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el。永远的前任啊

                
                
文| 苍井暖
说到底，其实你是不是仍旧在以面相识人呢？
田崇志现在和小时候比，绝对算长劈叉了，不是因为不帅，而是小时候完全更可爱更俊俏，五官随着年龄拉长后的结果就是，不够可爱。
但在众多外貌协会资深老会员的眼里，田崇志还是达标的。
面相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准的？田崇志哪哪挑不出毛病，好端端一个男人，谁见谁摇头，男人自是不知他内心苦楚，都以为他用脸就足够赢走姑娘，可他偏偏还是好哥们型，对朋友对同事就以礼相待。
男人挑不出毛病，女人也挑不出毛病。男人不评说他，男人都暗自拿他比对自己，觉得田崇志应了一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田崇志五讲四美彬彬有礼，感情没见一帆风顺，回回被甩，一直被前任，从未被超越。
女人自是另一番解读，啧啧可惜啊，长了一张前任的脸。
这类脸，在电视剧当中，就是观众常见的男二号，或者男三号，总之不会是男一号，也难成男四五号。男一号一般光环护体，就算渣，也渣得合情合理，这就叫老天爷赏饭吃。
你看张国荣，人家天生就这种面相，再加上角色剧情一配合，干什么都情有可原。
最重要的是人物与演员浑然一体，天生一股正气垫底。德艺双磬，角色才赏心悦目。
田崇志也正气，但没用啊，脸看起来风流啊。男四五号，都个性，不是逗比，就是蠢萌。他也不往这方向发展，他就想做他自己。
整个人被自己修剪地中规中矩，结果全让一张脸给打成散盘。怪只怪，看上他的姑娘，太以貌取人，但爱情最初，果真能被本质吸引吗？
最难不过，田崇志不裱花外在，他外在也不需要裱花啊，他裱花内在，可所遇之人，大约都裱花了外在，没精力裱花内在。两两撞击，一声叹息。
我都懒得说他，他沉默一坐，整个人吸妈气场强大，女性越来越经济独立，因此越发地母性泛滥。总之任何“性”泛滥都不是什么好事，都得控制。
公共场合不要坐他旁边，一会儿就招一群花啊蝶的，他真不好这口，他不是伤心了难过了失恋了，来个人接上去，就可以立马通电的。
人又不是数据线，坏了再换一条，链接两端，咔咔继续传输。
对于这一点，我还是欣赏田崇志的。互相欣赏的男女无法吸引，吸引了无法久爱，这也算是造物主的一种惩罚了。
虽然有例外，但也是少数。多半让人羡慕，多半神仙眷侣地恩爱在人间。
田崇志不会被当做备胎，他只要出马，对方立刻被拿下。论人性在情感中的尔虞我诈，还真得点一首林俊杰的《三国》，哦，不，《曹操》：尔虞我诈是三国/说不清对与错/纷纷扰扰/千百年以后/一切又从头……
也不知道是田崇志哪没调试好，还是姑娘们都以渣男标准度他。个中曲折，导致结果相当凋零。
男人分手统一台词——太有压力。女人分手统一台词——太没安全感。
心理咨询师称，安全感的建立有时候是由爱带来的，但有时候是由规则带来的，这两种情况用错了方法就会出问题。
至于如何用对，请拨打电话付费深疗。
按理说，两性关系，那都得两性一块治疗，一个系统疗法，针对两人关系，给出方针指导。结果呢，好几个体系疗法，还单方面自己给自己下方子，女人这边都疗好几个来回了，男人那边都不认为自己有问题。
这差距导致，双方重度性格残缺。都没处说理去，细说都是阴差阳错的眼泪， 再点首，范晓萱的《眼泪》：哦/眼泪/我忍住眼泪不让你看见/我在改变……
田崇志想不明白，我压根不想明白。他说，我听着，他问，我回答。彼此都希望，被哪一句话点醒。好想唱一首，郑智化的《星星点灯》：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田崇志说，“你能别老唱暴露年龄的歌吗？”
