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画梦：为什么我不能乖乖学画？
那一年，几经曲折，我终于考入了中央美术学院，理想中的“艺术与人生的云中圣殿”。
然而在报到之前出现的某些梦境，与入学不久之后的一些体验提醒我：事情可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的。
那些梦里，出现了虽也有温暖，却荒疏、紧张、压抑、去个性化的诸多情节，似乎在暗示美术学院并不一定是存在于天上的理想殿堂，而是也有它自身的局限与渴望，然而沉浸在收到通知书带来的兴奋感的我，并不以为意。
在进入美院学习的初期，我的确是热情似火的。大量的教法启迪着我，让过去在地方上学画的不少困惑瞬间烟消云散。例如一天在寝室内，一位写实技巧颇高的同学，指着我通过心灵之眼的观看描绘的画面说到：“你要不就搞纯抽象，要不就画写生，一定要有视觉参照物，否则你所画的一切只能是概念的，无生命的。”
这话让初出高中，心智发展滞后的我顿时灰心疑虑起来。直到我斗胆向真正的导师发问：“画画是不是一定要参考模特，或者照片资料，一定要“写生”才能被允许？”
导师答：“当然不是，我画画就不参考照片资料，都是根据想象直接就画。”
导师的这一解答让我瞬间心开意解，像吃了定心丸，为自己从中学时代就开始形成的画梦的方法找到了靠山与依据，此后便进入一个小高产期。后来我想，画面是不是概念而程式化，与写不写生没有绝对的关系。想象与回忆照样可以产生出生动无比的画面，而写生一样可以制造难以挽救的概念化与程式化，我们只要看看许多美术高考补习班里每年大批量产出的“油头”便一望而知了。
可是新的不满足渐渐产生，我发现当我向老师们问起关于社会、人性、生死、伦理、历史、宗教、哲学、超自然的种种问题时，他们往往是不怎么愿意回答的，而一再以一个问题做为结论：不管你有多么好的想法，一定要落实在画面上，画面好看，这才是一切问题的终点与解决之王道。
我开始拼命追求“画面好”，在内心深处，依然带有极大的不满足，却渐渐不敢再提，只好在不时的画画时的“不安分”中偶尔表达自己的内在的冲动。
多年后我自己成为了这个学校的一位老师，才发现对于社会、人性、生死、伦理、历史、宗教、哲学、超自然等等问题的追问，恰恰是二十出头年龄段，尚在象牙塔之内，许多大学生常有的好奇与困惑。而人到中年的不少艺术家与老师们，已经多年面对着众多人生具体而现实的问题与挑战之后，反而不怎么愿意谈论前者了。而宁可在“画面”上多下功夫，精益求精。而他们或许也已经淡忘了自己青少年时期对于那些“终极问题”的追寻，并且也不大热衷于同青涩的小同学们探讨它们了。
那时候我深以为艺术首先面对与触及的就应该是前述那些问题，直到环境里对于形式语言的无限强调才把我硬掰到另外一个方向之上，这样也好……
直到几个偶然事件的出现，才又将我打入深深的质疑与纠结之中。
一次在二厂校区的橱窗里，看到一幅印刷的人体写生油画，是一位蜷着身子，纯净无瑕的少女。我被这画面深深打动，并理所当然的联想到，画这画的人一定已经，至少在精神上，超越了人间的种种庸俗、烦恼、苦痛，经由美的艺术进入了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之苦的境地了。怪不得我们不必去谈那些个糟心的人间问题，因为有纯粹的艺术境界支撑啊！
直到有一天，体育老师在给大家上课时，为了强调身体健康对于事业发展的重要性，举了一串例子，某某老师是武术高手，短跑冠军，后来作品大卖……还有一位老先生，不幸患上了癌症，已进入晚期，十分痛苦折磨。院领导去看望他，大量放化疗之后的他已不能说话，只能伸出颤抖的一只手，在领导手心上写下一个“死”字，意思是实在太痛了，只求速死。
这位老先生就是那幅纯洁少女油画的作者。
