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一）
凌晗下班回到家，发现房门没锁，屋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进去一看，父亲叼着一支烟很惬意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而沙发的另一头，竟然坐着何建！
“爸，你怎么来了？”凌晗并没有先跟何建打招呼，她知道他会来找她，可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我怎么不能来了，在家里不招你妈待见，到这儿来你也不待见我吗？”父亲看着有旁人在说话格外理直气壮。
凌晗的父亲以前是个很好的人，前几年做生意赔了本，债务缠身，脾气越来越坏，后来又染上酒瘾，现在活脱脱一个酒鬼！
“哪儿的话？你过来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妈知道你来吗？”凌晗忍住怒气。
“我哪儿知道这么多。”父亲竟然有些不耐烦。摁掉烟蒂，站起身来，“到底还是不能养闺女啊，一点都不亲。”然后侧过头来看看何建，“小伙子，很不错！我这个老家伙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哈哈！”说着走出了门。
“你要去哪儿啊？”凌晗追了出去。
“还能去哪儿？回去！”父亲头也没回。
凌晗无奈地回到屋子， 看着沙发上的何建一脸带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笑什么笑？谁让你来我家的？”
何建侧着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看见你我就忍不住笑啊，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何建是凌晗不愿承认的初恋。那时两人还在读高中，何建很热烈地表白，因为初中时别人总开他俩的玩笑，凌晗稍稍有些心动。但是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喜欢何建这个人还是留恋过去两人在一起玩闹时的无邪岁月，所以两人始终只是在短信中你来我往的暧昧。
后来凌晗去了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何建本科都没考上决定复读一年。何建依旧频繁地给凌晗发消息，此时的凌晗一人身在他乡，周围没有一个熟识的人，来自何建的消息就成了她精神上最大的安慰。可能一个人寂寞太久，周围的新同学在没认识多久也都成双成对，终于有一天，凌晗答应做何建的女朋友。
两人所谓的在一起，也只是何建说话更大胆了，以前只是含蓄的表达，现在变成了炽热的情话。但凌晗很快发现自己的决定错了，她对何建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喜欢，只是一种依赖而已。所以，两个星期后，凌晗提出分手。
初恋就此结束。
甚至凌晗都不能确信，这到底算不算初恋。
而对何建而言，这段初恋却是刻骨铭心的。据他自己说，他从小学起就开始喜欢凌晗了，他说他活到现在，生命中二分之一的时间都用来喜欢凌晗了。当初打动凌晗的，或许就是这份长情吧。
两人分手后，依旧保持着联系。复读后的何建依旧与大学无缘，遂出去打工。两人偶尔聊聊天，从字里行间，凌晗深深感受到两人的差别。何建变得粗俗，市侩。凌晗指出这一点时，他还嘲笑凌晗在学校里呆久了根本就不知道现实是什么样的，凌晗不语。
凌晗每次放假前，何建都会打电话让她去他工作的城市玩一趟。电话里还开着玩笑，问她他们两人出去玩的话应该订几间房。凌晗厌恶地挂掉电话，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清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不是情侣了。
后来凌晗换了号，再也没有告诉何建。对于何建网上的狂轰乱炸，凌晗视若无睹，心情好的话偶尔回一两个字。
这次何建说他要来凌晗工作的小城几天，想见她一面，让她把号码给他。她当然没有答应。可是不知是何建运气太好还是自己霉运当头，何建转悠到她单位附近竟然碰到了她爸！
凌晗的父亲喝酒了总喜欢闹事，所以家人都不许他喝酒，钱都是母亲管着。周围的商铺知道他的脾性，也不敢给他赊酒喝。这次就是酒瘾发了，进城来找凌晗要钱买酒的。他提前不敢跟女儿打电话，他得想个好点的借口要钱。来到菱晗单位附近盘算着待会儿看到凌晗怎么开口时，听到一个人叫他“叔叔”，是何建。
何建不好意思说凌晗不想见他，便骗她爸说他是她男友，专程过来看她。听到这儿，两人都是喜出望外，菱晗的父亲二话不说就把何建带到了凌晗住的地方，他从她妈那儿偷来了钥匙。菱晗的父亲说这次来找女儿是因为家里急需用钱周转不开，想找凌晗拿点钱。何建当即从兜里掏出了一千块塞给了他。所以才有凌晗进门看到他爸如此惬意的一幕。
