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九山(三)
可乐倒进朗姆中,翻涌出暗红色。像是外面的天空。酒杯发出了沉闷的响声。酒吧里握着酒杯的人是九山。九山身边坐的是芜,芜身边坐着的应该是他们2岁的儿子,阿弥。阿弥没有来,因为他一个月前去世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不幸的事了。阿弥坐在婴儿车上,从倾斜的杉水街一直滑下去,他的父亲九山没能追上。婴儿车又被一辆疾速行驶轿车撞上了。这些都是酒保告诉我的。 十二点刚过五分钟,芜独自从酒馆走出来,站在了我的身边。低靡的月光就和潮湿的水气一样,粘在她身上。我们第一次站一起彼此都说不出话来。我应该安慰她,但是我不会。 我朝前走去,应该是西面吧。然后转过了两个弯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方向了。芜一直拉着我的手,垂着着头走着。时间苍白而又无力地流淌,发出了铅笔在素描纸上的沙沙声。 走过一条街,有一盏路灯忽明忽暗,好像随时都会爆炸一样。又走过一条街,街上什么都没有。又走过一条街,我累了,在河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她也坐下来,靠在我身上,闭上了婆娑的双眸。寒冷渗过厚重的夜色与浓雾高傲矗立在我眼前。 起伏的水面逐渐变缓,最后冻结了起来。我想起芜在隔壁庭院里赤裸着身体跳着舞,旋转,飘落。老师用粉笔头砸我,问我在想什么。我抬起头看到黑板右下角值日表写着6月14日,想不起是哪一年。我想起芜手中的刀刃闪着耀眼的光,她也随着旋转,飘落。六月的四河镇蒙着茉莉的清香。我想起芜和我躺在草地上,七月末的烈阳炙烤着树丛,青草,泥土,河流,迸发出的味道就是夏天。九月我又回去上学了。我想能不能先过完所有的春天秋天和冬天。刚开学自然老师就念出了书上写着的不行。 我低下头看了下芜,她仰躺在我的腿上,睁着眼睛的眼睛像是乡村夜间的星空。猛然歇斯底里的雷声震碎了一切,雨点像碎玉般洒落,然后摔得更碎。 芜坐了起来,点了一支烟,很长的滤嘴,放到嘴边吸了一小口,吐出无奈而又纯洁的颓废。我忍不住去触摸了她,这种感觉让我想起用手去触摸刚关掉的显像管电视机。我又想起十五岁那年她在草地上对我说的话,如果你……我不会拒绝的。我又偏偏想不起十五岁那年的我是什么样子的。雨一下子就停了,地平线上的光晒得我脖颈发烫。 “我们去吃早饭吧。”我对芜轻声说道。她把手伸过来拉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