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女漫画一窥欧洲20世纪艺术风格

 
                
                
                
                
                
                
　　最早把欧洲20世纪艺术引入亚洲的，应该是clamp大妈们了。这个最早因《魔卡少女樱》、《X》和《Chobits》等一系列少女漫画红遍中国的漫画家团体，通过她们华美的画风、迷幻的设定以及让人长大以后细思极恐的乱伦情节，深深抓住了每一个少女心。
 
                
                
　　相比现在许多漫画家开始越来越不以漫画的画风效果作为卖点，clamp手下的漫画、周边各个都是精美绝伦，尤其是漫画人物常以单独，或者双人出现在单行本封面、海报、书签上，极少以群组的方式出现，再加上漫画家常常用缭绕的烟雾、枝蔓、华服来衬托主角，这难免不让人想起19世纪末的欧洲艺术家阿尔丰斯·慕夏（Alfons Maria Mucha）的作品。
 
                
                
　　在19世纪末，特别是法国，正是印象派油画最为轰动的时候。彼时，印象派已经被大众所接受，并且屡屡获奖，再加上它反叛学院派的精神，成为了当时法国最流行的画派。而正在这个时候，穆夏带着他的新艺术主义作品出现了，并且影响了当时欧洲各地的插画、设计、建筑风格。
　　1894年的一个晚上，巴黎当时最当红的歌舞明星莎拉·伯恩哈特到穆夏家里，请穆夏为她即将在新年演出的歌舞剧设计一幅海报。在当时，穆夏并不是什么很有名的画家，而伯恩哈特已经是被巴黎人称为“圣女贞德以后最有名的女人”了。因此，机会，名利，是不是能通过这一次为著名女星绘画海报而崭露头角的机会。就在这一幅上。穆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续创作了好几个晚上以后，到了与伯恩哈特约定取画的那天，他战战兢兢地对伯恩哈特说：“我怕你会生气。”
　　而当伯恩哈特充满狐疑地打开穆夏完成的海报，这个和人等高的巨幅长型海报中，以她为形象的少女身穿隆重的戏服，左手握着枝叶，像是充满英雄气概一般握着宝剑；而右手轻抚胸前的秀发，又不失女性的温柔。最令人惊叹的，是他对于戏服的描绘，复杂精细的印花在海报中闪着金光，而拖地长袍又特意被设计成从舞台上垂落下来的样子，这种模仿文艺复兴艺术中让油画人物的肢体伸出画中的框架的手法，让本身扁平的画面充满了空间感。
　　看到穆夏把自己画的如此高贵庄重，又充满了女性柔美的气息，这把伯恩哈特高兴坏了。她欢天喜地地把海报贴在剧院门口，很快，巴黎其他民众也纷纷赶来欣赏这幅不同于以往任何画派，精美华丽的演出海报。通过这幅海报的影响力，演出票很快一扫而空，伯恩哈特在新年的这场歌舞表演座无虚席，也达成了后来穆夏和伯恩哈特长期合作的结果。
 
                
                
穆夏为伯恩哈特绘制的一举成名海报，《吉斯梦妲(Gismonda)》，1894年
　　穆夏的这种史无前例的画风，很快开启了新艺术主义运动在绘画领域的先河。在欧洲19世纪末的艺术设计文化浪潮中，各国的艺术家和设计师们纷纷不约而同地开始厌倦工业运动下古板的文化和器物，在那种富裕的社会条件下，他们更憧憬富有新意的柔美设计。在法国、英国、意大利，这种别具一格的风格被统称为“新艺术主义”，在德国，它被成为“青年风格”，而在维也纳，则被成为“分离派”。
 
                
                
　　而自2002年开始在《周刊YOUNG JUMP》上连载的漫画《妖精的旋律》，自2004年出动画版以后，其OP则致敬了维也纳分离派画家古斯塔夫·克里姆特（Gustav Klimt）的作品。
 
                
                
《妖精的旋律》 OP（右）和克林姆特油画作品（左）的对比图
　　如果了解了克林姆特油画的寓意，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妖精的旋律》要在多处致敬克林姆特怪诞奢华的绘画风格。克林姆特的作品最为明显的特征在于运用了大量特殊的象征性图腾作为背景和人物身上的服饰，尤其是众多包裹在女性身体上的圆心和附着周围的矩形，分别象征了卵子和与雄性结合的寓意。他作品中的女人们充满了情欲，克林姆特却巧妙地通过这种象征意义的手法将这种情欲转化成了神圣的爱情，画面中的每个女人的眼神都流露除了浓烈的爱意，而在他的其他作品中，这种生殖象征的图形同时也带有一种生死轮回的意义，因此，“性”“爱”“生”“死”的轮回宿命，是克里姆特作品的最好的写照。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一个讲变异人与人类之间有关生存和灭亡关系的《妖精的旋律》要采用克林姆特的画来设计自己的OP了。
　　尽管CLAMP大妈笔下的漫画风格神似新艺术主义，而《妖精的旋律》又处处致敬分离派作品，但要说她们完全是受欧洲艺术文化影响，也不完全是对的。事实上，日本艺术和欧洲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艺术文化运动的关系，究其根源，应该是日本艺术最早影响了欧洲文化。
　　在1867年，第一届巴黎世界博览会上，也就是我们现在的EXPO的前身，日本第一次在全世界面前展现自己的工艺品成果，这让欧洲的收藏家深深迷恋上了神秘的东方艺术。特别是日本的版画及浮世绘，那种不同于传统欧洲定点透视，而是将人物和景物都放在同一个平面上的表现手法，使包括梵高、莫奈、穆夏等艺术家大受启发，手工艺者开始竞相模仿日本木刻纹路。于是，到了1895年，一名叫穆塞尔·宾（Samuel bing）的收藏家在巴黎开设了一家名为“新艺术之家”的店铺，售卖日本的收藏，同时也贩卖手工艺者模仿日本艺术风格的装饰品。
 
