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热水器的师傅
在上海租的房子热水器坏了，打开没有热水。
这是新年前寒流袭击那段时间，这个冬天最冷的时候，没有办法洗澡。合租房三个女孩都懒，仗着快过年回家，都不愿意去管坏掉的热水器。年假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查修家电修热水器的信息。
联系了一家，第二天来了个师傅，在热水器前看了两眼，便说“水箱坏了，要换水箱”。
我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师傅来了几乎不到两分钟，回过神我想到底看上去是个有经验的师傅，遗憾着早知道这么简单应该早点修好。哪知道，那位师傅遮住热水器的家具门关上后转身就伸手对我说，
“先把上门费检查费付了，50。”
我再次有点失神，“这么贵，那换水箱要多少钱？”
“300。先把上门检修费付了。”
师傅站在门口跟我要钱，付钱时我说：“那水箱什么时候能修呢？”
“明天吧。”走了。
第二天修家电的师傅一直没有回音，我着急想用热水器，打电话过去问，师傅说：“水箱还没拿到，明天拿到了再去。”电话挂掉。
第三天还是没有消息，我再次打电话过去，这时候我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您不是说今天过来修的吗？“
”水箱没拿到，你叫我有什么办法？“
”那您什么时候能拿到呢？“
”两三天吧。”
我不依不饶，“是两天还是三天？”
“这哪知道。”
我几乎愤怒，没回直接挂了电话。
两天过去没有消息，我去了电话。
“请问您拿到水箱了吗？”
对方没有直接回复，“上次去看，你那边热水器是不是有个木箱，啊哟，那个不好弄啊。”
“那怎么办呢？”
“那个木箱弄掉吗？不行再等等。”
我着急用热水器，合租房的热水器非常老旧，装在房子外面，本地房东不管事，这套房子常年用来出租，家里东西坏了都是我们自己解决。装在房子外面的热水器真的只是个名副其实的木箱，为了遮住突兀的热水器。于是我说：“弄掉吧，没关系。”
“那好。明天去换。”
”谢谢啊。“心情总算有点转好。
那位师傅记性很好，打电话过来：”你是不是xxx路上xxx小区xxx号楼xxx室。“
"是是，您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现在几点？五点吧，你在家吗？”
“在的，谢谢啊。”心想希望师傅不要爽约。
第二天，师傅过来，拎着第一次的工具箱，我奇怪的是没有按楼道大门门铃怎么进来的，还好我在客厅有事，一个身影站在窗户外我就看见了；而且师傅只带了个工具箱，没有什么拆木箱的锤子斧子之类的，那个木箱虽然只作掩饰之用，但也结实，是实实在在的厚木箱。他走到那个装在不足他身高处的热水器前，打开他的工具箱，只用个像比起子稍大的类似工具准备拆掉长方体木箱的右侧，不成。
”你家里有锤子之类的东西吗？“师傅问。
”没有。“
“搬个凳子给我，我看看木箱顶。”
我进屋在小客厅里搬个板凳，我再转身回去关门时，他大概已经看过木箱顶不是空的，从上面去里面热水器设备也不行，开始准备蛮劲把热水器从木箱正面的小木门里抽出来，那个木门是我们平时用热水器前打开，再开木箱里面热水器开关用的。小门面积大概只有热水器的一半，从这个出口抽取铁质设备不太可能。见他又准备双臂伸进小门，在木箱里面肢解设备再把设备取出来，看起来似乎又是蛮劲，只弄得热水器盖子半悬。但师傅仍在继续。这种天气站在室外还是有些冷的，师傅就是我们常见的修理师傅的样子，穿着极普通的厚棉袄，军蓝色裤子和运动鞋。我有些冷双臂抱身地在旁边观望，心想这样的师傅真不容易，他们的工作莫不是工程师、机械师的工作吗？但是这样看起来哪有工程师、机械师这种头衔来的体面，手上身上还沾上一身灰。这样的修理师傅家里肯定也有妻儿，也许孩子正上大学……
我一边看一边想，几乎看不下去，但是见师傅仍然蛮劲想从里面拆掉那个热水器，是不是换身体姿势，双手和小臂伸进在木箱里一会这边一会那边，他的右手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缩回手，也啊哟了一下。