这个例子大大的打击了我，原来到了生死关头，我们平日里追寻的那些个看似可以把我们拔得很高的艺术，原来一点都没法帮人减轻痛苦啊！当然现在看来，也许这是我对艺术的浅见与偏见，夹杂着太多自恋与自以为是的想象，谁知道美丽少女的绘画审美经验，就一定没有在老先生的癌症治疗过程中发挥积极正面的作用呢？可那是我就是那样想的：一般的艺术，在生死面前一点用处都没有，于人生没有根本的价值，只是充当着生活中的装饰、消遣与花边而已，或者权力的证明与资本的工具，我们学它干嘛？这个想法，我跟谁都不敢讨论，尤其不敢说给老师听。渐渐的，对于艺术的狂热投入学习之心也慢慢淡了下来，我进入了长期的空虚与苦闷状态之中。
不久之后另一个例子加强了我的这个看法：一个晚上，在二厂校区礼堂，播放了优秀的民间独立导演杨子的纪录片《老头》。她从对于院子里一群晒太阳的老人的好奇心开始，跟踪拍摄了老人们的日常生活。当我看到老人们在一起无尽的吹牛、抱怨、彼此调侃、叹息失落谁又没了；一位老人痛失孙子的剧烈苦痛与无限凄凉；房间内老头老太太污言秽语脏话连篇的撕逼大战，直到最后，得到老人与家属信任的杨子拍摄了一位老头临死前的场面：似有无数看不见的漂浮生物在骚扰着他，老人在不断的抓挠与辗转反侧中，在无法控制的烦躁、焦虑、恐惧中，在家人无可奈何的旁观下，黯然结束了一生……
这一切近距离的观察击垮了我，心目中原本对于老人安详、宁静、淡然、慈祥以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观念几乎彻底崩塌了，原来不仅仅死是悲惨无着的，连老也老的如此卑琐无尊严。
几年的困惑心态陪伴着我，却也激发出“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上进之心。我依然默默地认为，就算最终没有用，艺术仍然应当是严肃人生话题的探索工具，并且在平日里的艺术功课以及毕业创作中，奋力开启着智慧、学识与工作量，取得了毕业创作一等奖以及随后的各种大展的优异记录，算是在本科学业上有了一个较为圆满的结果。
当然那黯然悲凉的心态始终陪伴着我，直到……直到有一天，一位朋友举着几张某位国际知名的老和尚的演讲光盘对我说：你别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了，看看这个吧！
屏幕上，出现了一位印堂发亮，神采奕奕的着黄袍的老僧人形象，他慈祥的笑容令人温暖感动，他说他七十多岁的年纪，却“不老、不病、不死”，永远保持快乐的心态。他说这话的时候周身仿佛放出金色的光芒（现在分析也许是光盘制式造成的画面效果），这光芒四射的老者像当年感召无数嬉皮士的印度与西藏大师一样，迅速融化与感动了我。
原来，我当时想，老人除了那样一种悲伤萎顿的生活方式之外，还有这样一种自信、饱满、慈爱的活法，原来人生并不一定是没救的。
这样的情感感召力推动着我开始阅读老和尚推荐的各种相关书籍，当然之前也已经开始阅读《西藏生死之术》、《妙法莲华经》之类的著作，加上美院历来有访问敦煌及大大小小古老佛教石窟寺院，进行艺术考察的传统，加上美术史课程与种种佛教艺术讲座的熏染，这一切都使得我拦也拦不住的开始投身到佛学学习之中。
后来我在美院附近南湖综合市场，一家卖佛教用品的小店里找到了精神的家园，甚至胜过了国图。这里有一位几乎不识字的慈祥热心的居士，一位东北来的阿姨，她常常赠送大家一些佛教方面的流行的小册子。包括前面讲的老和尚的著述与光盘。
我从这些书籍光盘里，窥到了一个过去从未了解的世界。要知道过去多年，我一直是在xxx主义、自由主义、当代艺术、现代主义、心理学与玄想当中寻找人生答案的，没想到在此之外竟然还有这样一重天。这让少时没有通读古今重要经典的我大呼过瘾，直至后来试图抛弃一切西学，想要直接加入佛门。
期初听老和尚讲座，一切他讲的佛理，尤其是关于空性的部分我都十分认可。那些关于轮回、灵魂、业力、愿力、菩萨、转世、他方世界、“不同维次空间”的理论似乎为悲苦的日常注入了极大的清凉。
但是当师父讲到我们亦应遵守传统儒家道德的“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时，我就不大能接受了。当时觉得是师父老了，有一些保守与封建的残余。
