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死后变成豹子，我就继承了雨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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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长期独处，也不乏访客，比如一本书、一段音乐、一块奶油蛋糕……每一次拜访都令我习得一种新的经验，不是单向度的倾诉，而是彼此靠近，说着话，两双手在火盆上搓动，你的空气传导至我的座椅，我的呼吸一溜小跑到你领口。
一些造访者来过几次后也许兴味索然就不来了，只有极少数会惦记这个墙壁渗出露珠的房间，他们不是自己闯入我的领地，就是听着我的召唤而来。由礼貌地话家常，到嘲讽着对方的弱点，进而发展到不客气地，大口啃噬着他的皮肉，想在彼此人生中扮演一个侵略者。
没有爱情发生是不可能的，我无法辩白。奥登、海明威、E·B·怀特、坂本龙一、Pet Shop Boys、斯文·赫定……那些躲藏在文字、乐声背后的眼睛，细长的眼、浑浊的眼、浓眉大眼、贼眉鼠眼……不管了，就当是爱人的眼吧。我一抬头，就撞上他们的注视。
因为连续不断的大雨加乌龙事件打断了计划，我坐在家中，除了听雨，无事可做。雨的持续也是一场旅行，从天落到地，从四月五日跑到六日，不顾路途遥远，不知疲倦。好像要赴一场重要的约。
雨是平常可见的，不够深刻，易被忽略。但在某些地方，雨水圣洁又讨喜，维系着人和宇宙的对话。
上个月读一位人类学家在北喀麦隆多瓦悠部落中所做的田野调查，其敏捷刻薄让我想起毛姆，肚子都笑痛了。多瓦悠的彪悍民风让人肃然起敬，而在那种野蛮生长的力量里也有诗意，比如雨。
在多瓦悠社会中，雨水由法力强大的祈雨巫师掌管，通过神秘的祈雨仪式抵达人间。降雨和人类繁生相关联，祈雨巫师又与豹子相关联。
让我记忆深刻的一个段落是，在一次躲雨时，一个男孩同作者聊起他的父亲祈雨巫师卡潘，男孩说，“当他死后变成豹子，我就继承了雨的秘密。”
多么绝妙，来自非洲原始部落的诗。
我也写了一首，没有豹子，但有雨有兽。
◎春夜喜雨
从四月五日到六日
这座城市的雨将昨日与今日
连成一片
另一天就被偷走了
雨是盗贼，是不请自来的客
长了脚，就到处走
撞了人，头也不回
也不晓得道歉
名为冒失鬼的雨
在楼与楼的拐角打探
鸭舌帽，山羊胡子
面目可辨
在交头接耳中
万物偷摸生长
劳作的人
方可酣睡
一些人的身边还有爱人
这是当然的
另一些人偏爱
与自己的影子共眠
整座城市都渴望怀孕
诡计多端的雨啊
只要出门
就会碰见雨
伸手就是春的喘息
幼兽的眼睛
香烟闪动将栀子树
擦亮
我们分明在未来世界
仍然没有谁
发明一种比夜晚
更深的颜料
环抱手臂，咖啡搁在眼底
像是最后一次谈话
没人预料到雨
面对面，我们在餐桌旁坐下
文/lilisay
图/杉本博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