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回家路上的手艺人学徒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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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过去通向现在和未来
2016年春天,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见到三我老师了,念研究生时悄悄躲在外圈的角落,努力要跟上老师的思路,那时候听不懂的东西很多,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踏上工作岗位之后,仍然是经常悄悄躲在角落里听晚上的督导。记得有一次下班后,堵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学校到中心,晚饭也没吃,躲在最后一排啃面包,刘丹老师的声音悠悠传来:“你看到一屋子的人,你看到的是一屋子的历史。”那天的督导,仍然是没听懂的东西很多,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这次周五晚上的督导中,孟馥老师也问大家:“她的说法和她介绍的自己的学习背景有什么关系?”当时没有听懂,现在回想,似乎是在问,她的经历、她的历史、她的文化,我们都看到了吗?在我们的工作中,能够站在对方的文化中和他对话吗?能够牢牢记得,这个人之所以这样说、这样做,是因为他有他的历史吗?
我也在问我自己。
2014年8月在昆山发生了粉尘爆炸事件,在危机干预之后,昆山心理咨询师协会邀请孟馥老师做了家庭治疗的初级督导班,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参加家庭治疗的培训,也是工作的第一年,在培训时我作为个案分享了自己的家谱图,分享了自己的历史,孟老师的一句话也留在了我的心里:“家庭治疗是一条回家之路。”
这句话至今也并不是很懂,但现在却比当时更明白了一些。以前只理解到,家庭失去原有功能,某一个成员以症状呈现家庭的问题,这个症状最终要回到家庭中去解决,需要家庭关系的调整和变化,答案不在外界,而在家庭。现在又加上了一层更厚重的含义:“让家庭成为自己的治愈者”,相信家庭有自己的资源,有自己的力量,会比我们想象中做的更好,我们只需贴着家庭,让他们回家就好。
这几天和李书记聊天,问他“三我”是怎么由来的?他说是当时大家觉得三位老师像“超我、自我和本我”,又追问谁是谁?书记让我们猜,我们勉强猜了一下,但是觉得这种鲜明的角色似乎越来越不明显了。书记说,对呀,十年了,他们也在变化。
不变的大概是老师们美丽的裙子和温柔的坚定吧(笑)。
反观自己,学习心理学也有十年了,但能觉察到自己的变化也就这两年的时间而已,以前做咨询用不了自己,只会用技术。当有一天觉察到自己开车的时候总是对不懂礼貌的汽车很愤怒时,这是我对自己觉察的真正开始,居然不是在咨询室里,而是坐在汽车里,那个觉察的声音忽然降临,我顿时百感交集,原来,这就是觉察啊!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担心觉察会溜走,不断训练自己,觉察没有走,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能帮助自己。好像之前所有的心理学知识的学习和专业的训练,都只是在等待这份觉察一样。
这次的三我课程也是一样,大家在一开始分享的时候提到了“悬浮的注意”,让我觉得好惊喜,觉察有这么一个炫酷的名字,但是我的觉察还没有这么酷,它总是迟一点才会到来,老师们所说的“注意力的平衡和聚焦”,于我更是尚未做到的一件事。刘丹老师淡淡地说“无他,唯手熟尔。”就好像觉察出现一样,要成长,总是需要等待和积累的。
Ⅱ 学会和系统在一起工作
这两天里,老师们一直在强调,和系统一起工作是很难的,在最开始商量怎样坐、怎样自我介绍的时候,系统中的各种声音都有,最终孟馥老师接受挑战,指认每一个她认识的伙伴,刘丹老师说“与人建立关系也是不容易的,所以要很努力地去做”。建立关系于咨询师而言,大概是最要紧的工作,我们通过关系让咨询有效,没有这份关系,也就没有心理咨询。五一假期的时候,我又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大学同学,其中一个同学说,我们离得都很近,要常常见面,然而事实上,我们可能几年才能见上一面,于是我说,要见面是需要付出努力的,如果不努力,关系肯定没法维系,我们都很努力,所以今天我们可以相聚——即使是朋友,也是需要自己努力去争取的呢,更何况是建立和系统的关系。
如果说每个人就是一段历史,那么系统的情况更加复杂,在面对系统的时候,我常常是语无伦次、词不达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刘丹老师给了我一个选择:“如果效果不好,那就不要说。”这句话让我安心,也许不会说、说不出来的话,正是咨询中困难的地方,此刻,不说,会更好。刘老师还说:“咨询师要用自己的特点去和来访者的特点进行工作。”我发现,我的某些特点,比如社交焦虑、优柔寡断、慢性子,在咨询中常常发挥着神奇的作用,尤其是社交焦虑,平时我很难和陌生人沟通,竭力避免自己不太会应对的社交场景,但是在咨询室里,社交中的敏感能够让我很容易感受到家庭的关系。学会和系统工作,首先是学会和自己相处啊。
Ⅲ 贴着此时此地的框架寻找资源
孟馥老师常说“要贴着家庭”,这一点我觉得好难,既要有能够在咨询中随时停下来观察的注意力,又要不断发现家庭的资源和模式,呈现给他们看,还要关注着此时此地的来访者,和活人工作,而不和自己的想象工作。毫无头绪的时候,老师给了我们16宫格,这是一个框架,诚然,每个人都有自己框架,也许说的内容不一样,一旦放进框架里,这是在哪个维度、又能找出哪些资源,有章可循,手艺人的“手熟”,也正是从这里开始的。
现场的个案很艰难,刘丹老师说“咨询中出现困难的地方,往往意味着会有资源”。我们平时似乎很容易说出消极的事情,却没有去发现其中自己已经做了的尝试、获得的资源。咨询室里的困难和吵闹,好像冬天的清晨草地上覆盖的一层薄薄的霜,太阳出来,它们融化,滋养着小草,看似凛冽,却蕴含生机。
Ⅳ 做自我限制的咨询师
其实,在大家讨论个案时,我和小伙伴们对有些同学的说法感到很愤怒,他们会很快的评价个案,很快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个案呈现出的状态上,我们午休时开玩笑说,等一下要拍案而起,反驳他们。到下午分享时,其实别的同学、包括刘丹老师,都用自己的方式反驳了他们,可是,大家说的话,却没有像我们那样带着愤怒,反而更准确、更有效。刘丹老师用自己举例子,“年轻的时候我也很快,着急个案怎么还没到这一步呢,现在就会懂得要慢下来了”。我会觉察,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像刘丹老师这样去说话和表达,这是我要修炼的部分,这也是我不太自我限制的部分,我忽略了对方、忽略了系统本身的意义。
孟馥老师也说“我们就在可以和家庭工作的地方工作”,如果家庭没有到那一步,那我们就在这里谈。想起张翔老师说的,无论如何都感谢家庭来到咨询室,感谢他们所做的努力,即使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改变,也感谢他们当下所做的一切。我们在学习如何代表系统发言、用系统的观点去看,首先是学习尊重系统的状态吧。
刘丹老师送给我们的一句话让我感受很深:when you look at things,look at them。我们能够“看见”很重要,我们的来访者被“无条件”地看见更加重要。最近在上课和咨询的时候总会记着这句话,在咨询室里我的话也越来越少了,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只用最简单的来访者的语言,和他们一起工作、一起成长。我更希望在这个大系统里,踏上自己的回家之路。
小七于苏州
2016.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