但我对于权威有时候是会不加选择的全盘接受的。听老和尚讲课听久了，渐渐觉得，也许这些儒家的教条也有一定道理，要不然师父这么智慧的人怎么也推崇？既然是师父推荐的，那一定有它极大的好处。不久之后，我就成为了一个对于新儒家思想的热烈支持者了。
然后这个时候老和尚开始提倡修福积德改命，提倡扎根的教育，推荐《了凡四训》、《文昌帝君阴骘文》、《安士全书》，特别是《弟子规》。
我按照其理念开始听一个叫蔡礼旭的身形清瘦的老师讲《幸福人生讲座》，还有他的老师杨淑芬老师讲的弟子规实践。他们办幼儿读经班，办儒家学校，拥有一批上至领导干部与大富商人，下至贫民百姓、家庭劳动妇女，老头老太太的庞大追随者群体。他们提倡“学儒”而不是“儒学”，要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落实弟子规，落实孝道。
杨淑芬老师办教学、办网站（《大方广网》）、教书法、（翰墨传情金石印心）、办幼儿教育，教孩子们做各种家务活儿，做动画（《中华德育故事》），能量极为充沛。我见过杨老师几面，感觉到她气场颇强。
那个时候我琢麽着从“不究竟”的西学与“杀盗淫妄”充斥的当代艺术中脱离出来，转而投身老师的传统文化教育，帮助她做德育故事五伦八德动画片，忙活了几个月设计动画形象，结果老师并不喜欢，这让我深受打击，人生几乎失去方向。
之前还跟着老师学书法，学站桩，吃素，念经，跟着居士们去后海放生，忙的不亦乐乎……
总之，在年轻的同辈们忙着学习新的关于世界与社会的知识，学习适应社会的种种技能，拼搏着将最大的创造力与野心投入当代艺术创作，在快乐的社交，在热情的恋爱结婚，在首都奋力的赚钱买房求取一个安身立命的家庭，在实践着一般年轻人生机勃勃的一切的时候，我却在念诵，在素食，在避静，在“布施”，在考虑要不要出家的一系列事情。还自得其乐，自以为更加接近了宇宙的真相。
这之后几年，事情慢慢起了变化，更深刻的困境与经验出现了。新的问题悄悄开始困扰着我，才渐渐了解到，过去对于儒释道的了解，是多麽浅薄与偏狭，走了巨大的弯路，却也获得了很多的教训与棒喝……
要回忆的还太多，暂时写到这里，留待日后慢慢道来。
李洋画梦
2015年6月于望京
然而在报到之前出现的某些梦境，与入学不久之后的一些体验提醒我：事情可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的。
那些梦里，出现了虽也有温暖，却荒疏、紧张、压抑、去个性化的诸多情节，似乎在暗示美术学院并不一定是存在于天上的理想殿堂，而是也有它自身的局限与渴望，然而沉浸在收到通知书带来的兴奋感的我，并不以为意。
在进入美院学习的初期，我的确是热情似火的。大量的教法启迪着我，让过去在地方上学画的不少困惑瞬间烟消云散。例如一天在寝室内，一位写实技巧颇高的同学，指着我通过心灵之眼的观看描绘的画面说到：“你要不就搞纯抽象，要不就画写生，一定要有视觉参照物，否则你所画的一切只能是概念的，无生命的。”
这话让初出高中，心智发展滞后的我顿时灰心疑虑起来。直到我斗胆向真正的导师发问：“画画是不是一定要参考模特，或者照片资料，一定要“写生”才能被允许？”
导师答：“当然不是，我画画就不参考照片资料，都是根据想象直接就画。”
导师的这一解答让我瞬间心开意解，像吃了定心丸，为自己从中学时代就开始形成的画梦的方法找到了靠山与依据，此后便进入一个小高产期。后来我想，画面是不是概念而程式化，与写不写生没有绝对的关系。想象与回忆照样可以产生出生动无比的画面，而写生一样可以制造难以挽救的概念化与程式化，我们只要看看许多美术高考补习班里每年大批量产出的“油头”便一望而知了。
可是新的不满足渐渐产生，我发现当我向老师们问起关于社会、人性、生死、伦理、历史、宗教、哲学、超自然的种种问题时，他们往往是不怎么愿意回答的，而一再以一个问题做为结论：不管你有多么好的想法，一定要落实在画面上，画面好看，这才是一切问题的终点与解决之王道。
我开始拼命追求“画面好”，在内心深处，依然带有极大的不满足，却渐渐不敢再提，只好在不时的画画时的“不安分”中偶尔表达自己的内在的冲动。