凌晗白了何建一眼，问道，“要不要喝水？”
何建一直盯着她，“别说水了，你倒的就是毒药我也喝！”
凌晗转身去倒水，“喝完了赶紧走！”
何建接过杯子仰头一喝而尽。
“这么着急赶我走啊，怕我把你给吃了啊？这都多少年没见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说着掰过凌晗的脸。
凌晗别过头不想跟他多说。她正想着怎么打发他离开，何建的电话响了，他妈让他赶快去他姑姑家吃饭。
“饿了吧，走，我请你吃饭去。”何建说道。
“你去吃吧，我还有事。”
“和我一起嘛，求求你。”何建上来拽着凌晗的胳膊摇晃，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凌晗一阵厌恶。
何建敌不过亲戚的催促，无奈离开，凌晗终于松了口气。
（二）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凌晗看着电视，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手机上也传来消息，凌晗低头一看，是何建，“我在你门外，开门。”
凌晗踱步到门口，对他说，“现在太晚了，我要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来看你一眼就走。”门外的何建央求着。
“有什么好看的，快滚！”
“你不开门我就大声喊，我看隔壁还没睡觉呢。”何建笑嘻嘻地说。
凌晗住的地方是由一套房子隔成两个小户了的，要去她家必须经过隔壁，他们一直有人在家。
“你来他们看见了吗？”凌晗小心地问。
“刚刚没有，他们电视开着，没有人。”何建说着，“快让我进来，不然一会儿他们就看见了。”
没办法，凌晗只好去换衣服，她之前穿着睡衣。
一开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何建紧紧搂住了她，她越挣脱他搂得越紧。凌晗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娘，他妈的这是引狼入室啊。
凌晗继续回到卧室看着电视，不去理何建。她的电脑桌在床旁边，何建坐在一旁的床沿偏着头看着她，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真好看我好想你之类，还越凑越近，用手掰过她的头托住她下巴。凌晗厌恶地把头偏向一边，“你还抽烟啊？”
何建闻了闻自己的手，笑道：“亲爱的鼻子真灵。”
菱晗忍无可忍，压住声音吼道：“你说话注意点！”把椅子往旁边移了移与何建隔开一段距离。
见凌晗真生气了，何建识趣地收敛了一点。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不跟你开玩笑，有一件正经事跟你说。”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凌晗始终盯着屏幕。
“辞职，跟我走！”
凌晗侧过头，看着何建，何建也直直地看着她，以表明自己的认真。
“你脑子进水了吧。”菱晗叹了口气。“你酒真喝多了，快走！”
何建继续说道：“你看着我，我说的不是醉话，再来几瓶酒我也能保持清醒，这点酒小意思。我是认真的，你跟我走！”
“我凭什么跟你走啊？我有病啊？你以为你谁啊？”
“我知道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跟着我，你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做。你有什么梦想，我帮你实现！”
“扯淡！你让我走我就走啊，你有这个能力吗？自己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凌晗实在不想跟这样的人吵，她一直忍着没说出最难听的话。
何建在外打工三四年，似乎也没攒下多少钱。不过听他说他正在创业，自己开了一家汽车美容店，生意还不错。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使得他在凌晗面前突然信心倍增。下午父亲刚走，他看见凌晗桌子上一块手表，随口便说，都工作了，这块表还戴的出手啊。凌晗没搭理他，心里已经憋了不少火。
“我知道我现在还没这个能力。可是你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呢？就在这儿待一辈子吗？”
凌晗大学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就在家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原本她想在大城市工作，可是经不住母亲的劝说，最后留在了家乡。她的梦想是开一家书香怡人的书店，虽然这个梦想看起来很平实，但对她而言还是有些遥远，她只能靠自己！要说未来在哪儿，她自己也一片茫然。
