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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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我的童年结束了。从稻穗弯垂、雀鸟啁啾的乡村,搬进了一个停满三轮车和麻袋的地方,纷纷扰扰的场景,或者说我的童年被编织进了这些场景。画面边缘,老式自行车的凛冽铃声不期而至,急促清脆。
整个小学、初中生活泛善可陈。朦胧的情感小草在高中专制的台阶缝隙曲折生长,我终于发现十八岁的美好最终含蓄在前排的你笑盈盈的酒窝里。那是一段眉清目秀的好日子,你丝绸般的声音为我延宕开一个光滑的空间,宛若坦途的沙滩,我不由自主地漫步其间。每当我在雾气氤氲的操场,鬼祟的眼神扫到你摇曳在纸鸢上的柔情蜜意时,万物噤声,乐音飘扬。可是美好的感情还是消弥在麻木的高考上空。但从此以后,每当看到丝绸这个词时,你当年洁白的衣袂仍会在我眼前飘扬。
脱下禁锢的我们首次相聚于六朝古都,霏霏江雨笼着发育良好的玄武湖,河畔的你以比修辞更动人的姿态向我赧笑。我们续写前缘,你数月的推挡、揉搓发酵,我终于窬墙入城,漫长的纠缠就此涌至眼前。火烈漫长的夏日,肥硕健壮的情欲带着阳光的粗粝味道漫纵生长,炽艳奔腾。摸索的双手,水淋淋的喘息以及被门缝压扁的呻吟,晃荡的床发出了压抑的呼喊。你后来一次次用眼泪苛求爱情的纯度,快乐逐渐失去了水分,怨怼的情绪开始滋生,故事不可逆转地向尾声驶去。
大学一年级开始写作,不忍卒读,放弃。三年级,失恋,再写作。正如毕加索所说,艺术家应该让人们懂得虚伪中的真实。最初,生硬的字词从纸面诘屈聱牙地拖出,横亘在乱石丛生的视网膜上。后来,重重落下的笔终于在纸上溅起了湛蓝色的水花。
毕业前,我们重归于好,觅着你的足迹,我侧身进入魔都。陌生的人海中,我们像是时间洪流中同时溺水的人,互相紧抓。我划进入了一条弧度饱满的弯道,带着令人眩晕的飞翔,下坠也转化为优雅的摆动。随后,你幡然醒悟,抽身远赴重洋,我的生活顿时残红萎地,只得在时间废墟的骨缝中无望地呼吸漫漫黑夜。灯光切割了剪影,水流带走了时光。我以为终于可以开始忘记你了。
或许幻想也无如此真实。一日黄昏,我打开廊灯,你从遥远的地方来,站在门口。我遥望远处玄然的天色和泛黄的墙檐说,十年了,像梦一样。你放下行李箱,点点头。温暖再次挤进墙角。
过去的过去不必再深究,一个刮风的早晨也许是一段崭新生活的开始。
我相信,日子并没有白白流失,也绝非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