多年后我自己成为了这个学校的一位老师，才发现对于社会、人性、生死、伦理、历史、宗教、哲学、超自然等等问题的追问，恰恰是二十出头年龄段，尚在象牙塔之内，许多大学生常有的好奇与困惑。而人到中年的不少艺术家与老师们，已经多年面对着众多人生具体而现实的问题与挑战之后，反而不怎么愿意谈论前者了。而宁可在“画面”上多下功夫，精益求精。而他们或许也已经淡忘了自己青少年时期对于那些“终极问题”的追寻，并且也不大热衷于同青涩的小同学们探讨它们了。
那时候我深以为艺术首先面对与触及的就应该是前述那些问题，直到环境里对于形式语言的无限强调才把我硬掰到另外一个方向之上，这样也好……
直到几个偶然事件的出现，才又将我打入深深的质疑与纠结之中。
一次在二厂校区的橱窗里，看到一幅印刷的人体写生油画，是一位蜷着身子，纯净无瑕的少女。我被这画面深深打动，并理所当然的联想到，画这画的人一定已经，至少在精神上，超越了人间的种种庸俗、烦恼、苦痛，经由美的艺术进入了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之苦的境地了。怪不得我们不必去谈那些个糟心的人间问题，因为有纯粹的艺术境界支撑啊！
直到有一天，体育老师在给大家上课时，为了强调身体健康对于事业发展的重要性，举了一串例子，某某老师是武术高手，短跑冠军，后来作品大卖……还有一位老先生，不幸患上了癌症，已进入晚期，十分痛苦折磨。院领导去看望他，大量放化疗之后的他已不能说话，只能伸出颤抖的一只手，在领导手心上写下一个“死”字，意思是实在太痛了，只求速死。
这位老先生就是那幅纯洁少女油画的作者。
这个例子大大的打击了我，原来到了生死关头，我们平日里追寻的那些个看似可以把我们拔得很高的艺术，原来一点都没法帮人减轻痛苦啊！当然现在看来，也许这是我对艺术的浅见与偏见，夹杂着太多自恋与自以为是的想象，谁知道美丽少女的绘画审美经验，就一定没有在老先生的癌症治疗过程中发挥积极正面的作用呢？可那是我就是那样想的：一般的艺术，在生死面前一点用处都没有，于人生没有根本的价值，只是充当着生活中的装饰、消遣与花边而已，或者权力的证明与资本的工具，我们学它干嘛？这个想法，我跟谁都不敢讨论，尤其不敢说给老师听。渐渐的，对于艺术的狂热投入学习之心也慢慢淡了下来，我进入了长期的空虚与苦闷状态之中。
不久之后另一个例子加强了我的这个看法：一个晚上，在二厂校区礼堂，播放了优秀的民间独立导演杨子的纪录片《老头》。她从对于院子里一群晒太阳的老人的好奇心开始，跟踪拍摄了老人们的日常生活。当我看到老人们在一起无尽的吹牛、抱怨、彼此调侃、叹息失落谁又没了；一位老人痛失孙子的剧烈苦痛与无限凄凉；房间内老头老太太污言秽语脏话连篇的撕逼大战，直到最后，得到老人与家属信任的杨子拍摄了一位老头临死前的场面：似有无数看不见的漂浮生物在骚扰着他，老人在不断的抓挠与辗转反侧中，在无法控制的烦躁、焦虑、恐惧中，在家人无可奈何的旁观下，黯然结束了一生……
这一切近距离的观察击垮了我，心目中原本对于老人安详、宁静、淡然、慈祥以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观念几乎彻底崩塌了，原来不仅仅死是悲惨无着的，连老也老的如此卑琐无尊严。
几年的困惑心态陪伴着我，却也激发出“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上进之心。我依然默默地认为，就算最终没有用，艺术仍然应当是严肃人生话题的探索工具，并且在平日里的艺术功课以及毕业创作中，奋力开启着智慧、学识与工作量，取得了毕业创作一等奖以及随后的各种大展的优异记录，算是在本科学业上有了一个较为圆满的结果。
当然那黯然悲凉的心态始终陪伴着我，直到……直到有一天，一位朋友举着几张某位国际知名的老和尚的演讲光盘对我说：你别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了，看看这个吧！