“我的事你管不着！先操心好自己再说！”菱晗没好气地说，“还有，请你搞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我知道现在只是普通朋友，所以，你重新做我女朋友，然后跟我走！”何建说着又凑了过来打算抱凌晗，凌晗及时躲开。
“和你这样的人真是没法交流！”凌晗已经气急败坏，“你听清楚，这—不—可—能！”
何建又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你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凌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多说。
“好怀念我们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啊……”何建打算继续说下去，被凌晗打断，“不许再提这件事了，这是我做过的最愚蠢最后悔的决定！”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那说正经的，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想都别想！”这个人真是无可救药，凌晗想。
“你再考虑考虑嘛。”何建再一次凑了过来，拉住凌晗的手，凌晗没来得及甩开。
“时间不早了，你酒疯也该发够了，赶快走！”说着站起身去开门，被何建拉着没走掉，凌晗顺势一推，把何建推倒在床上转身就走。
“咚”的一声，何建疼得直叫唤，“你这是硬板床啊，疼死我了，我家都是席梦思，倒下去可软和了，哎呦，疼死我了，你下手也太狠了，哎哟。”
凌晗出去开了门，“你赶紧走，少废话！”
何建弓着背两手撑着床沿，笑着看着凌晗，“今天我不走了，我就在这儿看着你睡。”
凌晗怒火中烧，又不好大声发作，被别人听见她大晚上跟一个男的在家吵架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给我滚蛋！你不走我走！”
“行，我走，再看会儿你就走。”何建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警告你，再不走咱俩绝交！我不跟你开玩笑。”凌晗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这招终于凑效，何建极不情愿站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你知不知道大晚上的会有人说闲话的。”凌晗抱怨着。
“谁要是敢说你闲话看我不杀死他，我要是有几十万杀了他全家！”何建趁着酒劲脱口而出。
看着眼前这个人，凌晗说不出的厌恶，只想他快点消失！“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完全就是一个地痞流氓！”
“我不管，反正谁要是敢惹你不高兴，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只要你离我远点就万事大吉！”凌晗一字一顿地说着，终于把何建推到了门外。
确信何建已离开，凌晗背靠着门，缓缓舒了口气。他要再待下去，她真有股杀了他的冲动！
（三）
何建走后，凌晗也没了看电视的心情，干脆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悔当初怎么那么没眼力劲摊上了这样一个人。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何建刚刚那些无赖举动和令人厌恶的话语，越想越气愤，气愤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直接用狠话来回击打发他。他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如果她现在不是公务员，他早让她去给他哥当秘书去了。呵，他以为他是谁啊？她的一切都可以让他摆布么？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像何建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不知廉耻！
