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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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本寺阶梯前 |
在比企谷怀抱中的妙本寺,距离JR镰仓站不远。越往里走,路边的街景渐渐变成了纯粹的居民区。几辆小车沿着道路往山谷深处驶去,面前的碑上写着“妙本”二字,目的地到了。
历史里的妙本寺,发生过风起云涌的故事。而在热爱和平的二十一世纪,矗立在我们眼前的山寺,说是泯然于众佛寺之中也不无为夸张。不比其他佛寺热热闹闹的景象,它藏于青山之中,没什么显眼之处,可以招徕新奇的游人。
“去蛇苦止堂吗?”
山门左边的一条路,树枝压得很低,一小块路面从树叶的包围中露出来。故事里怨气最深重的蛇苦止堂就在这条路上。我摆出大写的拒绝,边登台阶边对同伴说,要不是有人一起,恐怕不太敢来。话虽这么说,我却是因为读了它的故事才循迹来到这里。十二世纪,比企家族因权利争斗而被北条家族在此灭族,几十年后,北条家族竟也戏剧般的在此切腹自尽。
“这故事好渗人。”
我们一边向上爬,一边换话题聊些五光十色的八卦。强行增加的人间烟火气让这段安静的路显得不那么阴沉。寺庙里的工作人员正拿着除草机清理树叶,树叶被推挤着落下来。尽管是白天,除了厕所,寺庙里紧闭着。我看到曾在书里看到的建筑,那肃穆的颜色自带一种气场。紧闭的佛寺曾在杭州见过,但是当时僧人齐聚,与面前的地方,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可能是历史吧。
如果不是知道历史,断然无法将此地青翠的山麓,与几百年前的血腥杀戮连接起来。
“那边是墓地诶。”
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之上,红叶绚烂的开着,一时被敬畏心带的都噤了声。我跟同伴慢慢往前挪。正殿就在不远处。道路所见之极,均是无人之境,偶有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声音。阳光只照到墓地一边。这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主殿笼罩在山的阴影之中。而一旁的水洗处,林间漏下的光,反射出大片森林的遮挡。日光鼎盛处,站着日莲大和尚的雕像,它眼珠分明,竟看得出些微妙的神情来。比企家族在家宅处被灭族之后,只有最小的儿子逃出生天。后来他拜在日莲宗门下,再后来,在旧宅上建起妙本寺,“妙本”二字,取自他母亲的法号。
“要往山上走么?”
跨上台阶,经过墓地,一只猫挡在了我们面前。主殿不大,这时就看到后山葱葱郁郁的树林了。我想到北条家族切腹的山洞,又向同伴提起这个典故。
“大概是在那儿?”
不如我想象中那么高。
拾阶而上,更大片的墓地出现在眼前。同伴所指的方向,一个山洞被封了起来。隔得再远,也能看到那洞里黑不可测。
我们没有继续深入,匆匆往下走。
明明已经快新年了,别的佛寺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祈福灯笼,而这里全然没有这番端倪。仅仅有人在不停地打扫,提醒着似乎还是在准备辞旧迎新。
毕竟它最早的功能也不是为了登高祈福。当年的人,若说真有什么痕迹的话,只有山脚下的几行碑文,把他们的一生都装了进去。然而这里确确实实承载了那样多的恩怨,不管它愿不愿意。
我再次想,历史好像也不仅是几行铅字那么简单。
提起这个是因为老爱跟人讲当年明月书里的某段后记,他曾写到,好多历史人物,上一页还飞黄腾达,下一页就怂了。好多圣人的一生也就几段话。讲起来多么轻飘飘的悲凉。然而,他人文章里提到的比企家族和北条家族也如这些话里一样,轻飘飘地恩来怨去,只是几段文人笔下的轶事。
而此时,站在这座山谷面前,却无法把历史强行地安放进去。就着微薄的记忆,勉强理解着它的不热闹与肃穆。我不禁想,在这里长居的人,都理解这里的故事吗?他们又是怎样想法?
或许没有想法,或许这安静山峦中的普通山寺,便是多年以后历史对它的注解,而那些风起云涌,它们都陪伴着青山,睡在了镰仓青翠的山谷里。
我们慢悠悠地回到山脚,碰到几个往上走的行人,手里拿着花。
它还是跟我们到达时一样安静。
反而在离山脚不远的本觉寺里见到了许许多多的灯笼。
红的白的,挂出对新的一年的祝愿。已经是中午了,游人如织,汽车也堵在了狭窄的路上。
这才是正经的烟火人间嘛。
去了镰仓,自然要去观光江之岛。
居住在日本的好处,大约是怎样都能想办法看到海吧。湘南海岸与直岛的海边完全是两回事了,这里承载了不少人的青春记忆,比如灌篮高手,比如前几年的电影《向阳处的她》,唯美的海景接收着无数人的赞叹。
有一瞬间,站在它面前,怀疑这也是海本来的样子。
它就这样肆意地、纯粹地显摆着它的美。
我们转了圈,随着拥挤的人潮去了江之岛神社,又嫌那边的灯塔太远,最终倒回了岸边玩泥巴。
一堆中学生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小情侣在海边涌抱,而我们在边上看着。
也没什么刻意要营造的赞叹,在这样晴朗的日子,享受着阳光与蓝天,似乎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