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
烧信
二号居民楼花园。
花台边有微微跳动的火光，没有燃尽的纸片也只剩下最后一角。临近七月半，在院子里烧钱纸上香的人家有不少，角落新添一堆的火没有引起太大注意。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封信件。电话账单。无聊。转手引燃，等着火苗吞噬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才放手让信封加入这堆火焰之中。
计划终究是计划，他想，出现疏漏是情理之内的。不要乱了方寸，处理掉这堆东西再按原计划回去上班就好。警察很有可能根本注意不到。
他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封信，德国寄来的。他匆匆扫了一眼，
失误，失误。他暗自骂道。本来只是去拿硬盘，不该多停留一秒。这次的活他本来是不打算接的，他一般不愿意对认识的人下手。这次的客户开价很慷慨，让他动摇了这个不太坚实的原则。黑色硬盘，第二间房间书柜右边第三个抽屉，窗户进，窗户出。应该万无一失，如果不是出于好奇跑到客厅看了一眼。正好撞上房主进屋，面面相觑。房主，他的上司，完全看穿了他的勾当。我还能怎么办，没有办法。杀他也是万不得已，烟灰缸太结实。愚蠢。实在是愚蠢。也不是第一次接活，竟然这么紧张。逃跑的时候脚一软跌倒，头撞到茶几旁边的木头盒子，流了点血。那我能怎么办，没有办法。盒子留在现场警察一查就完了。没想到盒子里还有几封信，当然不能留在自己的地方。烧完信再找个地方把盒子处理了。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封信，很显然曾经被拆开过，又重新封好。有点意思。他顺手把信拆开。
硬盘已经交给客户，刚才查帐钱也打过来了。有效率。还算是成功的，自己表扬一下。不就是犯了个小错，没关系的。不影响在这个行业的发展。客户说以后有机会还会找我，我就知道，我的技术一流。时间不早了，警察也该到现场了。明天正常去上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没问题。不过总觉得好像漏了什么。是什么呢。
他拆开信，信封里是一张田字格的纸，被叠成四折。
“冯春明的死是我干的。 XXX”。 XXX是他老板的签名。
烟灰缸。他总算想起来了。烟灰缸上的指纹没有处理。带着血手印的烟灰缸。
时间不早了，可能来不及了吧。他呆呆地望着猛烈释放热量的火堆。
烧瓷厂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无法动弹。我靠墙坐在地上，看起来我在村外废弃很久的瓷厂。面前有个男人直直地盯着我，手里拿着一把枪。
我被绑架了。
“我已经通知了你老婆，你的命可就在她手上了。”他说。我不知道我值多少钱，不过最近亏损，家里一点钱也怕是拿不出来吧，这我是知道的。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从没有被绑架过。但我知道我想活命。“你放我走吧，你知道我老婆，一定也知道我孩子刚满月啊。”这份绝望不是装的。
“等我拿到钱就放你走。”他说完话便转过身去。等他拿到钱他真的会放我走吗，我想，恐怕不会，拿钱撕票，给唯一的证人留活口可不明智。再说，他估计是拿不到钱了，横竖还是一死。
“你看，你要钱的话我给你钱啊，没必要扯上人命。现在杀人判得很严，你不要做傻事呀。”他没必要杀我，杀人不是随便能够做出来的，哪怕是个绑架犯。
我发现我的身体是很好的屏障，从他的角度应该完全看不到我双手的活动。地上一定有比较锋利碎石，虽然绑得紧，多费点功夫应该能够把绳子弄开。
“我……我只想要钱。我不想杀人，太可怕了。我绑架了你？我不知道我怎么想的。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放了你。我把你放了，你就跑去找警察，还不是照样把我抓了。”他很激动，他把枪放了下来，“我多希望我能把你放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大哥说得对，我不适合做这个。”
“你把我放了，我不会去找警察的。”我一直在地上摸索，试图找到任何尖锐物体，好让我摆脱此刻的束缚。一无所获。我需要让他把我放开。
“你说你不会我能相信你？我不敢放你走。”
“你放我走，回去我照样把钱给你。”我说，自然不是真心的。
“你骗我，你会去找警察的，你也不会给我钱的。你们这些商人，骗人还少吗！”
“你别激动，你冷静下来。要不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你如果跑去告发我我就完了。这样我也不会去警察那里告发你了。怎么样？”我说，“我给你写下来。”
他想了想，“什么秘密，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你听我说就知道了。你也一直住在这个村子吧，那你肯定记得，十五年前的那场意外，中学生惨死在放学途中。”我慢慢地说，看到他的表情从质疑到惊讶，“冯春明的死是我干的。”
火烧云
傍晚放学，哥哥和弟弟并肩走在回家的小街上。天空远处还保留记忆中的深蓝色，而靠近日落的地方却被染成了紫红色。云朵更是和太阳融为一体，镶着金边，渗透出血红的橘黄色。
“你看那棵树接了好多果子。你想吃果子吗？”哥哥问。
“好啊，哥哥想吃吗，我去给哥哥摘。”弟弟说，“但是太高了呀。”
“你看那边的围墙，站到围墙上就能够着树枝了吧。”哥哥说。
远离日落的天空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再暗了一度。