如此辗转反侧，竟然到凌晨两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来到单位，因为休息不足注意力不够集中，写的稿子竟然出现了好几处错误。凌晗主要负责新闻文稿的编辑，虽然留在这个小地方心有不甘，但工作上一直小心翼翼，未曾怠慢，生怕遭人诟病。可是今天竟然出了好几次错，被领导毫不留情地批评了一顿。这是她自工作以来表现最糟糕的一次，凌晗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何建！要不是他那么晚还逗留在她家，还对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惹她气愤，她又怎么会失眠？不失眠她怎么会犯这些低级错误遭领导批评？她恨何建恨得牙痒痒！
不过还好，何建今天就要走了。昨天听他说他哥帮他在另一个地方又新开了一家店，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他这次是临时抽空回来的。凌晗想好了，从此以后，两个人彻底断绝来往。她再也不要受这种气和无休无止的纠缠了！
突然，何建发来消息，说今晚要请她吃饭，当给她赔罪。
“你今天还不走？”凌晗郁闷地问。
“请你吃顿饭就走了。”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永远。”凌晗飞快地回道。
何建发了一大堆道歉的话，凌晗恨不得马上屏蔽他，可是一想到他还没走按他的个性说不定又会直接去她家找她就大事不好了，所以看完那堆信息只是烦闷地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再搭理。
下班回到家正准备做饭，凌晗的电话响了。她婶打来的。
“你昨天是不是给你爸给钱了？”
“没有啊，怎么了？”
她婶告诉她，昨天她爸回去后喜滋滋地喝了不少酒，然后在外面跟人闹事，挨了顿打，结果回家后酒劲未过心里不服气，又找她妈闹，把她妈头都给打破了。
“我妈现在怎么样？”凌晗焦急地问。
“也没什么大事，一点外伤。不是给你嘱咐过好多遍了吗，不要轻易给你爸钱，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成天就想着酒呢。我知道你孝顺，可是你看，你一心软给钱，你爸喝多了酒生事啊。这次还算轻的，万一你妈有个好歹呢？你说是吧？”婶在那头数落着。
和婶讲完了电话，凌晗立马给她妈打过去，妈妈说她的伤没有大碍，让她别担心。
这些年因为她爸总是酗酒闹事，她妈受了不少苦。每次她爸一喝酒，她就特别担心妈妈会受到伤害。这也是当初凌晗选择回来工作的原因，她想离妈妈近一点，有什么事好来得及照应。
挂了电话，凌晗还是很担心，妈妈一定伤势不轻，不然她婶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她都懒得打电话给她爸，对于一个酒鬼，还有什么好说的。
坐到电脑桌前削着苹果，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削苹果。听着苹果皮清脆细碎脱落的声音，有一种莫名心安的感觉。
对了，婶婶为什么说是她给她爸钱的？她没给她爸钱啊，那她爸买酒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画面，她爸很惬意地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抽烟的画面。难不成是何建给他钱了？也不应该啊。
刚削完两个苹果，外面传来“咚咚”敲门的声音。
开门一看，又是何建！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不要见面吗？你听不懂啊？”凌晗看到他就生气。
“约你出去吃饭你又不理我，我就只好过来了。”何建依旧嬉皮笑脸，一点道歉的样子都没有，说着还自顾自地进了屋。
“没有心情跟你吃饭，走！”凌晗双手环抱胸前怒目盯着何建。
“除非你跟我一起走，去吃饭。”何建不依不饶。
想起了她爸的事，凌晗问，“你昨天是不是给我爸钱了？”
“嗯，孝敬一下未来岳父嘛。”何建得意地笑着。
凌晗本就在气头上，听了何建的话更是怒不可遏。 “你知不知道……”凌晗正要咆哮，何建一下子扑上来吻住了她。
“你爸就是我爸，这点钱不用放在心上。”何建边吻边说，然后把她放到了床上，像条饿狼一样伏在她的身上。
凌晗使劲挣扎，乱抓乱弹，何建仍旧不管不顾，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吻她，手不安分地四处乱摸。
凌晗侧过头喘了口气，猛然瞥见了桌上削苹果的水果刀。怒火中烧，她抓起刀朝他背上刺了下去。
只听到何建“啊”的一声惨叫，倒在了凌晗的身上。凌晗艰难地移开他的身子坐了起来，低头看着他背后那一圈慢慢渲染的暗红，猛地抽出刀，鬼使神差般地又刺了一刀下去，听着血肉撕裂的声音，突然升腾起一股快感，一种她渴望已久却无处寻觅的快感，一种释放了所有怒气和烦恼的快感。
她的手上已满是鲜血，黏稠般的腥味扩散到舌尖，一点一点深至喉头，侵入每一寸肌肤。
抬眼望着桌上，静静立着两个苹果，深褐色，像血慢慢渗出来。
