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履记
甲午年十月廿一日,我二十一岁,距离我大商亡国3060年。夜幕降临,火车恭敬地在安阳停下,我怯生生的来到这个三千多年前的故国。可惜,一切都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样子了。没有了大商气势雄伟的宫殿,没有了大商傲然嘶鸣的战马,更没有了大商力能扛鼎的男儿。有商一代奠定了我华夏多少文化的根基,我们有了成系统的文字,有了中华诸邦的团结。可惜,这一切最终都被打破了。文字成了零落在泥土里的甲骨,团结成了姬发砍掉帝辛先祖头颅的剑。
文字,是文化的载体,甲骨文是书面文化传承的起点。他仅纪录宇宙天地,部族荣辱和帝王否泰。在个人面前,这些都是宏大的。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人们用他们最重要的精力去琢磨着自然的变化和族群的安危。我们可以说,在有商一代的社会精英那些身姿伟岸的奴隶主贵族是崇高的。他们可以认真的为商王占卜以求部族的安泰,也可以勇敢的为商王战斗以求殷商的安稳,还可以愉快的为天子殉葬以求帝王的安宁。虽然甲骨文能够告诉我们的不多,但它的厚重足以使我们为之彻夜哭泣。
宫殿、宗庙,商王们生前死后所居住的地方。从这里联系着古今,联系着殷商大地。成汤的政令从这里经由历代商王传递给太宗太甲和中宗太戊,最终在帝辛那里画上句号。武丁的铁骑从这里出发抵达最东的海岸和最西的山脚,为国家开疆拓土。宫殿是讲求权威的地方,人们因为敬畏天子而将他簇拥在这里。奴隶和平民畏惧贵族,贵族畏惧天子,天子畏惧上天。因为人们的心中都有所顾及,所以谨言慎行不敢做出逾越(过分)的事情,社会才能井然有序。但是,大邦殷的封臣西伯昌却处心积虑妄想改变敬畏的准则。之后,姬昌忽悠着一帮对子辛失望的殷商贵族和一帮由同样希望变革的乌合之众杀到了牧野。然而,大商东征的军队已经远去,一帮由奴隶和平民组成的军队怎能抵挡住乱臣贼子的野心。鹿台的一把熊熊烈火烧尽了600年的殷商热血。从此,规矩都乱了。有商之后的哪一个朝代不是臣灭了君,君又被臣灭了。哪里有周礼,哪里有德行,制礼作乐的周公要把那虚假的面具戴给谁看?
“顾予烝尝,汤孙之将。”先祖们无数次在神圣的宗庙里吟咏着这句话。宗庙,先祖享用祭品的地方,后人们感恩先祖的地方。这里可以说是人力量的源泉。后人们在这里接受教诲,在一次次的跨过门槛和跨出门槛中长大。当他们成人,胸中已意气满满,凭这口气他们可以奋力奔跑,可以静穆肃立,同样可以慷慨赴死。我也希望有这样的机会,可惜我除了能见到安阳这座毫无仪式感的复制品之外,什么也触碰不到。
三千多年了,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我的血管里注入了多少当年仇人的血液。难不成为了报一世祖亡国仇的我,要把第十世祖母的后裔我杀掉吗?当年可以是一刀饮血,但现在却是血脉的冲撞。我出生了,我笑一笑,后继有人;我去世了,我笑一笑,大仇得报。尽管姬发不道德,但他能给后世几百年的安宁,我叫他一声武王。尽管姬旦不坦率,但他能给后世留下一套规矩,我称他一声周公。其实,我们不需要背负祖先的原罪,我们没有这个责任,也承担不起。三千多年,发生了太多事,我们顾不过来,倘若要替他们赎罪一条命是不够的。但我们却可以捡起他们的功勋,守住他们的功勋。我很庆幸一部分甲骨文留下了,一部分没留下的也替人治了病。
“妇好”,我想她一定有另一个美丽的名字。“好”应该是“子”的另一个写法,“妇好”应该只是说她是“子”姓家族的一名妻子。为部落挥洒自己的武器,快意的女子,愿你在泥土中安好。不知我在蜀中院前点燃的一柱青香,远在殷地的你能否感受到它的一缕青烟。
陵墓,生与死告别的地方,也是我同安阳告别的地方。在这里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先王墓上青草地里跳跃的那几只喜鹊。“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几千年来,是他们守护着你们的陵墓么?仅仅为了同简狄的那一次相逢。
可惜,在人面前玄鸟也是无力的。又一个盗洞,你的安宁受到了多少次打搅。最后一次还完全袒露出你的奴仆的尸骨,拍的还不够吗?看的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能让商王安静地长眠于地下。考古的工作已经做好了就够了,让无知的人来参观又有什么用处。他们兴复不了殷商,他们不懂殷商,到底是个无情的过客。
有人看到殉葬坑里的头颅说:“太残忍了”,解说员说:“幸好后来废除了”。我想说,你们懂什么。当然,我并不是要求恢复殉葬制度。但我觉得在那个时代,殉葬制度是好的。被用来殉葬的人一般有两类,奴隶和贵族。用奴隶殉葬,理所当然。他必须为自己成为奴隶的那个原因负责,一般是因为成为战俘。战争的双方都是平等的战斗,失败后承担的后果也一样,被用来殉葬也就没什么可以指责的了,受害者也是加害者本身。他们必须为自己的部落献身。用贵族殉葬,光荣之至。哪一个优秀的贵族不想为自己敬重的君王献身到最后,活着就是好的吗?为部族活着才是好的。倘若是为部族死,一样伟大。殉葬制度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为了活下来的人。他们用人头和鲜血告诉后代,为部族而战,为部族生死,他们的死反而见出了生的伟大。殉葬不是对生命的蔑视,反而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愿长眠于地下的先祖安息!