我吃了一惊，“没事吧？”师傅看着右手的食指，我说”没有流血吧？“其实这个时候天色渐暗，师傅的手摸了落满灰尘的木箱和里面年代久远的热水器，已经接近黑乎乎的了，我根本看不清是不是划出了口子。
”有创可贴吗？“
”没有啊。“
”那胶布有吗？”师傅说的是透明胶带，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因为小时候我的老家也这么叫，似乎很久没听人这么说过了。我转念觉得用胶带粘伤口怎么可以，就回屋拿来几张纸巾递给师傅，“这个可以吗？”
他接过去裹住右手食指。开始和我说话。
“多久没用了？”大概是因为我给他递了纸巾，他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糟。
“大概一个多月吧。”我接着说，“换了水箱就能用吗？”
“大概一个多月吧。”然后师傅转头看我一下。我则“啊？”一下，师傅生硬地开了个玩笑，“换上就能用。”我也生硬地稍微一笑，对这位师傅糟糕的印象也转轻了一些。
“你老家哪里的？”师傅问
“xxx的。”
“哦，那xxx下去就是啊，离我们xxx不算远。”师傅说。还是老乡，一下子更觉得师傅的工作辛苦。
看见刚刚递给师傅的纸巾已经沾上一块块黑灰，而且手指伤口开始冒血，也沾上了血渍，我回屋又拿了些纸，再来外面，只见师傅已经放弃从木箱小门掏取热水器的努力，左右扶住木箱，歪身右腿踹木箱右侧，半只脚伸进木箱小门，从里面踹那一侧，几脚踹歪那块厚实的木板，也算是蛮劲，不过这次在脚。我递给师傅纸巾，他说，”那个没用。”这个时候之前的纸巾上已经明显看到血渍了，他直接放弃了那纸巾，丢在地上，黑黑的一团。过了一会，靠着可以打开的木箱正面门，外歪半开的木箱右侧，师傅依然差不多靠着蛮劲，把热水器抽了出来，放到刚刚他踩过的板凳上，开始用他的起子之类的工具进一步拆解。
我其实早就注意到师傅脚旁还有个五六块砖头大小的像塑料一样旧兮兮的箱子，我问，“那个就是水箱？”
“啊。”师傅头都不抬，倒是伸了一下右手，“弄得我做事都不好做。”
我更觉得对师傅有些抱歉，但接着问：“怎么会这么旧？”
“仓库只有这一个。”我不再说话，只观望师傅卸完这个螺丝，卸那个螺丝。拆开热水器盖子，卸里面的螺丝，拿个睡眠的水箱，装上他带来的新水箱，两个新旧程度几乎一样。
然后，师傅说，“水表在哪？把水关了。”
“不知道啊，我看一下。”然后回屋在水池旁看一圈没有，师傅干脆自己进门，找了两处，第二处就找到水表，自己关上了。这时，我又问，“那个水箱怎么会那么贵？”
师傅一点不会客气，”算便宜的了，480都有人要。你今天不要，明天人家排队等着修。“我没说话。师傅又回到外面，装完水箱，上螺丝，我注意到灰呼呼的热水器盖子上居然一滴红色，一小滴，但一眼看到，心想一定是师傅手上伤口的血吧，不知道师傅有没有注意到，觉得师傅修热水器更加不容易，不去想水箱多少钱。这时候，师傅抬头说，”有水吗？倒一杯水喝。”
我赶紧进屋，水壶被室友拿进了屋，水瓶没水，又出去很抱歉地说，“家里没热水了，不好意思啊。”师傅不说话，热水器已经再次进入木箱了，拧上最后热水器盖子的螺丝，又用自带的打火机烧了一个什么东西，师傅自己进屋在门旁边的水池洗手，说”有毛巾吗？把我身上弄的。“ 我拿来一条毛巾，他擦得几乎算细，棉袄，裤子，鞋面。又说”手洗不干净算了。“我这菜注意师傅一身行头算新的，莫不是过年的新衣服吧，擦得细但并没完全擦干净上面的灰尘黑渍，我再次感到抱歉。
师傅弓腰擦完鞋衣后直起身子说，”水箱380，安装费50，一共430。”
我又没回过神，“上次不是给过50了吗？”
“上次是上门检查费，这次是安装费。我还没说我手弄伤，身上弄得一身灰呢。”
我再次语塞，拿钱给师傅，送他出门，见门旁木箱被师傅弄得面目全非，完全作不了遮热水器的用途，木块一块完整一块碎裂。外面地面上一地灰，板凳上全是灰尘，便说“那你把这个板全拆了，这样挂着不好看。”师傅徒手把那一面残留的一个木板拆掉，说“这样可以吧。”又说了几句“这个热水器不用时不要开着，容易坏”云云。
我回“那保修多久？”
“一个月。”
