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夕的碎暖流光——慕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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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做学生,如今做老师,没有离开过学校。
和若柯打交道的总是14-18岁之间的少年。
神采飞扬,无知无畏,肆无忌惮。
“楼下那个班的男生超帅啊!”
“哎知道吗,XXX要来开演唱会,哇塞超想去欸~”
“欸烦死了,要跑操啊~”
语气词有时候也是青春的标志。
若柯已经25,人前人后端着架子,摆出一副沉着认真的模样。在这群少年面前,若柯向来只当自己是15。
好在学生还存着一丝敬意,若柯也留着一点底线,不至于闹过了头。
“若像他们这般年轻就好了。”若柯有时会感慨,“什么都没开始,做什么都还有时间和机会。”
“你现在也很年轻。”Sink随口说。
“可毕竟不像他们,”若柯叹气,“不像他们,还可以尝试,还可以犯错。如果时间能倒回该多好。”
“无非是同样的事情重新经历一遍。”Sink不以为然。
“才不会呢。如果有机会重来,我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你确定?”Sink斜睥她一眼。
若柯不语,只管捧着杯子啜水喝。
若柯那天见了一个不错的相亲对象,一表人才,热情坦率,工作体面,家庭殷实。趁着月色两人走了很久,久到若柯被风吹的昏了头。证据就是回到住处后她没头没脑地给慕南打的电话。
想来慕南语气里并无多少热情,但是若柯那会儿已经注意不到这些。她内心被一种无来由的勇气填满,觉得自己的委屈是正当的,诘问也是理所当然的。其实现在想想,当时两人的相处方式并无不好,各在一处,各理各事,闲来聊一聊天,没有更多的瓜葛,不必负责,轻松愉快。况且慕南对她并未有意。可是若柯急于要一个结果,或是想让关系更进一步。加上所见相亲对象颇为中意,唯一缺陷在于他不是慕南。若柯急了。
慕南当晚本已疲累至极,好心迁就接了这个电话,没曾想对方抛出这么一个问题。他已半入梦,眼睛都快阖上,想推到第二天再谈,又不想若柯多心。这女孩儿自顾自话长吁短叹了大半个小时,轻飘飘撂下再俗不过的一句话:“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吧。”
慕南连窝火的心力都没有,不欲多说,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挂断电话,只待一场好眠。
事已至此,故事的发展不外乎几种。经典一些,慕南云淡风轻一如既往,若柯颓废几日重新振作改头换面另觅良人,从此陌路老死不相往来;狗血一点,若柯缠着慕南要死要活泣涕涟涟到最后对爱情心如死灰;俗套的,若柯低头认错,两人重归于好。
若柯就是个俗人。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地捱了一个星期,终究没忍住,向慕南示好。
慕南很爽快地同意了。两人一样偶尔聊天,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慕南当时没说什么,若柯只当他并无芥蒂。直到有天两人长聊,说起此事。
慕南说:“你那时说不再联系,好,不联系就不联系吧。你要真能做到也行啊,结果还没几天呢就又说后悔了。”
这话语里的嫌弃和讥讽,或许连慕南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亦或是他懒得掩饰,亦或是若柯误觉。
总之若柯这才明白,自己失眠数日,痛苦如应劫,在别人看来,只是一场矫情的闹剧而已。并且因为这场闹剧,慕南更加看轻自己。
如果当时不回头,或许还能赢得他一点肯定。
若柯有时会这样想。
对此若柯并不后悔。她曾经设想过两人摊牌的一天,她相信自己必然会坚定地转身离开,利落洒脱,不搞那困扰他人作践自己的角色。但事情真到了眼前,她发现选择洒脱会让人痛苦。她不想这么痛苦,于是很自然就向自己妥协了。若柯本身不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并不觉得妥协回头有什么不对。她只是循自己的意:人生只这一次,你计较的多了,讲求的多了,遗憾也多了。
但是若柯也并不开心。慕南的这几句话总是跳出来刺激她,她燃烧了几年的头脑终于冷了下来。这个人仿佛一下子就远了,和他相处的曾经也变得很不真切。假的,就当是做的梦。若柯时时想起他,也是浅浅的,不肯深思。除非午夜梦回,最不设防之时,才看见仍然痛苦的自己。所以尽管才时隔半月,现在的若柯或许真可以做到“不再联系”。
让一个人情有独钟是很容易的,只要对方一点暧昧,一点温存;让一个人心灰意冷更容易,只需要对方一句否定,以及自己自救的本能。
经历了喧嚣的一天,若柯总要写写画画到半夜,才得混沌入睡。间或慕南入梦,醒来时回想,情节模糊不清,她便摇头作罢。感情太过炽烈盲目,容易钻牛角尖;只待有天突生变故,醍醐灌顶,猛然想通彻了,又觉茫然。最怕糟了变故却更执拗,不肯放手,拒绝成长。如今若柯虽心思沉静,但不是没有感伤。她越来越少去联系慕南,一来不想引起对方不快,二来也没有了过去的心性,被拒绝之后,便再找不到自己的立场,于是就这么淡下来。不舍?惋惜?怀念?个中情绪,若柯并不能说得明白,也未从此中得出什么勘破红尘的慧心妙语。她觉得或许正是因为自己从未离开学校,时时受这些少年的浸染,对待感情未有进步却不自知,非要等慕南毫不留情指出,才肯承认。
若柯喜欢看书,但很少看爱情文学或是电视电影。写少年的爱情,有时简单清新,情在眉眼;有时又异常惨烈,非堕胎死别不能言其深刻。写成人的爱情,总伴着物是人非的感喟。若柯觉得常看爱情小说的人长不大,也不指望能从中帮到自己。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因为似曾相识的情节,惹乱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境。
昨夜若柯又梦见了慕南。时间回到上学时期,慕南在优等生班。若柯想去看他一眼,可是想到两人差距,又怕他瞧不起自己。就这么踌躇着,梦醒了也没有见到。
醒来后若柯反而松了一口气,迅速起身梳洗,不再留恋。梦里纠结又期待的心情若柯再熟悉不过,自知一味追逐于己于他都无益。既是已经醒了,何必勉强自己睡那个回笼觉。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梦醒莫凭栏,一别两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