屏幕上，出现了一位印堂发亮，神采奕奕的着黄袍的老僧人形象，他慈祥的笑容令人温暖感动，他说他七十多岁的年纪，却“不老、不病、不死”，永远保持快乐的心态。他说这话的时候周身仿佛放出金色的光芒（现在分析也许是光盘制式造成的画面效果），这光芒四射的老者像当年感召无数嬉皮士的印度与西藏大师一样，迅速融化与感动了我。
原来，我当时想，老人除了那样一种悲伤萎顿的生活方式之外，还有这样一种自信、饱满、慈爱的活法，原来人生并不一定是没救的。
这样的情感感召力推动着我开始阅读老和尚推荐的各种相关书籍，当然之前也已经开始阅读《西藏生死之术》、《妙法莲华经》之类的著作，加上美院历来有访问敦煌及大大小小古老佛教石窟寺院，进行艺术考察的传统，加上美术史课程与种种佛教艺术讲座的熏染，这一切都使得我拦也拦不住的开始投身到佛学学习之中。
后来我在美院附近南湖综合市场，一家卖佛教用品的小店里找到了精神的家园，甚至胜过了国图。这里有一位几乎不识字的慈祥热心的居士，一位东北来的阿姨，她常常赠送大家一些佛教方面的流行的小册子。包括前面讲的老和尚的著述与光盘。
我从这些书籍光盘里，窥到了一个过去从未了解的世界。要知道过去多年，我一直是在xxx主义、自由主义、当代艺术、现代主义、心理学与玄想当中寻找人生答案的，没想到在此之外竟然还有这样一重天。这让少时没有通读古今重要经典的我大呼过瘾，直至后来试图抛弃一切西学，想要直接加入佛门。
期初听老和尚讲座，一切他讲的佛理，尤其是关于空性的部分我都十分认可。那些关于轮回、灵魂、业力、愿力、菩萨、转世、他方世界、“不同维次空间”的理论似乎为悲苦的日常注入了极大的清凉。
但是当师父讲到我们亦应遵守传统儒家道德的“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时，我就不大能接受了。当时觉得是师父老了，有一些保守与封建的残余。
但我对于权威有时候是会不加选择的全盘接受的。听老和尚讲课听久了，渐渐觉得，也许这些儒家的教条也有一定道理，要不然师父这么智慧的人怎么也推崇？既然是师父推荐的，那一定有它极大的好处。不久之后，我就成为了一个对于新儒家思想的热烈支持者了。
然后这个时候老和尚开始提倡修福积德改命，提倡扎根的教育，推荐《了凡四训》、《文昌帝君阴骘文》、《安士全书》，特别是《弟子规》。
我按照其理念开始听一个叫蔡礼旭的身形清瘦的老师讲《幸福人生讲座》，还有他的老师杨淑芬老师讲的弟子规实践。他们办幼儿读经班，办儒家学校，拥有一批上至领导干部与大富商人，下至贫民百姓、家庭劳动妇女，老头老太太的庞大追随者群体。他们提倡“学儒”而不是“儒学”，要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落实弟子规，落实孝道。
杨淑芬老师办教学、办网站（《大方广网》）、教书法、（翰墨传情金石印心）、办幼儿教育，教孩子们做各种家务活儿，做动画（《中华德育故事》），能量极为充沛。我见过杨老师几面，感觉到她气场颇强。
那个时候我琢麽着从“不究竟”的西学与“杀盗淫妄”充斥的当代艺术中脱离出来，转而投身老师的传统文化教育，帮助她做德育故事五伦八德动画片，忙活了几个月设计动画形象，结果老师并不喜欢，这让我深受打击，人生几乎失去方向。
之前还跟着老师学书法，学站桩，吃素，念经，跟着居士们去后海放生，忙的不亦乐乎……
总之，在年轻的同辈们忙着学习新的关于世界与社会的知识，学习适应社会的种种技能，拼搏着将最大的创造力与野心投入当代艺术创作，在快乐的社交，在热情的恋爱结婚，在首都奋力的赚钱买房求取一个安身立命的家庭，在实践着一般年轻人生机勃勃的一切的时候，我却在念诵，在素食，在避静，在“布施”，在考虑要不要出家的一系列事情。还自得其乐，自以为更加接近了宇宙的真相。
这之后几年，事情慢慢起了变化，更深刻的困境与经验出现了。新的问题悄悄开始困扰着我，才渐渐了解到，过去对于儒释道的了解，是多麽浅薄与偏狭，走了巨大的弯路，却也获得了很多的教训与棒喝……
要回忆的还太多，暂时写到这里，留待日后慢慢道来。
李洋画梦
2015年6月于望京