<完>
凌晗下班回到家，发现房门没锁，屋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进去一看，父亲叼着一支烟很惬意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而沙发的另一头，竟然坐着何建！
“爸，你怎么来了？”凌晗并没有先跟何建打招呼，她知道他会来找她，可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我怎么不能来了，在家里不招你妈待见，到这儿来你也不待见我吗？”父亲看着有旁人在说话格外理直气壮。
凌晗的父亲以前是个很好的人，前几年做生意赔了本，债务缠身，脾气越来越坏，后来又染上酒瘾，现在活脱脱一个酒鬼！
“哪儿的话？你过来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妈知道你来吗？”凌晗忍住怒气。
“我哪儿知道这么多。”父亲竟然有些不耐烦。摁掉烟蒂，站起身来，“到底还是不能养闺女啊，一点都不亲。”然后侧过头来看看何建，“小伙子，很不错！我这个老家伙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哈哈！”说着走出了门。
“你要去哪儿啊？”凌晗追了出去。
“还能去哪儿？回去！”父亲头也没回。
凌晗无奈地回到屋子， 看着沙发上的何建一脸带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笑什么笑？谁让你来我家的？”
何建侧着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看见你我就忍不住笑啊，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何建是凌晗不愿承认的初恋。那时两人还在读高中，何建很热烈地表白，因为初中时别人总开他俩的玩笑，凌晗稍稍有些心动。但是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喜欢何建这个人还是留恋过去两人在一起玩闹时的无邪岁月，所以两人始终只是在短信中你来我往的暧昧。
后来凌晗去了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何建本科都没考上决定复读一年。何建依旧频繁地给凌晗发消息，此时的凌晗一人身在他乡，周围没有一个熟识的人，来自何建的消息就成了她精神上最大的安慰。可能一个人寂寞太久，周围的新同学在没认识多久也都成双成对，终于有一天，凌晗答应做何建的女朋友。
两人所谓的在一起，也只是何建说话更大胆了，以前只是含蓄的表达，现在变成了炽热的情话。但凌晗很快发现自己的决定错了，她对何建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喜欢，只是一种依赖而已。所以，两个星期后，凌晗提出分手。
初恋就此结束。
甚至凌晗都不能确信，这到底算不算初恋。
而对何建而言，这段初恋却是刻骨铭心的。据他自己说，他从小学起就开始喜欢凌晗了，他说他活到现在，生命中二分之一的时间都用来喜欢凌晗了。当初打动凌晗的，或许就是这份长情吧。
两人分手后，依旧保持着联系。复读后的何建依旧与大学无缘，遂出去打工。两人偶尔聊聊天，从字里行间，凌晗深深感受到两人的差别。何建变得粗俗，市侩。凌晗指出这一点时，他还嘲笑凌晗在学校里呆久了根本就不知道现实是什么样的，凌晗不语。
凌晗每次放假前，何建都会打电话让她去他工作的城市玩一趟。电话里还开着玩笑，问她他们两人出去玩的话应该订几间房。凌晗厌恶地挂掉电话，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清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不是情侣了。
后来凌晗换了号，再也没有告诉何建。对于何建网上的狂轰乱炸，凌晗视若无睹，心情好的话偶尔回一两个字。
这次何建说他要来凌晗工作的小城几天，想见她一面，让她把号码给他。她当然没有答应。可是不知是何建运气太好还是自己霉运当头，何建转悠到她单位附近竟然碰到了她爸！
凌晗的父亲喝酒了总喜欢闹事，所以家人都不许他喝酒，钱都是母亲管着。周围的商铺知道他的脾性，也不敢给他赊酒喝。这次就是酒瘾发了，进城来找凌晗要钱买酒的。他提前不敢跟女儿打电话，他得想个好点的借口要钱。来到菱晗单位附近盘算着待会儿看到凌晗怎么开口时，听到一个人叫他“叔叔”，是何建。
何建不好意思说凌晗不想见他，便骗她爸说他是她男友，专程过来看她。听到这儿，两人都是喜出望外，菱晗的父亲二话不说就把何建带到了凌晗住的地方，他从她妈那儿偷来了钥匙。菱晗的父亲说这次来找女儿是因为家里急需用钱周转不开，想找凌晗拿点钱。何建当即从兜里掏出了一千块塞给了他。所以才有凌晗进门看到他爸如此惬意的一幕。