我再次”啊“了一下，师傅带着“都这样的”消失在楼道里。
这是新年前寒流袭击那段时间，这个冬天最冷的时候，没有办法洗澡。合租房三个女孩都懒，仗着快过年回家，都不愿意去管坏掉的热水器。年假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查修家电修热水器的信息。
联系了一家，第二天来了个师傅，在热水器前看了两眼，便说“水箱坏了，要换水箱”。
我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师傅来了几乎不到两分钟，回过神我想到底看上去是个有经验的师傅，遗憾着早知道这么简单应该早点修好。哪知道，那位师傅遮住热水器的家具门关上后转身就伸手对我说，
“先把上门费检查费付了，50。”
我再次有点失神，“这么贵，那换水箱要多少钱？”
“300。先把上门检修费付了。”
师傅站在门口跟我要钱，付钱时我说：“那水箱什么时候能修呢？”
“明天吧。”走了。
第二天修家电的师傅一直没有回音，我着急想用热水器，打电话过去问，师傅说：“水箱还没拿到，明天拿到了再去。”电话挂掉。
第三天还是没有消息，我再次打电话过去，这时候我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您不是说今天过来修的吗？“
”水箱没拿到，你叫我有什么办法？“
”那您什么时候能拿到呢？“
”两三天吧。”
我不依不饶，“是两天还是三天？”
“这哪知道。”
我几乎愤怒，没回直接挂了电话。
两天过去没有消息，我去了电话。
“请问您拿到水箱了吗？”
对方没有直接回复，“上次去看，你那边热水器是不是有个木箱，啊哟，那个不好弄啊。”
“那怎么办呢？”
“那个木箱弄掉吗？不行再等等。”
我着急用热水器，合租房的热水器非常老旧，装在房子外面，本地房东不管事，这套房子常年用来出租，家里东西坏了都是我们自己解决。装在房子外面的热水器真的只是个名副其实的木箱，为了遮住突兀的热水器。于是我说：“弄掉吧，没关系。”
“那好。明天去换。”
”谢谢啊。“心情总算有点转好。
那位师傅记性很好，打电话过来：”你是不是xxx路上xxx小区xxx号楼xxx室。“
"是是，您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现在几点？五点吧，你在家吗？”
“在的，谢谢啊。”心想希望师傅不要爽约。
第二天，师傅过来，拎着第一次的工具箱，我奇怪的是没有按楼道大门门铃怎么进来的，还好我在客厅有事，一个身影站在窗户外我就看见了；而且师傅只带了个工具箱，没有什么拆木箱的锤子斧子之类的，那个木箱虽然只作掩饰之用，但也结实，是实实在在的厚木箱。他走到那个装在不足他身高处的热水器前，打开他的工具箱，只用个像比起子稍大的类似工具准备拆掉长方体木箱的右侧，不成。
”你家里有锤子之类的东西吗？“师傅问。
”没有。“
“搬个凳子给我，我看看木箱顶。”
我进屋在小客厅里搬个板凳，我再转身回去关门时，他大概已经看过木箱顶不是空的，从上面去里面热水器设备也不行，开始准备蛮劲把热水器从木箱正面的小木门里抽出来，那个木门是我们平时用热水器前打开，再开木箱里面热水器开关用的。小门面积大概只有热水器的一半，从这个出口抽取铁质设备不太可能。见他又准备双臂伸进小门，在木箱里面肢解设备再把设备取出来，看起来似乎又是蛮劲，只弄得热水器盖子半悬。但师傅仍在继续。这种天气站在室外还是有些冷的，师傅就是我们常见的修理师傅的样子，穿着极普通的厚棉袄，军蓝色裤子和运动鞋。我有些冷双臂抱身地在旁边观望，心想这样的师傅真不容易，他们的工作莫不是工程师、机械师的工作吗？但是这样看起来哪有工程师、机械师这种头衔来的体面，手上身上还沾上一身灰。这样的修理师傅家里肯定也有妻儿，也许孩子正上大学……
我一边看一边想，几乎看不下去，但是见师傅仍然蛮劲想从里面拆掉那个热水器，是不是换身体姿势，双手和小臂伸进在木箱里一会这边一会那边，他的右手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缩回手，也啊哟了一下。