文字,是文化的载体,甲骨文是书面文化传承的起点。他仅纪录宇宙天地,部族荣辱和帝王否泰。在个人面前,这些都是宏大的。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人们用他们最重要的精力去琢磨着自然的变化和族群的安危。我们可以说,在有商一代的社会精英那些身姿伟岸的奴隶主贵族是崇高的。他们可以认真的为商王占卜以求部族的安泰,也可以勇敢的为商王战斗以求殷商的安稳,还可以愉快的为天子殉葬以求帝王的安宁。虽然甲骨文能够告诉我们的不多,但它的厚重足以使我们为之彻夜哭泣。
宫殿、宗庙,商王们生前死后所居住的地方。从这里联系着古今,联系着殷商大地。成汤的政令从这里经由历代商王传递给太宗太甲和中宗太戊,最终在帝辛那里画上句号。武丁的铁骑从这里出发抵达最东的海岸和最西的山脚,为国家开疆拓土。宫殿是讲求权威的地方,人们因为敬畏天子而将他簇拥在这里。奴隶和平民畏惧贵族,贵族畏惧天子,天子畏惧上天。因为人们的心中都有所顾及,所以谨言慎行不敢做出逾越(过分)的事情,社会才能井然有序。但是,大邦殷的封臣西伯昌却处心积虑妄想改变敬畏的准则。之后,姬昌忽悠着一帮对子辛失望的殷商贵族和一帮由同样希望变革的乌合之众杀到了牧野。然而,大商东征的军队已经远去,一帮由奴隶和平民组成的军队怎能抵挡住乱臣贼子的野心。鹿台的一把熊熊烈火烧尽了600年的殷商热血。从此,规矩都乱了。有商之后的哪一个朝代不是臣灭了君,君又被臣灭了。哪里有周礼,哪里有德行,制礼作乐的周公要把那虚假的面具戴给谁看?
“顾予烝尝,汤孙之将。”先祖们无数次在神圣的宗庙里吟咏着这句话。宗庙,先祖享用祭品的地方,后人们感恩先祖的地方。这里可以说是人力量的源泉。后人们在这里接受教诲,在一次次的跨过门槛和跨出门槛中长大。当他们成人,胸中已意气满满,凭这口气他们可以奋力奔跑,可以静穆肃立,同样可以慷慨赴死。我也希望有这样的机会,可惜我除了能见到安阳这座毫无仪式感的复制品之外,什么也触碰不到。
三千多年了,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我的血管里注入了多少当年仇人的血液。难不成为了报一世祖亡国仇的我,要把第十世祖母的后裔我杀掉吗?当年可以是一刀饮血,但现在却是血脉的冲撞。我出生了,我笑一笑,后继有人;我去世了,我笑一笑,大仇得报。尽管姬发不道德,但他能给后世几百年的安宁,我叫他一声武王。尽管姬旦不坦率,但他能给后世留下一套规矩,我称他一声周公。其实,我们不需要背负祖先的原罪,我们没有这个责任,也承担不起。三千多年,发生了太多事,我们顾不过来,倘若要替他们赎罪一条命是不够的。但我们却可以捡起他们的功勋,守住他们的功勋。我很庆幸一部分甲骨文留下了,一部分没留下的也替人治了病。
“妇好”,我想她一定有另一个美丽的名字。“好”应该是“子”的另一个写法,“妇好”应该只是说她是“子”姓家族的一名妻子。为部落挥洒自己的武器,快意的女子,愿你在泥土中安好。不知我在蜀中院前点燃的一柱青香,远在殷地的你能否感受到它的一缕青烟。
陵墓,生与死告别的地方,也是我同安阳告别的地方。在这里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先王墓上青草地里跳跃的那几只喜鹊。“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几千年来,是他们守护着你们的陵墓么?仅仅为了同简狄的那一次相逢。
可惜,在人面前玄鸟也是无力的。又一个盗洞,你的安宁受到了多少次打搅。最后一次还完全袒露出你的奴仆的尸骨,拍的还不够吗?看的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能让商王安静地长眠于地下。考古的工作已经做好了就够了,让无知的人来参观又有什么用处。他们兴复不了殷商,他们不懂殷商,到底是个无情的过客。
有人看到殉葬坑里的头颅说:“太残忍了”,解说员说:“幸好后来废除了”。我想说,你们懂什么。当然,我并不是要求恢复殉葬制度。但我觉得在那个时代,殉葬制度是好的。被用来殉葬的人一般有两类,奴隶和贵族。用奴隶殉葬,理所当然。他必须为自己成为奴隶的那个原因负责,一般是因为成为战俘。战争的双方都是平等的战斗,失败后承担的后果也一样,被用来殉葬也就没什么可以指责的了,受害者也是加害者本身。他们必须为自己的部落献身。用贵族殉葬,光荣之至。哪一个优秀的贵族不想为自己敬重的君王献身到最后,活着就是好的吗?为部族活着才是好的。倘若是为部族死,一样伟大。殉葬制度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为了活下来的人。他们用人头和鲜血告诉后代,为部族而战,为部族生死,他们的死反而见出了生的伟大。殉葬不是对生命的蔑视,反而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愿长眠于地下的先祖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