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坟

又是一年，每年少不了的事情是过年一定会给故去的老人上坟。记得还小的事情，家里很多人，每年都是爷爷带着几个兄弟及各家的小辈，一路上热热闹闹的。别人看了都觉得这家人惹不起，人丁兴旺。我们这一堆小孩也好开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每年都要这样绕圈一样去给这些老人拜年。
后来，爷爷也走了。对爷爷最深的记忆是活鱼汤，那把坏了又修修了又坏的椅子，还有天热的夏夜在空坝子上的凉席，看着星星听他们聊天和唱歌，讲他们知道的过去的事情……爷爷走了几天我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我突然觉得我像是别人的家的小孩……妈妈说怕我难过，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好奇怪，说我不能哭，对爷爷不好，我就忍着，一直没哭。爷爷下葬那天我还是哭了，做法事的人说可以看老人最后一眼。我没有看，所以，爷爷在我记忆里永远都没有躺着的记忆。
那些天一直下雨，路上泥泞不堪，爸爸那些天也累的住院了。爸累倒的那个晚上，我和妈妈准备去村诊所去给爸爸拿点药，在路上居然看见路边两，那个人听见有人来，就叫我们快点，我妈一问，原来是我爸觉得很不舒服叫同村的人背他去诊所输液，结果半路上我爸不行了，我妈顾不得泥泞不堪的路，跑了过去，这短短的一段路我觉得走了好久，一到爸跟前，爸爸就开始跟我妈说嘱咐的话，说我和姐姐以后就要多劳累妈妈管着些，我吓的想起了鲁迅一篇文章里的老俗，人走之前都得叫他，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我的声音，但是就是没有人听见。我妈看见爸爸晕过去，就掐着我爸的仁中，边叫我快回去叫人来抬去医院。我回去的路才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泥泞的路里什么都顾不得，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哭，远处敲锣打鼓的声音让我越发急躁。拼尽全力跑回家不停大叫你们快去帮忙，把我爸爸送到医院去……
然后这些还在吃饭的几个有力气的赶紧带了椅子去了。当天晚上送爸爸去了医院。那天晚上，爸妈都没有回来……等到第二天，爸妈回来了，我觉得胸口突然有种东西是我不愿意发泄出来的。我压抑着，第一次真的知道了什么是家人的感觉……
爷爷下葬的那天很多人都来了，路很长，爸爸的状态一直很差，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爸爸的样子，我不记得那天的很多事情了，只听见有人说，出去的时候要记到，回来也要走那条路，不然老人以后找不到回家……
爷爷走了很多年了。我初二了，姐姐初中也快毕业了，那年，姐姐要离家出去打工，走的时候爸爸给他搓了一个泥团，装了一小袋米，我一直不懂是为什么……
后来我初中毕业，高中毕业了，大学也毕业了，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不被家里的争吵遮盖……
现在工作的第三年了，想起现在家里就留下爸妈两个人，心里突然觉得难过。正月初一上坟我都会像往年一样陪着爸一起去，撕钱纸，听火炮被点燃爆炸的声音，老爸和同去的大爷聊着些什么，或是一个沉默的看着炮被点燃然后跑开……
拜完年，大家就会坐在一起打打麻将、玩玩扑克，爸爸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拜完年都会留着后来拜完年的堂兄弟打打牌什么的，很多都好像很忙一样，找理由婉拒了。同院子的几个邻居总会像游神一样走走看看，爸爸便叫上几个玩玩牌，过年嘛，热热闹闹总是好的…
这些年，年味淡了很多。周边的邻居和年轻一代的人好像都隔着某种东西……我看着每年热闹的人群，轰鸣的鞭炮声，磕着手里比那一年更有味的瓜子，嘴里却寡淡的没有一点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