我吃了一惊，“没事吧？”师傅看着右手的食指，我说”没有流血吧？“其实这个时候天色渐暗，师傅的手摸了落满灰尘的木箱和里面年代久远的热水器，已经接近黑乎乎的了，我根本看不清是不是划出了口子。
”有创可贴吗？“
”没有啊。“
”那胶布有吗？”师傅说的是透明胶带，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因为小时候我的老家也这么叫，似乎很久没听人这么说过了。我转念觉得用胶带粘伤口怎么可以，就回屋拿来几张纸巾递给师傅，“这个可以吗？”
他接过去裹住右手食指。开始和我说话。
“多久没用了？”大概是因为我给他递了纸巾，他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糟。
“大概一个多月吧。”我接着说，“换了水箱就能用吗？”
“大概一个多月吧。”然后师傅转头看我一下。我则“啊？”一下，师傅生硬地开了个玩笑，“换上就能用。”我也生硬地稍微一笑，对这位师傅糟糕的印象也转轻了一些。
“你老家哪里的？”师傅问
“xxx的。”
“哦，那xxx下去就是啊，离我们xxx不算远。”师傅说。还是老乡，一下子更觉得师傅的工作辛苦。
看见刚刚递给师傅的纸巾已经沾上一块块黑灰，而且手指伤口开始冒血，也沾上了血渍，我回屋又拿了些纸，再来外面，只见师傅已经放弃从木箱小门掏取热水器的努力，左右扶住木箱，歪身右腿踹木箱右侧，半只脚伸进木箱小门，从里面踹那一侧，几脚踹歪那块厚实的木板，也算是蛮劲，不过这次在脚。我递给师傅纸巾，他说，”那个没用。”这个时候之前的纸巾上已经明显看到血渍了，他直接放弃了那纸巾，丢在地上，黑黑的一团。过了一会，靠着可以打开的木箱正面门，外歪半开的木箱右侧，师傅依然差不多靠着蛮劲，把热水器抽了出来，放到刚刚他踩过的板凳上，开始用他的起子之类的工具进一步拆解。
我其实早就注意到师傅脚旁还有个五六块砖头大小的像塑料一样旧兮兮的箱子，我问，“那个就是水箱？”
“啊。”师傅头都不抬，倒是伸了一下右手，“弄得我做事都不好做。”
我更觉得对师傅有些抱歉，但接着问：“怎么会这么旧？”
“仓库只有这一个。”我不再说话，只观望师傅卸完这个螺丝，卸那个螺丝。拆开热水器盖子，卸里面的螺丝，拿个睡眠的水箱，装上他带来的新水箱，两个新旧程度几乎一样。
然后，师傅说，“水表在哪？把水关了。”
“不知道啊，我看一下。”然后回屋在水池旁看一圈没有，师傅干脆自己进门，找了两处，第二处就找到水表，自己关上了。这时，我又问，“那个水箱怎么会那么贵？”
师傅一点不会客气，”算便宜的了，480都有人要。你今天不要，明天人家排队等着修。“我没说话。师傅又回到外面，装完水箱，上螺丝，我注意到灰呼呼的热水器盖子上居然一滴红色，一小滴，但一眼看到，心想一定是师傅手上伤口的血吧，不知道师傅有没有注意到，觉得师傅修热水器更加不容易，不去想水箱多少钱。这时候，师傅抬头说，”有水吗？倒一杯水喝。”
我赶紧进屋，水壶被室友拿进了屋，水瓶没水，又出去很抱歉地说，“家里没热水了，不好意思啊。”师傅不说话，热水器已经再次进入木箱了，拧上最后热水器盖子的螺丝，又用自带的打火机烧了一个什么东西，师傅自己进屋在门旁边的水池洗手，说”有毛巾吗？把我身上弄的。“ 我拿来一条毛巾，他擦得几乎算细，棉袄，裤子，鞋面。又说”手洗不干净算了。“我这菜注意师傅一身行头算新的，莫不是过年的新衣服吧，擦得细但并没完全擦干净上面的灰尘黑渍，我再次感到抱歉。
师傅弓腰擦完鞋衣后直起身子说，”水箱380，安装费50，一共430。”
我又没回过神，“上次不是给过50了吗？”
“上次是上门检查费，这次是安装费。我还没说我手弄伤，身上弄得一身灰呢。”
我再次语塞，拿钱给师傅，送他出门，见门旁木箱被师傅弄得面目全非，完全作不了遮热水器的用途，木块一块完整一块碎裂。外面地面上一地灰，板凳上全是灰尘，便说“那你把这个板全拆了，这样挂着不好看。”师傅徒手把那一面残留的一个木板拆掉，说“这样可以吧。”又说了几句“这个热水器不用时不要开着，容易坏”云云。
我回“那保修多久？”
“一个月。”
我再次”啊“了一下，师傅带着“都这样的”消失在楼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