凌晗白了何建一眼，问道，“要不要喝水？”
何建一直盯着她，“别说水了，你倒的就是毒药我也喝！”
凌晗转身去倒水，“喝完了赶紧走！”
何建接过杯子仰头一喝而尽。
“这么着急赶我走啊，怕我把你给吃了啊？这都多少年没见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说着掰过凌晗的脸。
凌晗别过头不想跟他多说。她正想着怎么打发他离开，何建的电话响了，他妈让他赶快去他姑姑家吃饭。
“饿了吧，走，我请你吃饭去。”何建说道。
“你去吃吧，我还有事。”
“和我一起嘛，求求你。”何建上来拽着凌晗的胳膊摇晃，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凌晗一阵厌恶。
何建敌不过亲戚的催促，无奈离开，凌晗终于松了口气。
（二）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凌晗看着电视，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手机上也传来消息，凌晗低头一看，是何建，“我在你门外，开门。”
凌晗踱步到门口，对他说，“现在太晚了，我要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来看你一眼就走。”门外的何建央求着。
“有什么好看的，快滚！”
“你不开门我就大声喊，我看隔壁还没睡觉呢。”何建笑嘻嘻地说。
凌晗住的地方是由一套房子隔成两个小户了的，要去她家必须经过隔壁，他们一直有人在家。
“你来他们看见了吗？”凌晗小心地问。
“刚刚没有，他们电视开着，没有人。”何建说着，“快让我进来，不然一会儿他们就看见了。”
没办法，凌晗只好去换衣服，她之前穿着睡衣。
一开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何建紧紧搂住了她，她越挣脱他搂得越紧。凌晗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娘，他妈的这是引狼入室啊。
凌晗继续回到卧室看着电视，不去理何建。她的电脑桌在床旁边，何建坐在一旁的床沿偏着头看着她，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真好看我好想你之类，还越凑越近，用手掰过她的头托住她下巴。凌晗厌恶地把头偏向一边，“你还抽烟啊？”
何建闻了闻自己的手，笑道：“亲爱的鼻子真灵。”
菱晗忍无可忍，压住声音吼道：“你说话注意点！”把椅子往旁边移了移与何建隔开一段距离。
见凌晗真生气了，何建识趣地收敛了一点。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不跟你开玩笑，有一件正经事跟你说。”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凌晗始终盯着屏幕。
“辞职，跟我走！”
凌晗侧过头，看着何建，何建也直直地看着她，以表明自己的认真。
“你脑子进水了吧。”菱晗叹了口气。“你酒真喝多了，快走！”
何建继续说道：“你看着我，我说的不是醉话，再来几瓶酒我也能保持清醒，这点酒小意思。我是认真的，你跟我走！”
“我凭什么跟你走啊？我有病啊？你以为你谁啊？”
“我知道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跟着我，你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做。你有什么梦想，我帮你实现！”
“扯淡！你让我走我就走啊，你有这个能力吗？自己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凌晗实在不想跟这样的人吵，她一直忍着没说出最难听的话。
何建在外打工三四年，似乎也没攒下多少钱。不过听他说他正在创业，自己开了一家汽车美容店，生意还不错。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使得他在凌晗面前突然信心倍增。下午父亲刚走，他看见凌晗桌子上一块手表，随口便说，都工作了，这块表还戴的出手啊。凌晗没搭理他，心里已经憋了不少火。
“我知道我现在还没这个能力。可是你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呢？就在这儿待一辈子吗？”
凌晗大学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就在家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原本她想在大城市工作，可是经不住母亲的劝说，最后留在了家乡。她的梦想是开一家书香怡人的书店，虽然这个梦想看起来很平实，但对她而言还是有些遥远，她只能靠自己！要说未来在哪儿，她自己也一片茫然。
