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活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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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 |
前两天,我“不慎”看见梁实秋先生的妙文《炸活鱼》,文章好,笔法好,写得灵动。可是起首一段里有句话勾起了我一段黑色童年回忆——“杭州西湖楼外楼的一道名菜‘炝活虾’,我是看见过的,我没敢下箸。”
这个呛活虾是什么东西?一看到这个名字,我立刻就想起十余年前的夏天西湖边有一家三口,父亲绘声绘色地向眼前的老婆孩子介绍面前的一盘青绿色的佳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chua地一下揭开盖子,里边的活虾蹦将出来,弹得满桌都是。这一幕实在是过于令人心惊,对于一个几岁毛孩来说远远超出心理承受能力,于是,虽然我早就忘掉那次杭州游的大部分情节,这个场面倒还是历历在目。
后来我上网一搜,呛活虾原来不只是梁实秋提过,我最喜欢的作家汪曾祺也是提过的。“我们家乡的呛虾是用酒把白虾(青虾不宜生吃)‘醉’死了的。解放前杭州楼外楼呛虾,是酒醉而不待其死,活虾盛于大盘中,上覆大碗,上桌揭碗,虾蹦得满桌,客人捉而食之。”这与我的记忆分毫不差。在我的印象中,那一碗醉虾就是盛在一个玻璃碗里,就是泛着墨青的颜色,就是泡着烈性的白酒,就是被我爸一把掀开,然后让我大惊失色。
至于呛活虾是什么味道么,忘记了,大概还不错,只记得有浓厚的酒味。
哎,简直难以想象,如今的我是如此的脑满肠肥,如此的百无禁忌,吃过的奇怪东西比如什么蛇胆啦马肉啦生肠啦,不可胜数,可十几年前一碗小小的醉虾居然就把我吓倒了!看来人的承受力果然是逐步提高的。
对陌生事物耐受力的增强大概也是成长的一种证明,就如同小的时候我不吃这个不吃那个,现在吃粉丝也加香菜了,吃山药也不嫌恶心了,喝汤的时候居然把胡萝卜也吞了下去。啊,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童真的我了……
我当小孩的时候对未知食物的恐惧其实还是相当严重的,不要说醉虾这种活物了,犹记得当年我爸只不过给我表演了吞一大口肥猪肉就让我崇拜得不行,谁能料到如今我这么爱东坡肉呢。
最近流行吃那个瑞典的鲱鱼罐头,倒是早就有所耳闻,只是一直不敢试。吃过的人都无所不用其极地描述着那玩意儿是多么的恶臭多么的难吃,其实嘛,说不定那只是另一碗呛活虾呢?就像很多我从前未敢触碰的领域,它们都带着最好和最坏的可能,可是没有尝试过就永远都不知道它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我又担心起一件事情。世界上的新玩意儿产生的速度也没有那么快,而我们的一生却都在学习如何认识和接受,这样的后果便只能是世上新奇的东西越来越少,无聊的事情越来越多,就好像打游戏解锁装备一样,等到积分最高的那个装备都被解锁了,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