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的境界 A pleasure of life-long pursuance

3月下旬到上海，一下飞机，直奔徐汇高安路的画廊，我的老同学苏黄伉俪的“双峰”画展举行开幕礼，同学们在微信里约定画廊见面并晚餐。摸索着找到画廊，那有情调的高低空间里人头济济，远远地看见苏黄同学在人堆里，不一会儿，见到黄校长致辞。讲完话，黄校长和夫人陈老师走出来和大家握手致意，20多年没见到黄校长，看见他那慈祥的面容和灵活的眼神，听他亲切的问候，我心里荡漾着阳光。黄老师以前是设计院院长，后来当校长，我们好多同学都跟随他读研究生，黄师姐出国还是黄校长签字批准。我们读书时，陈老师已是副市长，后来官拜上海市人大政协主席。两位老人家年过8旬，身体健朗，还来关心我们这些老学生。在场的还有上海的美术和建筑界前辈，见到老师们，我们感到温暖和欢欣。
苏兄大我一个年轮（年龄参差是文革后学生的特征之一），入学前就是上海工人业余画家，出版过连环画，造型功夫深。近十年来，他的写实绘画包括油画、粉画、素描等写生和大幅创作。但这次画展所见，却是抽象画为主，大的色块晕染流转，明丽而响亮，令我耳目一新。
单用“画家”来形容苏兄，是远远不够的。老苏是班里最优秀的学生，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学霸”. 某次结构力学测验，大部分同学不及格，我只得了48分，后来看老苏，他遮遮掩掩的拿出试卷，是98分，只微错了一个小地方。我跟着这些老大哥，得以在许多艰难科目的深水中浮出来。黄师姐则是女生中的姣姣者。他们的结合，比翼双飞。
苏黄同学在同济研究生毕业后，赴美攻读。苏兄于1989年在华盛顿州立大学获结构工程博士学位，黄师姐获硕士学位，并在工作中考获注册结构工程师职造。她打工的公司，100多雇员，仅3人有结构工程师资格。他们开设结构工程公司，从自家的汽车房开始办公，发展到西雅图市中心的办公楼，并雇用了几十人。黄师姐原来工作公司的副总裁被裁，却被黄师姐录用，成为手下重臣。黄师姐是“少数民族”妇女，在承接美国政府工程时，受到优先待遇，道路桥梁工程源源不断。华人在美国开工程设计公司，我孤陋寡闻，只听说过贝聿铭、林同炎、李名仪，其他听说的不多。我在德州时，认识一位台湾来的结构工程师，因为没有生意，只好帮他姐姐一起开唐餐馆。我们画了图，找他签名盖章，都要去餐馆等候中午开门，才能见到这位工程师。华人的专业人士，牙医、律师、会计师多数离不开唐人街的圈子。
在工程项目的同时，苏兄撰写多个地下工程软件，这些软件为三十几个国家的客户采用。正当结构工程事业蓬勃发展的时候，老苏夫妇突然作了决定，钞票再多，不过数字耳耳，公司不搞，去追随自己的美术梦。他们的聪明儿子从斯坦福大学毕业，在硅谷工作。他们卖掉了西雅图的公司，跟着儿子，到湾区定居作画。此时，他们还在维护和更新那些工程软件，仅此一项收入，已经远超过了大部分美国打工工程师可能达到的最高工资。
2004年，我和苏黄同学重逢。老苏刚刚重拾画笔，他画人物的素描、油画写生，用粉画 (pastel) 画人物，他人物画的生动，形准、色彩丰富而微妙。有一幅画其女儿在博物馆看雕塑的粉画创作，形象色彩都精当匀称，楚楚动人，构图色彩是古典主义画法。他画的大幅油画创作“南京大屠杀”在美国各地巡展，向美国各界展示中国人民的苦难岁月；他为琼瑶小说画插图，用写实手法画出浪漫。2009年，我去珠海他的海边住宅看望他们夫妇，他每天画许多素描速写，描绘珠海街头见到的各式人等，打工仔、小贩、老伯、大妈、学生, 挤公共汽车、下棋、卖菜… ，这些素描A3、 A4大小，贴满客厅和厨房的墙上，后来这些速写结集出版，中英文说明，生动地记录了中国经济“大跃进”年代，市区底层人民的生活状况。我觉的这套速写的手法可以比美蒋兆和先生1940年画的“流民图”，如果广泛发行，则可成为新的“三毛流浪记”.
这次见到苏兄的作品，有些是古画新意，如唐代美女出游，都骑着自行车。那些抽象画用汽车油漆绘成，凭其自然流动的效果。黄工程师也开始作画，她跳过写实这一步，直接用油漆作画，在混杂的底色上，有飞舞的线条，别有意味。黄师姐介绍，汽车油漆发亮，有时也能局部堆厚，其他绘画材料达不到这种效果，但喷漆的气味大，需要专门的工作室，美国房屋宽敞，自然不成问题。苏兄介绍，写实绘画在美国逐步衰落，而许多写实画家也在借助各种工具，如照相和印刷，使得打稿这步骤变的容易。苏兄的抽象和写实结合，在纸、布和瓷盘上造成各种质感效果。苏兄写了些简单的程序，他在手机上演示，只要手指在屏幕上画几笔，电脑便会继续此思路画画，几秒钟生成画面，随时可停，这种生动的画面人脑很难想象，可以直接印出来，也可以参考着做抽象画，同阿尔法狗的自我学习一样道理。
苏兄若按古典写实的方法画下去，吭哧吭哧充其量只能画到大半个陈逸飞、陈衍宁和汤沐黎。他游走于古法新意和多材质的抽象，奠定了自己的独特风格和地盘。他们夫妇的大幅小幅写实和抽象画，在美国、泰国和上海的画廊，供不应求。他们本来只想追寻美术梦，新的生意却滔滔不绝，老是追着他们。在画画的同时，他们在上海和外地的大学兼职讲学，出版绘画和思维的著作，成为许多年轻美术学生的偶像。上海电视台为这位工程师艺术家做了专题采访和纪录片。
我们的同学都勤奋努力，很多人在国营和私人设计、工程公司当老总或老板，包括同济设计总院的总结构和副总结构工程师。他们的建设工作，是推动上海和中国前进的动力。能够玩透自己的专业，已经殊不容易；又跨到艺术领域，另开一片天地，确实需要天赋、勤奋和智慧。工程和艺术，到了高人手上，成为相得益彰的一对。感谢邓大人，我们走出工厂、农村，上了大学，能够结识到这样一批同学，曲折道路，依然同行，真乃人生的幸福。谨祝苏黄同学青春常在，健笔流畅。
（先上几幅，其他图片待整理后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