“我的事你管不着！先操心好自己再说！”菱晗没好气地说，“还有，请你搞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我知道现在只是普通朋友，所以，你重新做我女朋友，然后跟我走！”何建说着又凑了过来打算抱凌晗，凌晗及时躲开。
“和你这样的人真是没法交流！”凌晗已经气急败坏，“你听清楚，这—不—可—能！”
何建又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你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凌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多说。
“好怀念我们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啊……”何建打算继续说下去，被凌晗打断，“不许再提这件事了，这是我做过的最愚蠢最后悔的决定！”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那说正经的，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想都别想！”这个人真是无可救药，凌晗想。
“你再考虑考虑嘛。”何建再一次凑了过来，拉住凌晗的手，凌晗没来得及甩开。
“时间不早了，你酒疯也该发够了，赶快走！”说着站起身去开门，被何建拉着没走掉，凌晗顺势一推，把何建推倒在床上转身就走。
“咚”的一声，何建疼得直叫唤，“你这是硬板床啊，疼死我了，我家都是席梦思，倒下去可软和了，哎呦，疼死我了，你下手也太狠了，哎哟。”
凌晗出去开了门，“你赶紧走，少废话！”
何建弓着背两手撑着床沿，笑着看着凌晗，“今天我不走了，我就在这儿看着你睡。”
凌晗怒火中烧，又不好大声发作，被别人听见她大晚上跟一个男的在家吵架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给我滚蛋！你不走我走！”
“行，我走，再看会儿你就走。”何建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警告你，再不走咱俩绝交！我不跟你开玩笑。”凌晗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这招终于凑效，何建极不情愿站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你知不知道大晚上的会有人说闲话的。”凌晗抱怨着。
“谁要是敢说你闲话看我不杀死他，我要是有几十万杀了他全家！”何建趁着酒劲脱口而出。
看着眼前这个人，凌晗说不出的厌恶，只想他快点消失！“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完全就是一个地痞流氓！”
“我不管，反正谁要是敢惹你不高兴，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只要你离我远点就万事大吉！”凌晗一字一顿地说着，终于把何建推到了门外。
确信何建已离开，凌晗背靠着门，缓缓舒了口气。他要再待下去，她真有股杀了他的冲动！
（三）
何建走后，凌晗也没了看电视的心情，干脆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悔当初怎么那么没眼力劲摊上了这样一个人。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何建刚刚那些无赖举动和令人厌恶的话语，越想越气愤，气愤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直接用狠话来回击打发他。他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如果她现在不是公务员，他早让她去给他哥当秘书去了。呵，他以为他是谁啊？她的一切都可以让他摆布么？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像何建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不知廉耻！
如此辗转反侧，竟然到凌晨两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来到单位，因为休息不足注意力不够集中，写的稿子竟然出现了好几处错误。凌晗主要负责新闻文稿的编辑，虽然留在这个小地方心有不甘，但工作上一直小心翼翼，未曾怠慢，生怕遭人诟病。可是今天竟然出了好几次错，被领导毫不留情地批评了一顿。这是她自工作以来表现最糟糕的一次，凌晗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何建！要不是他那么晚还逗留在她家，还对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惹她气愤，她又怎么会失眠？不失眠她怎么会犯这些低级错误遭领导批评？她恨何建恨得牙痒痒！