                
                
　　在宾对欧洲设计师对于这种日本风格设计的大力支持下，抛弃矫饰，回归自然，大量运用花草鸟兽，成为新艺术主义运动最为著名的特点。此外，到了20世纪的欧洲工业发展愈演愈烈，新材料广泛的运用也让新艺术主义在设计领域有了一种新的突破，其中最为著名的设计是巴黎埃菲尔铁塔和巴黎地铁入口。
 
                
                
                
                
 
　　受巴黎政府委托，赫尔托吉马德设计的100多个地铁入口，均采用青铜和其他金属，模仿植物藤蔓弯曲的构造，地铁顶棚模仿贝壳的造型，而“地铁”字样也采用了传统标准的新艺术主义式字体，深受市民喜爱。除此之外，由于植物弯曲柔软的结构近似女性柔美的身体，新艺术主义的手工艺品更是成为了当时富裕的男人们送给自己情妇的最好礼物。相比之前只能从传统珠宝设计中寻找突破，新艺术主义设计则让灵感枯竭的设计师们重新激发了设计灵感，他们想方设法，将美女、动物、植物合为一体，产生了多样的表现方式。再过去，贵重珠宝是女人饰品盒中的主角，而在日本文化的冲击下，设计师需要更多色彩，表现和塑形力更强的材料来成就他们的作品，因此，较为廉价的珐琅、塑形玻璃、象牙则成为了珠宝设计的主角，也让更多法国女人们沉浸于新艺术的美中。
                
                
 
　　除了珠宝，新艺术主义运动也走进了市民的家中，它们成为了卧室、台灯、桌椅、橱柜的一部分，甚至爬上了楼梯和门把手。
 
                
                
每个姑娘都梦想戴上的Tiffany戒指其实是美国新艺术主义运动的鼻祖，在一开始，Tiffany专注于设计台灯、碗、杯子等玻璃制品。
 
                
                
　　在去年热映的小雀斑演的《丹麦女孩》中，就有着明显的欧洲新艺术主义痕迹。尤其是在拍摄主角们搬去巴黎的场景的过程中，剧组为了还原当时巴黎浓烈的艺术风味，特地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各处公寓取景，而这些公寓的设计师正是当时比利时最为著名的新艺术运动建筑师维克多·霍塔（Victor Horta）。
　　霍塔的新艺术主义建筑在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从建筑外观到室内设计完成了高度的统一：墙纸，扶手，吊灯，任何一处细节都表达了当时的设计师对于自然纹样的主张。在他设计的住宅中，甚至还会带有一间研究花草的玻璃房间，而宽广种满植物的庭院也是住宅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除了主卧可以直接通向庭院小径，每一个房间都可以欣赏到庭院的美景，这让霍塔的设计被赞誉为“太过精美而到了不适宜人居住”的地步。
 
                
                
　　在日本艺术的影响下，新艺术主义运动完全放弃了此前任何一种传统装饰风格，彻底回归自然，强调自然中不存在直线。而西班牙则将这种新艺术的曲线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最近，已经建造了一百多年的巴塞罗那圣家堂终于宣布它将于2026年（建筑师高迪逝世100周年）完工。似乎任何一个英年早逝的艺术家都会被人们供奉为“一个天才的早逝”，而46岁车祸而死的高迪也不例外。当他还在世，为巴塞罗那带来全新的建筑风潮的时候，他曾放言：“直线属于人类，而曲线属于上帝。”而上帝作为西班牙最著名的建筑之一的客户，也就是圣家堂作为宗教建筑，为什么这么充满自然与浪漫情怀的佐证之一了。
　　从圣家堂总体来看，高耸的尖顶、尖拱门窗、飞肋，是属于典型的哥特式教堂的一种。但如果进行更加细致的观察的话，正像高迪所崇尚的那样，事实上没有一条线是完全笔直的，正如自然界的植物一样，每一处细节都充满了生命的迹象，每一块手工雕刻的石头，成为了这个哥特教堂的一部分。
 
                
                
                
                
　　而高迪最为著名的两处城市住宅，巴特罗之家和米拉之家，则是他发挥新艺术主义思想最为代表性的两个住宅建筑。相比比利时维克托霍塔手下的住宅设计，高迪的建筑则不仅仅将自然作为装饰安置在住宅中，而是将住宅安置在了自然之中。我们可以发现巴特罗之家的外墙，看起来像极了一张浑身角质和鳞片的龙皮，而窗户和阳台的框架设计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骨架，也像是一张张开血盆大口的嘴巴，为此它获得了一个绰号“打哈欠的房子”。
　　更令人惊喜的是，高迪在外墙上贴上了用色彩鲜艳的马赛克制成的碎瓷砖，在阳光下起伏、光泽的外墙给看起来像动物的建筑赋予了生命。
 
                
                
　　而位于街道转角的米拉之家，则打破了从前中规中矩的矩形建筑的直角，用波浪起伏的外观成为了街道中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一角。而在米拉之家内部，你同样也找不到任何一处直线的地方，这种手法尽管极端，却无法不承认它紧紧地植根于自然，剔除人为严谨的规划元素，回归到了生命和原始本身。
 
                
                
　　只可惜，新艺术主义运动设计与建筑再怎么能在视觉上取悦人，都无法掩埋自己在功能性上的差强人意。所幸的是，新艺术运动对于线条风格和平面化的追求依然有着别的绘画风格无法比拟的优雅与华丽，这让各类占卜牌类设计、原画设计、漫画风格都无法跳脱出它的影子，也让邪恶的少女漫画作者牢牢地抓住了少女心和痴汉们的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