我回呛他，“你能别老跟我耍吗？你有本事去让你爱过那些姑娘别穿得跟网红似的啊？她们连年龄都暴露不出来。”
他顶嘴，“不是，她们那样是分不出年龄，但大家伙儿统一认为那是年轻貌美啊，你呢，你长得一张永远没毕业的脸，整天喜欢咱妈喜欢的经典。”
我这人心慈嘴软的，对他这段话最致命也最有利的回击是，“你长着一张永远的前任脸。”
我都给忍下了，我说，“有些经典流行是因为经典，有些流行经典是因为流行。”
“得，咱俩谁也别说谁，你说我这喝得虽然不是啤酒，红酒多了也上头啊，你跟我聊这么需要费脑筋的嗑。难怪你和我都被甩。”
“被甩是种骄傲。先提离开的还备好下家的那是啥啊，那叫没有把门的。嘴没把门的人叫啥？下面没把门的人叫啥？咋心没把门的还算等级高的啦？”
“你这么说，我听着还真舒服。”
“你呀，就是欠虐。爱就是虐。”
“那你也是欠虐。”
“你少拿我理论回击我，咱不是一个学派的，你找武当练去。”
“你是啥派？”
“肉尼派。”
“什么意思？”
“除了吃肉，其它都跟尼姑似的。”
田崇志笑了。女人把男人哭，当做爱自己，男人把气哭女人，当做女人爱自己。
田崇志不爱气哭女人，我不爱男人为我哭。结果我俩都让别人觉得不够爱。这种冤枉简直比满清十大酷刑还酷刑。
不知道此生会不会翻案。
我一边吃肉一边清心寡欲地修行时，田崇志又恋爱了，用他和金星的话说，姑娘就是完美。
他发照片过来秀，我差点没喷了，兜那么大圈子，找了个最像他妈的。之前的大约都是除了脸以外的地方像，比如脾气，架势，工作能力，家务实力等等。这个完全就是他妈年轻时候的盗版。
我妈看了说，“还行吧，不如你阿姨年轻时候，我们那会儿不化妆，照片也比你们美，你们这化得魂儿滑的，就一个词——”
我妈一般说到这，妩媚姿容就不自觉地出现，也不像某些人表现出斜眼歪嘴的冷哼，她都不哼，轻轻地一个词缀尾，“——东施效颦。”
我不敢和我妈斗嘴的理由一目了然。你和一个对生活稳超胜券的天然大美人对架，你不是自讨其辱吗，人家挑你啥人家都有理，人家不是看低人，人家最低标准就在那，人家还为你降低标准了，识趣就该懂事。
我们都觉得这姑娘和之前的没差，估计在他眼里大不一样。如果人生被分成阶段，兴许这个姑娘就赶上了田崇志想结婚的阶段，至于是不是这姑娘想结婚的阶段，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种姑娘，成年后都是可结婚的阶段。那种随时接纳和包容的情感流动，大约是最为吸引男性的。
田崇志要娶东施姑娘，我直觉不知道怎么了，和他挂上钩了，不好的预感。不敢说。
但又不敢不提醒，良心不安。有些话有些人说了是为了膈应别人，有些话有些人说出来真的是为了提醒，这其中的分辨，还真得靠听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就没办法。
我总不能还为了他设计一场测验。谁活着都自顾不暇。
我说，“东施家那地方的姑娘，我朋友知道一个，姑娘一切都好，就是孩子不是她嫁那人的。”
他沉默。这种时候的沉默，最可怕了。说明他心有所属。人们都说，不说才说明不在乎，屁吧，说出来才说明不在乎。
你坦坦荡荡，又行得正。日久电池啥材质就暴露了。
我也不是地区攻击，我自己不把话送到这个位置，我不放心，怕别人误解了，以后问题出现了午夜里脑中炸了一个闷雷，原来当初那谁点拨过了。
那才真叫后悔莫及。
恰好我的预感和那么件事儿挂钩了。恰好我觉得那姑娘不保险。我自然希望他幸福，只是不知道幸福希望不希望。
他后来就整个人消失匿迹了，应该只针对我。女人的男人如果勾引女人的闺蜜，闺蜜告诉女人了，女人一般都会远离闺蜜。问为什么，谁知道呢？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被某些人的瞎机灵给弄得十八弯拐。
