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声在长安街两侧

 
       整日雾气迷蒙。
       下班走在繁华的街面上，穿行人流间，感受着自己的步调，如同水中的鱼感受着自己鳍的摆动。我的节奏和周围人的都不太一致，比有的人坚定、比有的人从容。路边的那些店面小摊，与我何干？
       很快就到了东单。向西遥望长安街上的橘色灯光，染红了十里浓稠。于是，当一团乌黑的身影从长安街上空倏地横穿而过时，我一眼便看到了它。那是一只乌鸦。随后，我在周围发现了更多的黑影，那是更多只乌鸦。不知为何，它们大多盘踞在“大1路”东单站附近那几棵高大的道旁树，以及与之遥相呼应的街对面的几棵之上。仿佛这些冬树忽然间生出了许多诡异的黑叶子，还在无风自舞。耳边那场由车流、人声杂合出的当代都市喧嚣里，也隐约回荡起哑哑的乌啼，声声慢。细细听去，倒像是时空交错，觉着点通古的悲韵。
       一念及旧时光，既然身在此处，总不免为北京城的变迁悄悄唏嘘——京城的乌鸦，不是本应不在城外贫民的乱坟冢边哭号，就在城中帝王的矩形天空上警告？想起去年在故宫与景山间的河岸，观赏过火烧云背景下的无边鸦群，缓缓地、稀松地漫过天际，好似还在给上一个王朝送葬的仪仗队，在动荡的历史中迷了路，一遍遍把老路走到如今。也曾在大英帝国著名的伦敦塔庭院内，见到时至今日仍驻扎的渡鸦数只，更保有专司这些圣禽生息的官职，源自“渡鸦在，国王在”的那则传奇…… 古老的王朝、古老的皇都，为何总与这黑似一则谜的鸟儿有着联系？而且，总归陷入关乎宿命的语境里。如果只是巧合，那也是伟大的。
       而今我更不懂，这些乌鸦又云集在一排绵延公里有余的奢华商务楼宇之前，是何意义。噩兆吗？这世上又有哪座大厦将倾？乌鸦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