不过还好，何建今天就要走了。昨天听他说他哥帮他在另一个地方又新开了一家店，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他这次是临时抽空回来的。凌晗想好了，从此以后，两个人彻底断绝来往。她再也不要受这种气和无休无止的纠缠了！
突然，何建发来消息，说今晚要请她吃饭，当给她赔罪。
“你今天还不走？”凌晗郁闷地问。
“请你吃顿饭就走了。”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永远。”凌晗飞快地回道。
何建发了一大堆道歉的话，凌晗恨不得马上屏蔽他，可是一想到他还没走按他的个性说不定又会直接去她家找她就大事不好了，所以看完那堆信息只是烦闷地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再搭理。
下班回到家正准备做饭，凌晗的电话响了。她婶打来的。
“你昨天是不是给你爸给钱了？”
“没有啊，怎么了？”
她婶告诉她，昨天她爸回去后喜滋滋地喝了不少酒，然后在外面跟人闹事，挨了顿打，结果回家后酒劲未过心里不服气，又找她妈闹，把她妈头都给打破了。
“我妈现在怎么样？”凌晗焦急地问。
“也没什么大事，一点外伤。不是给你嘱咐过好多遍了吗，不要轻易给你爸钱，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成天就想着酒呢。我知道你孝顺，可是你看，你一心软给钱，你爸喝多了酒生事啊。这次还算轻的，万一你妈有个好歹呢？你说是吧？”婶在那头数落着。
和婶讲完了电话，凌晗立马给她妈打过去，妈妈说她的伤没有大碍，让她别担心。
这些年因为她爸总是酗酒闹事，她妈受了不少苦。每次她爸一喝酒，她就特别担心妈妈会受到伤害。这也是当初凌晗选择回来工作的原因，她想离妈妈近一点，有什么事好来得及照应。
挂了电话，凌晗还是很担心，妈妈一定伤势不轻，不然她婶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她都懒得打电话给她爸，对于一个酒鬼，还有什么好说的。
坐到电脑桌前削着苹果，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削苹果。听着苹果皮清脆细碎脱落的声音，有一种莫名心安的感觉。
对了，婶婶为什么说是她给她爸钱的？她没给她爸钱啊，那她爸买酒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画面，她爸很惬意地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抽烟的画面。难不成是何建给他钱了？也不应该啊。
刚削完两个苹果，外面传来“咚咚”敲门的声音。
开门一看，又是何建！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不要见面吗？你听不懂啊？”凌晗看到他就生气。
“约你出去吃饭你又不理我，我就只好过来了。”何建依旧嬉皮笑脸，一点道歉的样子都没有，说着还自顾自地进了屋。
“没有心情跟你吃饭，走！”凌晗双手环抱胸前怒目盯着何建。
“除非你跟我一起走，去吃饭。”何建不依不饶。
想起了她爸的事，凌晗问，“你昨天是不是给我爸钱了？”
“嗯，孝敬一下未来岳父嘛。”何建得意地笑着。
凌晗本就在气头上，听了何建的话更是怒不可遏。 “你知不知道……”凌晗正要咆哮，何建一下子扑上来吻住了她。
“你爸就是我爸，这点钱不用放在心上。”何建边吻边说，然后把她放到了床上，像条饿狼一样伏在她的身上。
凌晗使劲挣扎，乱抓乱弹，何建仍旧不管不顾，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吻她，手不安分地四处乱摸。
凌晗侧过头喘了口气，猛然瞥见了桌上削苹果的水果刀。怒火中烧，她抓起刀朝他背上刺了下去。
只听到何建“啊”的一声惨叫，倒在了凌晗的身上。凌晗艰难地移开他的身子坐了起来，低头看着他背后那一圈慢慢渲染的暗红，猛地抽出刀，鬼使神差般地又刺了一刀下去，听着血肉撕裂的声音，突然升腾起一股快感，一种她渴望已久却无处寻觅的快感，一种释放了所有怒气和烦恼的快感。
她的手上已满是鲜血，黏稠般的腥味扩散到舌尖，一点一点深至喉头，侵入每一寸肌肤。
抬眼望着桌上，静静立着两个苹果，深褐色，像血慢慢渗出来。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