K
二号居民楼花园。
花台边有微微跳动的火光，没有燃尽的纸片也只剩下最后一角。临近七月半，在院子里烧钱纸上香的人家有不少，角落新添一堆的火没有引起太大注意。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封信件。电话账单。无聊。转手引燃，等着火苗吞噬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才放手让信封加入这堆火焰之中。
计划终究是计划，他想，出现疏漏是情理之内的。不要乱了方寸，处理掉这堆东西再按原计划回去上班就好。警察很有可能根本注意不到。
他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封信，德国寄来的。他匆匆扫了一眼，
失误，失误。他暗自骂道。本来只是去拿硬盘，不该多停留一秒。这次的活他本来是不打算接的，他一般不愿意对认识的人下手。这次的客户开价很慷慨，让他动摇了这个不太坚实的原则。黑色硬盘，第二间房间书柜右边第三个抽屉，窗户进，窗户出。应该万无一失，如果不是出于好奇跑到客厅看了一眼。正好撞上房主进屋，面面相觑。房主，他的上司，完全看穿了他的勾当。我还能怎么办，没有办法。杀他也是万不得已，烟灰缸太结实。愚蠢。实在是愚蠢。也不是第一次接活，竟然这么紧张。逃跑的时候脚一软跌倒，头撞到茶几旁边的木头盒子，流了点血。那我能怎么办，没有办法。盒子留在现场警察一查就完了。没想到盒子里还有几封信，当然不能留在自己的地方。烧完信再找个地方把盒子处理了。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封信，很显然曾经被拆开过，又重新封好。有点意思。他顺手把信拆开。
硬盘已经交给客户，刚才查帐钱也打过来了。有效率。还算是成功的，自己表扬一下。不就是犯了个小错，没关系的。不影响在这个行业的发展。客户说以后有机会还会找我，我就知道，我的技术一流。时间不早了，警察也该到现场了。明天正常去上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没问题。不过总觉得好像漏了什么。是什么呢。
他拆开信，信封里是一张田字格的纸，被叠成四折。
“冯春明的死是我干的。 XXX”。 XXX是他老板的签名。
烟灰缸。他总算想起来了。烟灰缸上的指纹没有处理。带着血手印的烟灰缸。
时间不早了，可能来不及了吧。他呆呆地望着猛烈释放热量的火堆。
烧瓷厂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无法动弹。我靠墙坐在地上，看起来我在村外废弃很久的瓷厂。面前有个男人直直地盯着我，手里拿着一把枪。
我被绑架了。
“我已经通知了你老婆，你的命可就在她手上了。”他说。我不知道我值多少钱，不过最近亏损，家里一点钱也怕是拿不出来吧，这我是知道的。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从没有被绑架过。但我知道我想活命。“你放我走吧，你知道我老婆，一定也知道我孩子刚满月啊。”这份绝望不是装的。
“等我拿到钱就放你走。”他说完话便转过身去。等他拿到钱他真的会放我走吗，我想，恐怕不会，拿钱撕票，给唯一的证人留活口可不明智。再说，他估计是拿不到钱了，横竖还是一死。
“你看，你要钱的话我给你钱啊，没必要扯上人命。现在杀人判得很严，你不要做傻事呀。”他没必要杀我，杀人不是随便能够做出来的，哪怕是个绑架犯。
我发现我的身体是很好的屏障，从他的角度应该完全看不到我双手的活动。地上一定有比较锋利碎石，虽然绑得紧，多费点功夫应该能够把绳子弄开。
“我……我只想要钱。我不想杀人，太可怕了。我绑架了你？我不知道我怎么想的。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放了你。我把你放了，你就跑去找警察，还不是照样把我抓了。”他很激动，他把枪放了下来，“我多希望我能把你放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大哥说得对，我不适合做这个。”
“你把我放了，我不会去找警察的。”我一直在地上摸索，试图找到任何尖锐物体，好让我摆脱此刻的束缚。一无所获。我需要让他把我放开。
“你说你不会我能相信你？我不敢放你走。”
“你放我走，回去我照样把钱给你。”我说，自然不是真心的。
“你骗我，你会去找警察的，你也不会给我钱的。你们这些商人，骗人还少吗！”
“你别激动，你冷静下来。要不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你如果跑去告发我我就完了。这样我也不会去警察那里告发你了。怎么样？”我说，“我给你写下来。”
他想了想，“什么秘密，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你听我说就知道了。你也一直住在这个村子吧，那你肯定记得，十五年前的那场意外，中学生惨死在放学途中。”我慢慢地说，看到他的表情从质疑到惊讶，“冯春明的死是我干的。”
火烧云
傍晚放学，哥哥和弟弟并肩走在回家的小街上。天空远处还保留记忆中的深蓝色，而靠近日落的地方却被染成了紫红色。云朵更是和太阳融为一体，镶着金边，渗透出血红的橘黄色。
“你看那棵树接了好多果子。你想吃果子吗？”哥哥问。
“好啊，哥哥想吃吗，我去给哥哥摘。”弟弟说，“但是太高了呀。”
“你看那边的围墙，站到围墙上就能够着树枝了吧。”哥哥说。
远离日落的天空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再暗了一度。
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