关于他的一切，就只能靠听说了，他像一位好老师带着那姑娘领略这个世界的风景，带她看书，看球，看电影，品酒，品茶，品咖啡，赏画，赏物，赏山水，玩味，玩乐，玩格调。
他将他的生活阅历全然打开，领着她重新翻阅，和她一起开发新体验。
不能理解的是，一本挺流行的畅销书，一幅不算生僻的名画，一瓶无关紧要的红酒，至于一个年轻女孩自己发现不了吗？
读书，兴趣广泛，不为了讲究而刻意虚荣，这不该是一个普通人也该知道的吗？
我不清楚她在遇到田崇志之前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做什么了，也许是都花在美丽自己身上。我不懂，为什么感情里，存在感变得那么重要，就好像彼此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似的，拼命从对方身上获取，眼神里，表情里，情绪里，不断地搜索摘录。
然后直到彼此掏空，或者一个掏空，一个满载，结果都是无趣。
这种必然的无趣，不就在于圈地自恋吗？荷尔蒙稍微平衡，就发现，外面的世界更大。
一份爱里，爱的成分被压缩得干巴巴，用的成分无限放大。因为不是利用田崇志别的什么现实条件，而是吸纳他多年来所习得的人生经验。
因此，她就变成了最懂他的那个人。她难道不知道有个网站叫豆瓣吗？不知道什么叫做靠，自，己？还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只有进入恋爱关系才可以互相分享这些自认为了不起的玩意？非得靠恋爱，非得靠一个男人手把手教才能丰富自己的人生？
将自己所有刻意私有化，就以为它的价值会无限增长？这类手法用在情感中可不大妙啊。
确实。免费课程。私人教授。还附赠性爱恋爱真爱。多么一举多得。多么划算。
我一点也不想算命。但真的准了。
田崇志又变成前任。我把话说得太直白，他没脸见我。我也在反思后悔，何必告诉他呢，兴许因为提醒而导致他心理阴影，反而促成事态发展。
可我怎么能不告诉他呢。我一个人藏着这份阴影，我又不是巫女，无法化解他人生的坎。
生活太像个圈了，圈圈圆，圆圈圈，天天年，年天天的你我。那些能让你触动的句子，原来都揭示了人类生存的奥秘。
东施姑娘太多人爱了，被爱的机会无限多，田崇志毫无竞争力，不，他有，但是姑娘还要再看看，或者她只是不想选择而已，她习惯被动，等着他人在她面前摆放、翻给她看、告诉她什么是极好的，然后她悦纳，表演使用给对方看。
这样的姑娘才叫天生尤物吧，和样貌有关，但也无关，并非美艳到去到哪里都蓬荜生辉，倒是自有一番引人灌输的韵味。
我妈说错了，这姑娘儿可不像田崇志她妈，那个年代的女性，哪有机会等着挑挑看看，从前慢，比起从前，我们所处的时代快得令人发指。而木心的《从前慢》是比他所生活的时代还要更慢，慢到那么美，美得那样慢。
田崇志想要爱情，可他还不如要得更具体，要婚姻，或者，要点什么，别想着要什么精神层面上构建的词，再具体一些。
奢侈品到手了用久了，也会大失所望，原来也会开线磨损。都不过是消耗品。
田崇志还要坚持。坚持遇，坚持爱，坚持守。
是别人问的，“田崇志，你不打算换个活法？”
田崇志喝得脸色绯红，立刻摇头。
那一瞬，我还真有点心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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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关系如此狭窄》，没买书的请勿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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