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八艳之——女侠谁知寇白门

当时的文坛大家东林领袖钱谦益（柳如是的丈夫）有一首诗如此悼念她：寇家姐妹总芳菲，十八年来花信违。今日秦淮恐相值，防他红泪一沾衣。丛残红粉念君恩，女侠谁知寇白门。黄土盖棺心未定，香丸一缕是芳魂。
寇白门，名湄，字白门。清代著名文人余怀所著的《板桥杂记》中如此描绘她：白门娟娟静美，跌荡风流。能度曲，善画兰，粗知拈韵吟诗，然滑易不能竟学。这是说寇白门一位多才多艺的美丽女子，但性情耿直，一生未学会圆滑隐忍的处世之法。她会为自己姐妹们遭受到轻视折辱而去打抱不平为人出头，在爱情里她更是不愿意过得委曲求全随波逐流。
在明末的金陵，秦淮名妓与文人名士之间有一条隐形的红线，将他们紧紧拴在一处，彼此爱慕，彼此锦上添花。然而大多数的爱抵不过这封建的鸿沟与动荡的世事，白门自问从不负人，奈何屡被人误。
寇白门的爱情里最广为流传的故事，是关于南明小朝廷的保国公朱国弼。朱国弼当时是护国有功的大英雄，寇白门是秦淮美人河中最潋滟的一抹波光，美人配英雄，似乎是话本子里天经地义的。也许寇白门当时是真心爱这个英雄，爱他作为英雄所应具有的美好品质——坚毅勇敢、铁骨铮铮、忠诚于国家和爱情。她接受了朱国弼的求娶。当时的习俗是烟花女子脱籍嫁为人妾时是不能在白天迎亲的，要在晚上。于是朱国弼便举办了最为盛大的夜间迎娶，数千名亲兵执灯，浩浩荡荡大张旗鼓地操办婚事，抬回年仅十七八岁的寇白门。
这场婚事越是如盛极一时的焰火，就越是衬得尾声寂寥凄凉。朱国弼并不是真心爱着寇白门，不久就把她扔在一边去流连别的女子。
1645年，南明小朝廷覆灭，朱国弼降清。他被清朝胁迫搬入京城接受软禁，为了筹钱给自己赎身，朱国弼打算把歌姬婢女还有他的侍妾寇白门一起卖掉。寇白门便告诉他，若卖了自己，所得不过几百，如果让她回南京，她会想办法筹集万金来解救他。朱国弼想想自然同意。果然，寇白门短衣打马返回南京，在旧友姐妹们的帮助下筹得了两万两银子，给朱国弼赎了身。但寇白门也看清了朱国弼的薄情与软骨头，救了他后便与他一刀两断。
如果说朱国弼是伪君子不值回首，那么在寇白门的几任男友中，还有一位叫做吴应箕，应该会在寇白门的回忆中让她感到一丝怅然与怀念。吴应箕字次尾，号楼山，明末爱国社团“复社”的领袖之一，虽因屡试不第，人称“秀才领袖”，但在当时是饱受人们尊敬的。在1645年史可法殉难，弘光政权被清军消灭后，五十多岁的吴应箕便起兵抗清，最终兵败后被杀害。曾经和这样的男人爱过一场，虽无结果，大抵寇白门也会觉得自己至少有一次没有受到爱情的蒙骗吧。
民间流传的故事里，曾经一次举办“盒子会”，寇白门的姐妹们想要撮合吴应箕和寇湄这对儿才子佳人，便推举卞玉京（秦淮八艳之一）作为令官，专门出题考这两个人。
第一题是：什么东西最肥？什么东西最瘦？吴应箕答：肥不过绵羊尾，瘦不过螃蟹腿。寇白门则答：肥不过春雨，瘦不过枯霜。第二题问：什么东西最高？什么东西最深？吴应箕答：高不过泰山，深不过东海。寇白门反驳道：应是高不过人心，深不过学问。吴应箕拜服。接着又问：什么东西最贵？什么东西最贱？吴应箕答：贵不过黄金，贱不过粪土。寇白门则道：最贵不过光阴，最贱的则是误人子弟的教化文章。最后又问：什么东西最甜？什么东西最苦？吴应箕答道：甜不过蜂蜜，苦不过黄连。寇白门却道：甜不过夫唱妇随，苦不过痴男怨女。
虽传说不见得全部是真，但也可觉出寇白门的一二才情。这样的小故事读来尤其可爱，更是因为吴应箕的回答正合了他那豪放洒脱的性子，耿直而毫无酸气。亦或者，作一种无甚根据的瞎猜，他就是故意抢在白门之前做那么些毫无书卷气的“土鳖”回答，只为换佳人心中一笑呢。
寇白门的大半生，所追求的都是离开青楼烟花之地，脱籍从良。然而天不随人愿，遭遇了种种辜负与波折后，她的后半生不得不重回秦淮，在歌楼里度过，最后缠绵病榻，孤寂而终。也许，她这短暂的一生就注定活成一把匕首，割破这个世俗的丑陋，也割伤自己。
                
                
参考图书：《板桥杂记》;《正说秦淮八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