沐浴，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衫，唯一的不同大概便是将军穿的是男人的朝服，镜姑娘穿的是女人的白衫。
我在将军身边已有好些年，他的生活习惯我几乎都摸的透透的。
而镜姑娘竟不需要摸索，我便能知晓她的规律。如同将军，甚至比将军还简单的多。
将军会去早朝，会应付朝中大臣，镜姑娘不需要，就像将军休沐时一样。
“小桃，你说，要是将军爱上了镜姑娘怎么办？”
“不可能的，镜姑娘是镜子，将军如何爱上一个镜子？”
“我是说如果。”
“如果...那大概镜姑娘也会爱上将军吧？镜子嘛...”
那如果镜姑娘先爱上了将军呢？
夜深，我还在想着这事。
镜姑娘怎么可能只是镜子呢？她有血有肉，练功时还受过伤，虽然像将军那样不会喊疼，也不需要上药。但她流的是血呀！
我在镜姑娘身边照顾了近一个月，将军一直没来过。
直到这天的夜里，我看见将军从后院翻进了镜姑娘的院落悄悄的进了屋子里。
也不知晓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将军是何时走的。
待我醒来时，便听说将军要出征了。
将军要出征，镜姑娘第一次离开了她的小院，站在大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将军。
但将军好像不曾感受到镜姑娘的眼神，向留守的幕僚交代了些事情，便上马远去了。
镜姑娘也没有表现出失落或是其他的情绪，如同我平时所见面无表情的将军一般。
将军一走便是两个月，也许还会更久，但我已经习惯，将军毕竟是个将军，不出征，还当什么将军？
从以前，到现在，像我和小桃这样的小奴小婢是没有任何资格和办法可以得知关于将军在外的一切消息的。
可这次不一样。
我侍奉在镜姑娘身边，竟如同一个随军于将军身边的人一般。
镜姑娘像是征战在外的样子，坐在屋内，看着地图，自言自语的分析起地形，天气，战略。
她甚至还会说出战况来。
我很想忍不住问问镜姑娘，为什么她什么都知道。
但是将军是个不喜欢被问的人，想必作为将军的镜子，镜姑娘也不喜欢吧？
也许是新鲜感，看到镜姑娘分析战局的样子，我很感兴趣，想听她分析这些，我从未听将军在我面前说过这些，所以镜姑娘自言自语起这些来，我甚至觉得这比茶楼的听说书先生说书有意思多了。
打那儿起，我便每天定时定点的坐到房间里，一边听着镜姑娘分析，一边看着她的手对地图指指点点。
我不知道镜姑娘知不知道我在屋里，她从来没有赶我出去过。
眼看就要过年了，将军一走已是四个多月。
管家见我一个人照顾镜姑娘的小院，特意借了几个婢子帮我打扫院子。我们管这叫扫尘。
“听说了吗？连管家这次都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回来过年了。”
“是吗？从前将军的幕僚不是会告诉他嘛？还有家书呢。”
“还家书呢？恐怕连幕僚都有俩月没收到‘家书’咯。”
“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呗。现在府里都在传呢，说是将军可能出什么意外了。”
我听的极是气愤，拿着扫帚上去就打那两个婢子：“尽晓得捕风捉影！不好好干活！”
可当我放下扫帚也有些膈应了，确实，我有许久不见镜姑娘坐在屋内看着地图分析战局了。
更多时候，我看到的，是她不眠不休的在院里练功。
不得不说，镜姑娘练功的时候是美的，也许是因为镜姑娘是女子的缘故，我所见过的，无非是将军练功时的英姿，可镜姑娘练功时，多了些许阴柔之美。她的白衫袖子也因为汗水浸透挥洒的吃力。
除夕夜，将军没回来。
大年初一，将军还是没回来。
来拜年的宾客刚下了马车就被管家一一送回马车里了，他一边扶人上马车，一边用着充满歉意的口吻说：“实在抱歉，没想到战事吃紧，将军今年没有回来过年，等他回来，我会禀报。”
幕僚曾来过府内，一进府便冲着镜姑娘的小院来。
镜姑娘紧闭着房门，也不见人。
“幕僚大人请先回去吧。镜姑娘说了，再等等。奴婢不晓得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镜姑娘说了，大人您一定晓得。她还说了，一旦不能等了，会派我去知会您的。”
其实我知道镜姑娘的意思，也知道镜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在练功究竟是为什么。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以后的事。
许是我跟着镜姑娘久了，喜欢自作聪明了。
那日深夜，镜姑娘依旧在挥舞着她的剑，没完没了的练着功。
我正准备沏壶茶坐在一旁陪着她，兴许我每日这么看，还能学着一招一式，那也算不亏。
就在我准备去烧水的时候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是镜姑娘的剑掉落的声音，我急着去看是怎么回事，才发现镜姑娘的手正在流血。
“别动。”在我准备去找东西为她包扎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可是你...”
“给我准备冷水，我要沐浴，伤口不要紧，一会就止血了。”
我照她的意思，准备了冷水，供她沐浴，又准备了药膏，那是将军常用的药膏，效果很好。
镜姑娘不像那些大家小姐，沐浴的速度极快，要不了一会，就出来了。
看见她时，我突然有些惊艳，因为她着了一身劲装。一头好看的长发被她扎了个马尾。可我也知道，镜姑娘怕是已经有主意了。
“我现在要去找将军，你去通知将军的幕僚，我已经在路上了。还有，我离开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说完这话，镜姑娘就走了。
我急急的去通知幕僚，幕僚收到消息时，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流露出来，大概是知道这事迟早会发生罢。
镜姑娘一去，便是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我常常走进她的屋子，坐在她常坐的位置看，痴痴的看着桌上的地图。
任我在她身边听了几个月，看了几个月，如今坐在这里的我，依旧说不出一言半语。我嘲讽的笑笑自己：“自作聪明。”
镜姑娘只去了一个多月。此时正是二月末，春风依在。
她回来时有些狼狈，还搀着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那人便是将军。
将军身上伤痕累累，在下人扶住了将军的那一刻，镜姑娘就从怀里摸出了一支草药放在了将军的口中。
“快去请韩先生来，将军的性命现在全靠这草药吊着！”
管家听了这话，便吩咐赶马的牵马，远远的，我就听见马蹄声渐渐远去。
韩先生是将军从民间请来的大夫，医术不比御医差，想必他来了，将军就有救了。
我不知道的是，将军是不是真的能活下来。
我只知道，她扶着将军进了屋内，也不知道两人是否说了些什么，总之镜姑娘便策马而去了。再也没有回来了。
我不知道的是，镜姑娘不是镜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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